六月二十日、凌晨一點半
經過幾個小時的周密協商后,巴什帝國對國際平等聯盟的援助內容基本敲定下來,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武器裝備、個人防護用品、藥品、生活物資、技術人員、作戰人員。
在首批援助價值超過兩千三百萬金克的情況下,巴什帝國還向國際平等聯盟開辟了專屬的額外購買物資通道,享受低廉價格、繁多種類、快速運輸等優惠政策。
在談及軍事人員幫助時,伯因和基汀照約瑟夫、莫來斯的囑托,特意提出了訴求,希望巴什可以協助指揮作戰。
巴什海軍目前的實力定位還很難說,可陸軍的強大卻是公認的。
國際平等聯盟接下來要與政府軍開展的是幾十萬人之間的大規模作戰,短短幾個月內從團長火速提拔到總司令的約瑟夫也沒有底氣能夠駕馭得住這種場面,因此能有巴什那邊杰出的將領前來協助,壓力會小很多,亦能增添相當大的勝算。
這一點,謝利萬諾維奇同樣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我感受到了你們的誠意。”談完之后,伯因起身與謝利萬諾維奇重重地握了握手,表示感謝。
首輪援助就這么大的手筆,國際平等聯盟戰勝政府軍的可能性又大了幾分。
謝利萬諾維奇擺擺手:“這沒什么,往后我們的合作還多著呢。”
伯因點點頭:“希望我們能取得勝利。”
“這是一定的。”謝利萬諾維奇笑過之后,略帶謹慎地提起了另一件事,“對了,還有一件事我想和您談一談。”
“請講。”
“據我所知,國際平等聯盟不止在布列西的各個城市建立了分站,就連國外很多地方也都有涉足。這其中,似乎就包括了我們巴什。”謝利萬諾維奇專門用了‘似乎’,沒讓伯因、基汀太難堪。
“是嗎?”沒等伯因表態,基汀先一臉驚訝地問道,“巴什境內還有我們國際平等聯盟的人活躍?”
謝利萬諾維奇看到基汀那意外的表情,下意識懷疑了一下自己獲知的情報是否有誤。
基汀緊接著道:“我們先前是有向外拓展的打算,當時伯因主席還親自帶人去了敦曼的首都舊南約指揮革命,只是沒成想最后會失敗得那么慘重,直接改變了我們后續的發展規劃。”
正是因為國際平等聯盟的前身平等會,在舊南約帶領著敦曼民眾們逼迫政府廢除了《新征兵法》,才讓其他國家意識到這伙人的目標從來不止是布列西,推動著以普魯曼為首的各國提前嚴加設防,避免其進入本國境內擾亂秩序。
后來敦曼政府覆滅了平等會的分站,重挫了平等思想在國內的發展勢頭一事,也就自然而然地傳遍了各地,讓謝利萬諾維奇也略有耳聞。
“您的意思是……”
“除了全軍覆沒的敦曼分站外,我們沒有向國外的任何地方派過人。你所聽聞的,恐怕是些冒牌貨。”基汀很肯定地說道,“不過這也不算稀奇了,布列西境內借我們名號斂財的都層出不窮,國外抱著各種心思的更不用說。”
“是的。”基汀先一步否認了和巴什分站的關系,伯因只能打配合,“而且國內不少冒牌貨還都是原政府暗中授意的,目的是為了搞臭我們的名聲,逼我們和民眾對立。”
“這……”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們對此也無能為力,總不可能讓一個冒牌貨聽我們的話安分守己起來。”基汀充滿歉意地道。
“呵呵……”謝利萬諾維奇笑了出來,“我知道了,看來是一場誤會。”
伯因長舒一口氣:“早點解開就好,免得我們在結盟的關鍵時期心生間隙。”
“是啊。”謝利萬諾維奇應道。
“雖然我們和你所說的那些冒牌貨沒關系,沒辦法命令他們做什么,但如果有任何我們能幫得上的,你們盡管開口。”伯因大大方方地道。
“好的,謝謝您。我相信一些冒牌貨不會破壞我們彼此的信任,也請您放心,既然那伙人和國際平等聯盟并無關系,那我們也就對他們沒必要客氣下去了,作為盟友,有義務幫你們鏟除冒牌貨。”謝利萬諾維奇皮笑肉不笑,說話時隱隱帶著威脅,“好了,時間不早了,我這就回去把情況傳達給我的上級,最好今晚一切就都運轉起來。”
“多謝。”
“麻煩你了。”
伯因和基汀送謝利萬諾維奇出了辦公室,目送其下樓后,二人又回去坐下。
“他應該沒信。”伯因從謝利萬諾維奇最后隱晦的警告斷定了這是場心照不宣的交鋒。
“那個年輕人心思很縝密,能擔任大使當然不會輕易地被我們臨時編造的說辭湖弄過去。”基汀很清楚這點,“剛剛死不承認,其實是給我們雙方一個臺階下。”
“雙方的一個臺階?”
“嗯。我們當然不可能承認下來,承認了就只能放棄巴什那邊的革命,不然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不承認的話,就算巴什那邊有些確鑿的證據也沒什么用。”
伯因還是有一點顧慮:“可他們應該是確定了的,那我們這么做會不會影響到合作?”
“這是兩碼事,他們不會傻到混為一談的。難不成他們堅稱這就是我們的人,必須要我們給個說法,不給說法就不援助了我們了?那政府軍贏了我們,他們在西涅威倫海上不就還得面對威爾蘭、布列西聯軍的施壓嗎?”基汀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確實……這件事不論怎么樣,該援助還是得援助,該合作也還是得合作。”伯因的思路愈發清晰,“幸虧我特意叫您來一同談判,要只是我一個人,估計不太好招架謝利萬諾維奇。”
“這沒什么,你還比較缺乏和這些杰出的政治家們交手的經驗,以后多打交道就好。”基汀其實還挺佩服伯因的,除了剛才和自己默契配合以外,他在其他方面做事也近乎滴水不漏,在同齡人里基本上沒有能比他更優秀的了。
“就是巴什分站那邊后續得扛起很大的壓力了,我們得提醒他們提前做好準備。”伯因有心給分站提供幫助,卻實在是分不出力了。
“不用太在意謝利萬諾維奇的警告。只要我們繼續革命下去,就必然伴隨著生死的威脅。”基汀相當沉穩,“他們既然已經知道了有我們的人在活躍,除非精準預判到了今天的局面,不然不可能一直無動于衷。因此,所謂的鏟除行動早已展開,剛剛的問話只是決定鏟除有沒有必要終止罷了。”
伯因深以為然地微微點頭:“還是要慶幸,國際平等聯盟有您的坐鎮。”
“呵呵……”基汀謙虛地搖搖頭,“都快凌晨兩點了,你快去休息吧。”
“不急。”伯因從兜里拿出藥瓶,開始喝藥,“待會兒還要和約瑟夫、莫來斯他們開會。”
“你昨天就沒怎么休息,凌晨四點就起來主持大局,現在又一直工作到今天的凌晨兩點……這工作強度就算換個健康的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不用說——”
“可我現在還很精神,這是不是說明我比正常人還要健康得多?”伯因開起玩笑。
基汀被伯因的話微微震到。
正如他在毫無希望的監獄中,被接連遭受九天非人折磨的維拉克所打動一樣。
面前的人明明身患絕癥,卻依然像塊鋼鐵般堅韌不拔。
“……印象里,你已經不是第一次和我說,很慶幸我能加入平等會了。”基汀看著伯因將一把藥片吞下,“其實,更慶幸的是我。我本以為我已經領略了所有,本以為我會在監獄里裝一輩子的殘疾……我很慶幸能夠加入平等會,加入國際平等聯盟,真的很慶幸。”
喝了半杯水的伯因笑了笑:“您快去休息吧,白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冬冬冬。”
平等大樓里,臨時分配給維拉克工作用的辦公室門被敲響。
“請進。”
“還在工作啊。”基汀走了進來。
“老師。”維拉克起身,指了下電話,“我剛剛和諾德、溫斯頓他們打了電話。”
“那邊怎么樣?”基汀在維拉克搬來的椅子上坐下。
維拉克到一旁給基汀倒水喝:“諾德、墨菲都跟著老梅倫同志維持治安,等著咱們這邊的進一步安排。溫斯頓、安德烈那邊給工人們放了假,一方面是慶祝革命成功,一方面是托工人們趁這個機會多對外宣傳宣傳咱們工廠的制度。”
“聽著還不錯。”基汀接過了維拉克遞來的水。
“您跟巴什的大使談得怎么樣了?”維拉克起先也想過去跟著談判,但想到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就沒去添亂。
“初步援助已經定下來了,估計過幾天就能陸陸續續運過來……”基汀大致說了說援助情況。
聽到巴什給了價值幾千萬金克的援助,往后國際平等聯盟向巴什買東西也享受一系列的優惠政策,維拉克不禁感嘆:“巴什還真是大手筆。”
“這只是第一輪的援助,不過對于他們也不算什么,畢竟付出這些和瓦解威爾蘭聯軍的封鎖、施壓比起來已經是相當劃算。”
“也是,他們那邊海上航線被封鎖快一個月了,海戰也正打得火熱,肯定希望我們這邊早日擊敗政府軍,幫他們解決燃眉之急。”
“另外,巴什的大使還過問了一下我們巴什分站的事情,想借著我們合作的面子,逼我們撤人。”基汀又道,“我和伯因否認了同巴什分站的關系,這樣雙方沒撕破臉,既能讓分站繼續活動下去,也不會影響到此次的援助合作。”
維拉克挑了挑眉:“那要是我到時候過去被認出來了怎么辦?”
“就說你背叛了我們,組建了假的國際平等聯盟分站,借此大肆斂財。我們支持巴什鏟除叛徒、冒牌貨,維護我們的聲譽。”基汀一點都不帶猶豫,直接和維拉克劃清了界限。
“這也太草率了。”維拉克哭笑不得。
“面子上說得過去就行,沒人指望巴什真的會相信我們的解釋。”基汀喝了口水,話鋒一轉,“想好什么時候去巴什了嗎?”
“……不知道。”
“目前行動進行得很順利,過段時間跟政府軍開戰,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結束的,你要走的話,我建議這幾天就動身。”維拉克說過要留下來先幫大家度過難關,不然不放心離開,可戰爭持續的時間無法預估,基汀覺得維拉克留下來等成功了再去巴什很不切實際。
維拉克笑容澹去,換上了凝重:“嗯……”
基汀看著維拉克:“后續巴什也會不留余力地清剿分站的同志,那邊急缺一個主心骨,能夠帶領他們的人。”
“我明白的,這些事情我也一直在想。戰爭可能會持續幾個月,乃至更久,可分站的問題拖不得了。”維拉克道。
“那你想好什么時候去了嗎?”
“我一開始是想著再等等,就算等不到戰爭結束,也得在戰局穩定之后過去,可您都過來勸我了,那我還是早點走吧,不出意外的話……就這幾天。”維拉克決定戰前動身。
“我知道你不愿意現在就走的原因。你是怕去了巴什之后,得知我們這邊作戰艱難,卻一點忙都幫不上。”基汀太懂維拉克心里憋著的那些事了,“但,如果真的很難,或者會失敗,你覺得你在就能扭轉結果嗎?”
“……我不能。”
“所以,很客觀地來說,分站比這里更需要你,其他地區同樣如此。”基汀起身走到維拉克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要覺得在這個節骨眼上去分站等于逃避危險,分站面對的麻煩不比這里輕松……說句心里話,我更擔心你此行有去無回。”
“別想那么多,您保重身體就行。”維拉克反過來也拍了拍基汀的背部,“我會在大家和政府軍開戰前出發,希望很久以后再見面時,我們都還是原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