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科布并沒有直接說魔女是什么,而是給先知講述了一個故事,一個并不是發生在這個世界,而是遙遠的另一片大地之上的故事。
蘇科布也沒有親身經歷過,他所知道的一切都來自于另一本書。
西迪王撰寫的,《我們的故事》。
聽上去。
像是一個普通平凡的自傳,或者說童話故事的名字。
但是故事的內容,卻殘酷且血淋淋。
哪怕蘇科布是被留在魯赫巨島之上的愛維爾人,當初看完這個故事之后,依舊感覺震撼莫名。
他知道在另一座大陸上,愛維爾人擁有著璀璨的文明。
但是他在看這本書之前并不知道。
先人為了愛維爾的生存,付出了多少才換來了現在的一切。
這樣的故事,最后因為西迪王的記載才落于書冊。
而除了這些,除了記載之中的這些人。
還有多少沒有落于文字之中的故事,多少不能被銘記的人。
蘇科布希望。
有更多的人能夠知道和記得這些。
老蛇人帶著這樣的情緒,給年輕的先知講述著關于愛維爾人的曾經。
老者說話的節奏很慢,但是就因為如此就讓人更能夠清晰的體會其中細節。
“亞弗安為了永絕后患,發下了永恒的誓言,墮入深淵為王。”
“而尼婭最后消失不見了,所有人最后看見的,就是她追逐著月光而去的身影。”
“西迪王怎么也找不到她!”
“她可能是死去了,也有可能是因為傷心欲絕而離開了。”
老蛇人告訴年輕的先知。
“尼婭!”
“便是這個世界上的第一位魔女,月之魔女!”
說完這個故事,蘇科布看著手上握著的書。
他再一次發出感嘆。
“文字是一件多么偉大的東西,擁有了它,才擁有了我們的過去。”
“擁有了它,我們才擁有了現在。”
“而它,也終將貫穿我們的未來。”
準確的來講,蘇科布說的并不對。
因為尼婭最終失敗了,她并沒有成為真正的魔女。
但是不論是蘇科布還是面前的先知,都并不知道尼婭是如何成為魔女的,所以在他們的眼中看來,尼婭的確成為了魔女。
盲女先知久久矗立,這個故事里面的東西實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故事里有魯赫巨島外面的世界,有著只在傳說里存在的翼人;故事里有深淵的來歷,故事里有著凡人的英雄,也有墮落的神話。
故事里也有著兩個,她曾經在故紙堆里聽聞過的名字。
這兩個名字,此刻重合在了一起。
“魔火深淵層之王,竟然就是當初帶領愛維爾人離開魯赫巨島的神廟首席神侍亞弗安。”
初次聽聞的時候,只覺得這個名字叫做遠方的神侍實在是一個瘋狂之人;帶著一群人離開魯赫巨島,去尋找一個縹緲得或許根本就不存在的新世界。
而如今聽聞他后來的故事,又覺得遠方這個名字就好像一個充滿了夢想的美好預言。
但是最終的結局,又將一切的夢想和希望摧毀殆盡。
追尋遠方的神侍最終成為了深淵之王,永淪黑暗之中;回望著愛維爾城燈塔的魔女,永遠再也無法回到故鄉。
先知無法想象他們做出這種慘烈的決定的時候,心中是怎么樣的。
為了其他的愛維爾人,他們真的是付出了所有。
“原來深淵之王,一開始也都是凡人。”
第一層深淵之王,一個多么可怕和令人憎恨的名字。
如今想來,只剩下悲涼。
不過想到了月之魔女尼婭,先知立刻忍不住再度詢問蘇科布。
“亞弗安是怎么成為深淵魔王的?”
“尼婭又是怎么成為魔女的呢?”
蘇科布回想了一下,他能夠準確的記憶起自己看過的書中的每一個字。
“書中說,是亞弗安從一本隱秘的書中看到的。”
“也是根據這本書,他們才知道盲女先知便是不完整的魔女。”
“不過!”
“這本西迪王的自傳書中,并沒有記載這本神秘之書的名字,也沒有說它的來歷。”
但是蘇科布大約知道一些魯赫巨島的真相,知道這座州陸一般的巨島,實際上是由生命主宰座下的神明背負著的。
“先知!”
“你所看到的所有,是神讓你看到的。”
“生命主宰座下的神明。”
“你們還不能成為真正的魔女,是因為你們還未曾找到真正賦予你們力量的神祇。”
“生命的主宰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早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包括,你想要的庇護。”
“生命的主宰太偉岸了,主宰神明已經超脫于一切之上,超脫于這個世界。”
老者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
“祂和這個世界離得太遠了,聽不到伱的呼喚和祈求。”
老蛇人說話很有條理,他對神明非常尊敬,對于真理與知識之神也稱得上是虔誠。
但是作為神眷者,知曉諸神隱秘,目睹過神戰的蘇科布;他對于神明和凡人之間的關系,有著屬于自己的看法。
先知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她看上去有些激動。
“蘇科布先生!”
“那您知道,賜予我們先知力量的,究竟是什么樣的神明嗎?”
“哪怕是一些猜測,或者聽聞也好。”
蘇科布搖了搖頭。
他聽聞過一些消息,但是也僅僅是如此而已。
那些古老存在的名字,哪怕知曉祂們的存在都是一件遭受詛咒的事情。
而呼喚他們,無異于擁抱死亡。
“這就需要你自己去尋找答案了。”
想說的都說了,接下來蘇科布準備接著看書。
但是他最后拿起書冊的時候,卻若有所指的說了一句古老神話中的句子。
“生命的主宰吹響了號角,魯赫巨島便出現在海的中央,天地之間擁有了生命和綠色。”
“先知!”
“這座大陸,便是生命主宰創造出的。”
“祂留在人間,給予凡人的恩賜和庇護。”
先知聽完,陷入了深思。
天亮了,晨曦的光輝落在了神山腳下的城市里。
護衛神廟的翼魔盤旋而起,而圣火臺上的火魔卻收斂了力量,陷入了沉睡。
神廟藏書室里。
蘇科布吹滅了放在一旁的燈盞,也看完了自己想要的書籍。
他將書放進了書架之中,選擇離開。
人去樓空。
神廟的守衛走了過來,封印了進出藏書室的大門。
這座藏書室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進來的,里面的典籍很多都是珍貴至極的孤本。
涉及到一代代的先知,更古老的部落時代。
甚至是萬蛇之母還在的年代。
蘇科布很快帶著巫靈學徒們離開了潘斯城,身為愛維爾人的他已經下定決心要遠離這一場紛爭,一切都和他無關。
他不是什么救世主,他只是神明的信徒。
而萬蛇神廟之中。
盲女先知來到了神像之下,她仰頭面對著黃金鑄造的神像。
這座神像是由愛維爾人打造的。
很久以前,萬蛇王庭之人奪走了他們的神像,也同時摧毀了愛維爾人修伯恩和亞弗安兩代神侍的信仰。
潘斯和愛維爾的后裔的恩怨情仇,在這里抵達巔峰,也畫上了斷點。
萬蛇王庭當時摧毀了愛維爾城,屠戮愛維爾人,奴役愛維爾人。
而修伯恩也殺死了古老的萬蛇之王,屠殺了大量的萬蛇王庭士兵,甚至險些摧毀了整個潘斯城。
幾百年前的時候。
愛維爾人面對他們的信仰危機,失去了神明庇護的他們無法生存。
而如今,萬蛇王庭也面臨著類似的問題。
他們沒有神的庇護,沒有神的指引。
盲女先知面對神像,發出低聲的呢喃。
光聽那低語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些什么,想些什么。
“我看不到!”
“我什么都看不到!”
“因為,您太遙遠了!”
盲女先知什么也看不見,只能夠感覺到內心無限的空虛。
她所有的信仰,所有的祈禱,都落于空處。
她只能伸出手,高高舉起。
太陽透過窗戶交叉照射進來,黃金鑄造的神像折射出光輝;而先知的手剛好捧著這光輝,感受著光的溫暖。
她不敢觸碰神像,就只能這樣。
好像借著光的余韻,就能夠感受到神明的圣耀。
“生命的造主啊!”
“我是多么想,多么想聽到您的聲音啊!”
“可是……您離我們太遠了。”
她的表情虔誠,但是又帶著迷惘。
“太偉岸的神,凡人觸之不及。”
魔女的傳說和故事先知已經知道了,雖然不知道那本神秘之書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蘇科布口中所說的神究竟何名。
但是魔女從蘇科布最后的暗示之中,她大概明白對方想要說的。
這個世界、整個魯赫巨島都是由生命主宰座下的神明制造出的,
她想起了一個古老的傳說。
傳說。
在潘斯城之中有著一個古老的通道,這條通道通往大地深處。
那里還有一座世界上最古老的祭壇,祭壇上供奉著一只像是眼睛一樣的珠子;這座祭壇曾經在生命之城內,但是有一天生命主宰將它隱匿到了大地之下。
可是至今,從來沒有人找到這個地方。——
荒野之中。
蘇科布一行人駕馭著十幾頭帆馱獸正在離開,帆馱獸背后拉著的拖車上滿載著貨物。
據說幾百年前這些帆馱獸還不能拉動這樣的大車廂,是萬蛇神廟曾經的一位騎士團長傳下的某種秘法,可以強化地行龍和獸類的體質。
這也讓這些帆馱獸體型變得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健壯。
這也是萬蛇王庭擁有的,超過蘇因霍爾和白塔煉金聯盟的地方。
因此。
萬蛇王庭培育的馱獸、地行龍等一直都是最搶手的東西。
“不知道荒原上怎么樣了?”為了節省帆馱獸的力量,大多數人都是走路,一邊閑聊著天。
“大家肯定沒有想到,我們這一次買到了多少好東西。”巫靈學徒們剛剛離開潘斯城不久,說的話題依舊是潘斯城里的情況。
“潘斯城好繁華啊,什么都有。”有人依依不舍。
“那是你沒有去過蘇因霍爾的護火城,日出之地的白塔城,那才叫繁華。”一旁的人立刻說起了更繁華的兩座城市,好像親眼見過似的。
“你去過?”對方立刻戳他的軟肋。
“我聽別人說的。”他也毫不示弱。
說著說著,所有人說起了最近的傳聞。
這一次沒有歡聲笑語,所有人嚴肅了許多。
“聽說了嗎?”
“知道,又發生叛亂了!”
“石魔部落叛了,東邊全部都亂了,地行龍騎兵都沖到了中部來了。”
在場的人雖然居住在荒原,屬于萬蛇王庭的邊緣人,但是名義上至少是萬蛇王庭的一部分。
據說。
王庭東部的幾個領叛亂了。
邊界領地的幾個古老部落在王庭遭受慘敗的情況下,立刻變得蠢蠢欲動。
這多個部落平日里本身就飽受王庭打壓,也是最窮苦的地方,近些年對于王庭多有不滿。
再加上。
已經快要到冬天了。
于是他們集結軍隊對于萬蛇王庭中部開始了燒殺搶掠,而萬蛇王庭的腹心中部核心區域和邊界完全不一樣,這里的居民和人很多都開始了半牧半耕種的生活。
或者說,直接放棄了放牧。
多年以來這里都是十分安定平穩,根本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再加上王庭現在也不能馬上處理這種亂象;萬蛇王庭靠近東部的很大一片疆域,已經全部爛掉了。
巫靈學徒們一個個雖然談論這件事情,但是并沒有太過擔憂;因為他們走的方向是去北方,不太可能碰上這些亂兵。
而且哪怕碰上了,也沒有什么亂兵能夠對付這樣一支權能者隊伍。
但是。
車隊行走之間,遠處突然傳來了動靜。
“快看!”
“那邊發生了什么,好亂啊?”
“好像在殺人?是強盜嗎?”
“不會是東邊叛亂的幾個部落吧?”
蘇科布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一群骨瘦如柴卻窮兇極惡的惡徒。
蘇科布遠遠眺望,可以看到一批人已經殺完了另一批人。
這些人遠遠看到了蘇科布的車隊,正在集結著朝著他們而來。
一個滿載著貨物的車隊,看上去像是一個商隊,而這樣的商隊在他們眼中就好像是一塊大肥肉一般吸引著他們。
“殺!”
“搶……搶了他們。”
“殺了他們,奪走所有的東西。”
但是他們很明顯沒有預料到,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商隊,而是一群權能者。
他們一涌而來,剛喊出了幾聲,
迎面而來的是幾道神術光芒。
幾名巫靈殺死了領頭的幾個拿著武器的兇徒,這群人便恐懼的散去。
“是權能者!”
“神術!”
“快跑啊!”
一名巫靈抓住了幾個人,詢問了些什么,之后便朝著蘇科布所在的方向走來。
蘇科布問他。
“怎么回事?”
巫靈回答:“是西南方來的一群難民,說是蘭斯領的。”
蘇科布皺著眉頭:“蘭斯領出什么事情了?”
這里可已經是萬蛇王庭真正的腹心之地了,距離月蝕城并不遠。
靠近南方,氣候溫暖,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富庶之地了。
哪里來的什么難民?
巫靈回答:“饑荒!”
“據說是蘭斯領的領主在饑荒的時候還強行征稅,有人叛了,領主雖然鎮壓了叛亂,自身也受重傷死去了。”
“饑荒的問題沒能解決,反而讓西南邊徹底亂了。”
“亂民到處燒殺搶掠,貴族領主看到這規模也不敢動了,一個個關閉城門、封鎖城堡不敢出來。”
“聽這一批人說,他們路上還殺了一些沒來得及躲進城堡和城中的貴族,看起來那邊確實亂得厲害。”
“成千上萬的人朝著王庭中部出逃,朝著潘斯城的方向而來,只有這里才能有養活他們的物資和糧食了。”
巫靈搖頭:“徹底亂套了,不知道這些貴族們到底在干些什么?”
蘇科布沒有說話,他心中浮現出了地圖上蘭斯領的位置,這個地方變成了紅色。
他大概能夠猜到,那里已經成為了人間煉獄。
他看著地上躺著的幾具尸體。
而遠處路上,還躺著更多的尸體。
接下來的沿途。
這種景象更不會少。
而這些逃難的人說是難民,但是其實也可以稱之為強盜。谷鎑
已經窮途末路之人,自然不會再和其他人講什么禮儀道德,講什么同情之心。
他們所想的,就是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
他們所做的,就是將一切屠戮殺掠一空。
失去了秩序,人就和野獸沒有什么區別。
這些逃難的難民在路上不斷集結,成群結隊的人劫掠屠戮著路上所有經過的人。
所過之處寸草不生,人吃人的場面也并不罕見。
這也并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領主們非常有經驗,這也是他們橫征暴斂的底氣。
王庭中部,昔日以放牧為生的領主貴族們都效仿蘇因霍爾和日出之地的建造出了自己的城堡,效仿著潘斯城的大貴族們過著所謂的上等人的生活。
碰到這種場面立刻緊閉城門,任由人間慘象發生,等待王庭大軍來平叛;這樣的中部地區,王庭是絕對不允許真的亂掉的。
按照他們的經驗,只要死上一些人,后面就會變好的。
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站出來,應對接下來的局面。
牧獸平原上的蛇人就好像農作物,割完了一茬,還有一茬。
割之不絕,絲毫不用擔憂。
但是蘇科布覺得,這些貴族領主們這一次估計很難和之前一樣度過了。
這一次的情況。
完全不同于以往。
蘇科布搖了搖頭:“暗月將軍所說的或許真的不錯,這個國家已經成了一具尸體。”
車隊再次出發,路上碰到了不少死去之人的尸體。
他們也會就地掩埋。
再度碰到盜匪的時候,也會釋放神術之光警告,基本沒有什么盜匪敢真的去搶權能者。
沿途的亂象,讓第一次離開荒原的巫靈學生感覺有些震撼。
畢竟在蘇科布的帶領下,曾經貧窮的荒原雖然算不上富庶繁華,也算得上一個小小的安穩富足之地。
學生問蘇科布:“人為什么會相互殺戮呢?”
這是一個很大的命題。
蘇科布已經算得上是一個智者,但是在這樣一個年代,他也只能看到自己所看到的,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解釋這種問題。
“理由有很多吧!”
“因為種族之間的沖突,例如愛維爾的后裔和潘斯的后裔。”
“因為信仰上的沖突,例如蘇因霍爾城邦和萬蛇王庭。”
“因為利益上的沖突,就像是雷澤王國和萬蛇王庭。”
說道這里的時候,蘇科布多說了一句。
“萬蛇之王想要通過戰爭掠奪雷澤王國的資源,來解決內部的問題,但是他失敗了。”
蘇科布的學生看向了掩埋之中,那些骨瘦如柴的尸體。
“那!”
“這又是為了什么?”
“他們是同一個種族,同一個信仰,也無什么利益可言。”
蘇科布:“這就是最根本的沖突!”
“生存!”
蘇科布的學生有些天真,少年人和孩子總是如此。
“蘇科布老師!”
“會不會有那種,所有種族都能生活在一起,可以自由信仰不同的神明,所有人都能夠生存下去的世界呢?”
“沒有殺戮,沒有戰爭,也沒有饑荒。”
蘇科布笑了:“那估計!”
“只有神才能建立起這樣的世界吧!”
“但是神明,怎么會允許其他神明來分享自己的國度呢?”
蘇科布想起了自己曾經看到的神戰,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
“就連神與神之間,也是有著仇恨和戰爭的。”
車隊不斷向前,離開這片混亂之地。
蘇科布回頭望去。
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尸山火海。
萬蛇王庭和雷澤王國交戰慘受慘敗,帶來的惡劣影響才剛剛開始。
而暗月將軍謀奪權利帶來的不是巔峰,他將迎接更加難以掌控的局面。
蘇科布抬起頭。
他隱約看到諸神的影子浮現在天空。
一個接著一個偉岸的身影接連出現,高高在上的俯瞰著這個世界。——
荒原的一座高山,山腳下有著一個小鎮。
山體被挖空,內部建造出了一個復雜的黑暗地宮。
小鎮之中居住的是巫靈們的家人們,而巫靈則在黑暗地宮之中居住;因為他們尋常進行的實驗可能會有危險,地宮有著嚴密的措施可以避免這種危險外泄。
地宮之中。
信仰著真理與知識之神的巫靈們正在舉行著龐大而復雜的儀式。
蘇科布站在儀式術陣的中央,催動了儀式。
他這是在突破四階,成為使徒巫靈。
光芒沿著紋路,一圈圈流轉。
蘇科布看著儀式術陣溝通夢界,形成強大的靈壓。
巫靈們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甚至忍不住想要后退幾步。
在場的其他巫靈的作用更多是輔助和見證,突破境界更重要的是這座耗資不菲,復雜且龐大的儀式術陣。
蘇科布高聲說道。
“掌控夢界的主宰神明啊!”
“請允許我!”
“借用您的力量!”
壓力之下。
蘇科布體內的巫靈之書浮現而出。
書冊打開,真理之頁掀開。
那是一座神圣的殿堂。
它幾乎隨時要脫離書冊而出,出現在這個世界。
書頁散發咒印的光芒,幾個神秘的法則符號從殿堂里面浮了出來。
蘇科布的身體直接融化掉了,里面包裹著一團熒光。
那是他的神話之血。
他體內的神話之血化為熒光不斷流淌而出,最后流淌向巫靈之書。
神血、精神、咒印。
智慧權能三要素在儀式術陣法的強壓之間,強行合為了一體。
神恩石出現了。
神恩石融化,將巫靈之書化為一個隸屬于他的神話器官。
蘇科布感覺到自己完全落入了自己的巫靈之書中,他已經不存在于外面,而是活在了自己的書中。
這是一個完全空白的世界,一個等待著填補的信息世界。
蘇科布站在自己的書中世界內部,看著這個空白虛無的世界,整個人都有些茫然。
他是第一位使徒巫靈,此前從未知道巫靈的使徒境界會是什么樣的。
“轟隆隆”
突然間,他看到了遠處一條詭異的河流沖刷了進來。
那是他的記憶。
他的記憶化為了河流,散播出無數的畫面,流淌出無數的文字,伴隨著各種各樣的聲音。
但是最后,全部都消失不見。
這一切,組建成了他的身體。
他的本我。
他從巫靈之書中投影而出,身體結合物質世界塑造而出,重新出現在了現實世界。
蘇科布感覺到自己的力量發生了質變,他之前可以通過巫靈之書的記載投影出神術,投影出真理之頁。
而現在,他可以投影出一個書中世界。
不過目前,他的書里面是一片空白。
蘇科布正在思考。
“空白的書!”
“是要我自己選擇嗎?”
“我的巫靈之書,應該如何去編撰?”
這個時候。
地宮大廳的穹頂之上描繪著關于真理與知識之神國度的場景,此刻那彩繪之上的大海涌動了起來。
一道道光芒從高處落下,照射在了蘇科布的身上。
彩繪最深處的城市之中。
無數虛幻透明的影子動起來,他們的聲音穿過虛無,傳遞到了現實世界。
神圣的吟唱聲出現在了耳畔,出現在了地宮之內。
“掌握真理之神,書籍與知識的主宰,永恒輪回的阿賽神。”
“端坐神靈殿堂的神祇啊,聆聽祈禱和愿望的偉大存在。”
“我渴望著您的回應,我祈求您給予我指引。”
“神啊!”
“請聆聽……”
無數人的聲音重迭在一起,頌唱著神明,說著不同的禱言。
隨著咒語和神明的重復頌唱,一種難以言喻的恢弘和偉大意志降臨在了此地。
所有巫靈都被那強大的威壓壓得抬不起頭來,他們感覺渾身的力量都在顫抖。
體內的巫靈之書浮現出來,在躁動的翻頁。
他們都知道。
神明在注視著這里。
在注視著正在突破使徒階位的蘇科布。
所有人匍匐在地,不敢抬頭看,而蘇科布卻飄上了天空。
光芒之中。
蘇科布的模樣一點點蛻變,變成了神之形。
他變得年輕了許多。
他還不太習慣用雙腿走去,不過幸好一股力量讓他懸空,推動著他。
他走入了穹頂的彩繪之中,一點點走入了那大海深處的神圣國度、偉大城市。
耳畔依舊回蕩著那宏大的聲音。
“掌握真理之神,書籍與知識的主宰,永恒輪回的阿賽神。”
他于光芒的接引下來到了知識之城中,抬頭看著真理之門。
真理之門打開,門里面露出了一個光影。
很罕見,這一次竟然是真理與知識之神親自接見了他。
光影看向了他。
蘇科布這才匍匐在地,用覲見神明的禮節:“真理與知識之神。”
“您的仆從蘇科布向您表示最崇高的敬意,隨時隨刻聆聽著您的旨意。”
真理與知識之神:
“你已經不用再自稱仆從了,從現在開始。”
“你就是我的使徒,追尋真理與知識的使徒。”
蘇科布并沒有拒絕,他習慣于順從于神明的任何旨意。
“神!”
“您的使徒蘇科布向您報道。”
蘇科布低著頭,他知道神明召見自己,一定有著新的旨意。
他小心翼翼的,等待著自己的下一個使命,下一個神諭。
但是這一次,他的神明并沒有直接頒布什么旨意。
而是。
問了他一個問題。
但是這個問題問得蘇科布魂飛魄散,整個人傻在了當場。
神說。
“如果,你能夠成為神明的話。”
“你想要成為什么樣的神明呢?”
蘇科布內心一片空白,他被這個問題震得沒有任何動作,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或者說,是神明說錯了。
但是這種感覺,本身就是一種褻瀆。
他只能驚惶的說道。
“神!”
“我并不明白,您的旨意是?”
蘇科布之前雖然聽過神明的旨意,也聽說過一些事情。
但是他從未往這方面去想過,或者說根本不太敢往這方面去想。
但是現在神明向他證明,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真理與知識之神阿賽接著說道:“我對你們說過,使徒并不是盡頭。”
“因為當你們成為使徒的時候,我會從我的使徒之中挑選我的從神。”
阿賽頭低下來,在蘇科布看不清的光影之后,他的眉眼揚起了一抹笑意。
“你們不總是向我祈求,向我一次次的發出禱言;希望我能夠給予你們回應,希望神明為你們創造出一個理想之中的國度嗎?”
“如果有一天,你能夠作為神明給予回應。”
阿賽停頓了一下,仿佛在看著蘇科布的內心。
“你會選擇……”
“當一個什么樣的神明呢?”
蘇科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就這么傻傻的跪在地上。
他不敢回答,哪怕不回答本身就是一種冒犯,他也不敢說話了。
阿賽再度開口。
“看起來,你還沒有做好迎接未來的準備。”
神明一揮手。
光芒消失,蘇科布感覺自己從天空墜落。
一切塵埃落定,穹頂的彩繪不再波動。
而蘇科布也回到了地宮之中。
蘇科布依舊保持著仰著頭姿態,一動不動,好像一座蠟像。
良久之后,他才站起身來。
他沒有理會其他人,沒有理會所有人的歡呼,而是茫然的走出地宮,來到了外面。
外面此刻正是下午,一個很平常的下午。
沒有什么異象,也沒有下雨;天也不算晴朗,有點陰暗。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平常的下午,自認為普通而平常的蘇科布,卻在思考著一個凡人根本不敢去想的問題。
“我,成為神明?”
“我這種人?”
“我也可以嗎?”
以前。
他總是抬著頭,仰望著神明的殿堂。
他知道,那是他最后的歸宿。
他是神明的信徒,他不用去想什么,只要遵循神明的旨意和指引就可以了。
此時的蘇科布看向山下,回望人間。
他的耳畔再次回想起神的那句話。
“如果有一天,你能夠作為神明給予回應。”
“你會選擇當一個什么樣的神明呢?”
在是凡人的時候,他們總是渴望祈求著神明能夠給予自己想要的一切,能夠賜予他們所有的美好和幸福。
如果有一天,他能夠成為神明的話。
他會怎么去做?
他能怎么去做?
他想要怎么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