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層的小木屋里,赫爾法斯點燃了一盞小油燈。
他將卷軸攤開在木桌前,坐下來思考著什么,風從外面的星空下出來,樹枝編成的窗戶發出微微的響聲。
部落里有人遠遠地望著那窗前亮起的燈火,在看著他的同時還在行禮,人們或許覺得寫寫畫畫的赫爾法斯也是在進行一種神秘的儀式,使用著一些神奇的力量。
或許就連他隨便用來代記的符號,都和神秘有關。
桌子上的卷軸寫著。
“儀式、封印物、真名。”
這是封印物最重要的三個關鍵。
儀式是用來制造封印物的,封印物是本體,真名是控制封印物的。
赫爾法斯在考慮著,封印物體系蔓延開來后該如何控制,如何更好地控制封印物,以及獲取更強大的封印物。
赫爾法斯決定將封印物的力量傳播開來,一者也是順應趨勢而為,二者也是因為自身也不可能運用和掌控太多的封印物,這樣反而讓封印物的力量被浪費了,三者他也是想要集合更多的力量擴大封印物的力量和體系。
赫爾法斯并不非常擔心別人得到封印物之后反過來對付自己,因為他自己親手封印的怪異,他當然知道其真名。
擁有其真名的人,都可以控制封印物。
這也等于說,對方掌握的封印物對于赫爾法斯來說是沒有作用的,甚至赫爾法斯可以反過來奪走對方的封印物,因為對方不知道赫爾法斯所擁有的封印物的真名。
而且除此之外,赫爾法斯也有著另一手準備。
或者說是他一直以來對于拓展自己力量的另一個想法。
接下來他又在卷軸上寫下了另一個抽象的符號。
意思是:“心靈能力。”
赫爾法斯擁有一種特殊的能力,不用嘴巴也能夠說話甚至哪怕不知道怎么說話,也能夠將想法抵達別人腦海形成對方知道的語言和概念。
他不知道這種力量從何而來,但是卻一直想要嘗試著將這種力量和封印物的力量組合起來。
其實在此前他就有過利用這種能力的時候。
例如舉行封印儀式他為了縮短咒語的時間,就用過心靈能力進行頌唱。
不過現在他還想要用這種能力來嘗試著控制封印物,遠程的那種。
深夜。
赫爾法斯來到了峽谷外的一處空地。
遠方隱隱可以看到新開墾的油面包農田,看上去已經有很大一片了,并且結出了大大小小的果實。
他取下了臉上的面具,將其放在了地面上,但是他的心靈意識卻還在面具上,甚至還和那被封印在面具里的雙相魔蟲聯系在一起。
他沒有開口,卻說出了面具的真名。
“雙相魔蟲之面。”
面具動了起來。
黑色金屬面具上的葉子紋路開始綻放,釋放出紅色的光,觸絲糾纏凝結出巨蟲的身體,面具化為了腦袋,張開龐大的口器。
他看到面具變成了雙相魔蟲,這還是赫爾法斯第一次用這種視角看到面具的第二種能力。
“成功了。”
他的心靈能力溝通著面具,操控著雙相魔蟲開始移動,而對方也真的動了起來。
不過到了一定距離之后,其立刻就停了下來。
不過。
這也代表著赫爾法斯發現了一種,可以遠程操控封印物的能力,甚至也代表著他可以遠程奪走他知道真名的封印物。
解決了封印物方面的問題,剩下來他需要做的,就是牢記每一樣封印物的真名了。
這同樣非常重要。
因為一旦封印物失控了,如果連他都忘記了對方的真名,就沒有人能夠收拾殘局了。
用另一種視角操控著雙相魔蟲,當其耗盡力量后,赫爾法斯讓雙相魔蟲收回了外放的形態,看著它慢慢地變成了一棵大樹。
這下,他又能欣賞到那棵漂亮的火樹了。
樹下。
他靜靜地站著,欣賞著它的美麗。
而那“樹梢”上的火焰閃爍的時候,他也感受著它的灼燙和危險。
“幸好,目前封印物還不夠多,記的名字也沒有幾個。”
滿月森林。
巨大的紅色蝸怪拖著一個炫彩的螺旋殼“車箱”穿過叢林之間,它頭上的觸角伸出來縮進去,每動一下就看到它前進一段距離。
它的觸角動得越快,它的速度也就越快。
蝸殼車廂里面塞著滿滿當當的東西,而蝸殼上面也沒有浪費,坐滿了女人和孩子,那些都是牧部落的人。
此刻,這些牧部落的女人和孩子們既害怕又興奮地看著身下的可怕蝸怪,他們已經聽部落里參與那一場戰斗的男人說過了封印這個怪異的畫面。
但是再怎么樣去聽說,都比不上真正看到,還有乘坐它來得真實。
“你看它,好像也不是很可怕啊,比峰背龍獸還要聽話呢!”
“這就是紅蝸嗎?”
“我一直聽大家說,還是第一次看到它。”
“它的殼好漂亮不僅殼上面可以坐人,還可以塞好多東西。”
“聽話?它可是吃人的,制服它的時候就死了不少人了,好多人還摔傷了,要不是赫爾法斯大人,它現在一口就可以吞掉我們。”
“赫爾法斯大人是怎么做到的,它這么大,人怎么能制服它呢?”
“赫爾法斯大人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
而此刻赫爾法斯正帶著面具盤坐在紅蝸的頭頂上,位于兩個觸角之間。
他沒有精力去聽身后的人是怎么議論自己的,一心全聚集在控制這輛特殊的寶石蝸車上了。
不論它現在表現得怎么樣溫順,赫爾法斯都不會忘記它給自己帶來的壓力和危險,更不會忘記它是一個怪異。
只要自己松懈和警惕,它就有可能反噬自己吞噬所有人。
寶石蝸車只是隊伍之中的一員,在其身后還有著三四百人騎乘著地龍獸,帶著峰背龍獸馱著他們的家當。
這是一支習慣了遷徙的部落,但是向滿月森林深處遷徙,對于他們來說還是第一次。
每過一段時間,寶石蝸車都會慢下來,直到真的如同一只蝸牛在蠕動一樣。
而這個時候赫爾法斯都會將一只絨龍獸獻祭給它,隨后它的觸角就會和抽搐一樣快速地抖動,咻咻咻地往前走了,速度快得連地形龍疾奔都追不上。
不過赫爾法斯也會稍稍控制著速度慢一些下來,不會讓它跑得太快。
他會時常關注前面的動靜,聽著叢林深處傳來的尖銳哨子聲。
“嗶嗶!”
聲音傳來。
那是前面有獵人隊伍之中的人提著膽小精之燈在排查,看看前進的路線里有沒有特別強大的怪異路過或者新出現的怪異。
確認安全之后,就會讓人通過哨子往后面傳遞安全的信息。
這么長時間下來,獵人隊伍對于這套已經非常熟悉了,這種方法就算出現意外也只會死一個人,而不至于全軍覆沒。
就這樣,一支前所未有的隊伍在徘徊繞路和小心翼翼之中,抵達了部落聚集地的峽谷外。
赫爾法斯看到了部落里的農田,也終于安下心來。
他也是第一次帶著這么多人穿過滿月森林,途中所有人都在看著他,他就是主心骨,也正是因此他絲毫不敢松懈,生怕出現任何意外。
一個個男人從地龍獸上下來,女人孩子們也七手八腳互相幫助的從寶石蝸車上爬了下來,所有人自覺的站在了一起。
“就是這里嗎?”
“庇護之地。”
“聽說這里有神奇的力量,怪異都不敢靠近。”
“我看到了外面的農田,好多油面包樹啊!”
“快看那邊,有獸欄。”
大家有些拘謹地站著,但是目光卻在到處觀察著這個他們將來要居住一輩子,甚至是世世代代的地方。
坐在紅蝸頭上的赫爾法斯回過頭,看向了牧部落的人。
他大聲說道。
“沒錯,這里就是你們將來要住的地方。”
“不用擔心怪異的侵擾,不用害怕沒有食物,受到庇護的地方。”
“我們為你們舉辦了篝火晚宴,大家今天晚上可以放開了吃,放開了跳舞。”
“因為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紅蝸低下頭顱,赫爾法斯跳了下來。
原本的紅色蝸怪則一點點的收斂了起來,化為一團團黏液一樣的東西縮了回去,原地只剩下一個巨大的蝸殼廂柜。
赫爾法斯站在新來的所
有人的面前,準備說些什么。
一是為了安置好這些人,二也是安撫他們的情緒。
幸好,大家對于赫爾法斯成為他們的新首領并沒有太多的抗拒。
或許是因為赫爾法斯的傳奇故事,或許是因為那只巨大的寶石蝸車襯托著他,所有人都畢恭畢敬地朝著他行禮,連看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哪怕他沒有刻意展示什么威嚴,說話也非常親和。
“要準備的食物有很多,我們也為大家建立了一些房子,現在可能不夠用,但是后續都會為大家安排。”
“先不說這么多了,總之今天是個開心的日子,大家高高興興地吃,安安心心地住下來。”
說完,赫爾法斯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原部落的人。
示意讓他們帶領著牧部落的人下去,按照計劃讓他們熟悉環境,和大家熱絡起來。
“大家一起去幫一下忙,準備一下晚上的食物和用具,也順便看一看大家將來住的地方。”
所有人用不算整齊,但是卻非常洪亮的聲音說道。
“好。”
“赫爾法斯大人!”
“謝謝赫爾法斯大人!”
新來的人立刻被各個原部落的人帶了下來,讓所有人都忙碌了起來。
男人幫忙準備各種材料,幫忙屠宰,幫忙扛木頭。
“你這力氣可以啊!”
“這算什么,我還沒使勁呢!”
“你看這畜生看到你的時候,腿都軟了。”
“地龍獸看到我,都害怕得一動不動。”
男人們夸耀著自己的力氣,說著自己過往的勇武,也不知道是吹噓還是真的,但是說著說著就熱鬧熟悉了起來。
哪怕互相之間不服氣,比試一番過后也就哈哈大笑了起來,而勝負仿佛也不是那么關鍵。
女人幫忙做飯,收拾東西。
“這是什么東西,湯里面要放這個嗎?”新來的女人看著原部落的人往湯里放的奇怪葉子,很好奇。
“赫爾法斯說放這個味道好吃一些。”原部落的女人說。
“赫爾法斯大人吃的東西嗎,那我也要好好嘗一下。”新來的女人立刻感興趣了。
“放心,味道很不錯的,赫爾法斯大人總會拿出一些很特別的東西。”原部落的女人一邊說著,一邊語氣還有些驕傲。
有人一起幫忙去農田采摘油面包果,他們以前或許看到過油面包果,但是還從未見到過長在地里的油面包果。
“原來油面包果是這樣長出來的。”
“這個還沒熟,不好吃。”
“要這個。”
他們一起做飯,一起干活,一起采摘。
就這樣。
原本感覺到陌生,甚至互相之間有些害怕的人之間就這樣慢慢熟悉了起來,氣氛也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新來的人覺得這里很不錯,也對將來的生活有了一份期盼。
而原部落的人也歡迎新來的人,因為當牧部落加入進來以后,他們的這個部落就超過八百人了。
看上去,和織部落已經不相上下了。
至少在人口這方面。
這讓原部落的人有些自豪,他們已經是一個大部落了,而且可以想象這還只是一個開始。
而此刻赫爾法斯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還在準備著晚上要做的事情,該說些什么,哪些人該怎么安排。
篝火晚宴和慶典之中赫爾法斯不僅僅歡迎牧部落的加入,也會將封印物寶石蝸車的力量賦予他們之中的一員,同時也確定他們之中大部分成年人接下來的職責。
不過這個時候,原來牧部落的首領帶著她的幾個兒女來到了赫爾法斯的門前求見他。
赫爾法斯盤坐在大門前的木頭平臺上,而原牧部落的首領和她的幾個孩子匍匐在地上,一副請罪的模樣。
“赫爾法斯大人,是我們的失誤!”
“我們沒有資格獲得封印物的力量,也險些將大家都拖入到了危險之中,請您責罰我們吧。”
赫爾法斯看了他們一會,正當氣氛有些凝重的時候,他開口說道。
“雖然出現了一些意外,可是結局是好的。”
“而我也希望和歡迎你們能夠加入我們,同時也成為我身邊的一股力量。”
“至于封印物。”
赫爾法斯停頓了一下,他接著說道。
“在今天晚上的慶典和宴會中,我還是會給你。”
原牧部落的首領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赫爾法斯。
“赫爾法斯大人……”
赫爾法斯抬起手,沒有讓她說下去。
“因為封印物的力量不是給你們的,它是屬于這個部落的。”
“我放到你們手上只是由你們暫時掌控,希望你們能夠承擔起這份職責,做好這一件事情。”
“但是你們如果做不好,我隨時也會收回。”
“希望你們能夠清楚。”
赫爾法斯說完,原部落的首領和他的孩子們不斷地叩頭,大聲地說道。
“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做好您賦予我們的職責。”
赫爾法斯笑著問:“你知道我將會賦予你什么樣的職責嗎?”
原牧部落的首領說:“不論赫爾法斯大人您賦予我們什么樣的職責,我都會用盡全力去完成。”
天黑了。
巨大的篝火亮起,不用害怕黑夜里可怕的大型狂暴龍獸,也不用畏懼如同天災一般的怪異。
所有人圍繞著篝火唱著蒼茫的調子,跳著原始狂野的舞蹈,其中跳得最吸引人目光的不是女人,反而是幾個彪形大漢,讓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盆盆食物端了上來,桌子上還擺放著大量烤好了的油面包果。
所有人吃飽了之后,赫爾法斯走上前去。
赫爾法斯先是宣布他們將組建一支自己的商隊,同時任命原牧部落的首領為商官,并且宣布由商隊的商官執掌封印物·寶石蝸車。
他們將負責將部落里多余的東西賣出去,同時也將外面部落需要的東西帶回來。
頓時,所有新加入的人歡呼了起來,原部落的人也跟著一起吶喊。
原牧部落的首領站起身來,跪在赫爾法斯的面前,接過了赫爾法斯寫著封印物真名的卷軸。
“感謝您的恩典,愿永世效忠于您。”
赫爾法斯并沒有說關于職位的事情,反而是叮囑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怪異并沒有死去,它依舊活在這封印物之中。”
“而且,它每一天,每時每刻都想要從里面出來,每當你使用它的力量,它都會蠱惑你和誘導你走向瘋狂。”
“越是強大的怪異,越是如此。”
“我希望你能夠時時刻刻警惕著,銘記住它的真名。”
原部落首領點頭:“我將銘記于心,一刻都不敢忘記。”
宣布了商官的職責之后,以及商隊的人員規模。
然后緊接著。
他將牧部落的人分成了三個部分,大部分到了牧人職業,由原本的牧官進行管理。
一小部分到了布匠,由布匠的匠官進行管理。
剩下的安排到了農官的手下,由其率領著他們一起種地,早日將農田拓展到極限,甚至赫爾法斯還期盼著能夠用之前用過的方法,再復制出一塊新的農田來。
在赫爾法斯的安排下,牧部落就在這悄然無息之間,融入了這個全新的部落和群體。
幾天后。
商官帶領著自己的隊伍站在了巨大的蝸殼下面,人們將各種各樣的袋子、捆好的瘦肉、磨成粉的油面包果等等物品擺放在了下面。
隨著一陣狂風卷起,紛紛被吸入了蝸殼之中。
商官帶領著人馬上就要出發了,赫爾法斯前來送她離開,并且將想要的東西寫在一個布條放在了她手上。
那些抽象的符號代表著什么,赫爾法斯也和對方說過一些,主要是提醒她不要忘記。
“這是我們需要的東西,盡可能將它們帶回來吧。”
商官小心翼翼的收起來,用力的點頭。
“您放心吧,赫爾法斯大人。”
說完,她轉身用力地一揮手。
“我的孩子們,聽從赫爾法斯大人的命令,大家要出發了!”
所有人一起爬上了寶石蝸車,他們在蝸殼上系上了繩子,可以用來掛東西,也可以防止自己坐在蝸殼螺旋溝壑上睡著的時候掉下來。
商隊長途旅行,睡在上面也自然是一件尋常的事情。
就這樣。
怪異的蝸車商隊向著外面出發,獵人的隊伍
在森林之中開路。
一支新的奇怪商隊前往遠方,赫爾法斯不知道它會帶來什么樣的變化,但是一定會讓這個世界的人與部落之間的聯系更加緊密吧。
也讓這個看上去沒有盡頭,幽深得好像到處都是迷霧的世界,稍稍變得小上那么一些。
這個時候,一旁的大胡子商人突然開口說話了。
“呆了這么久,我也該出發了。”
老朋友商人也在赫爾法斯身旁,他為赫爾法斯帶來了牧部落和紅蝸,也參與了整個篝火晚宴,現在他準備離開了。
赫爾法斯看著老友,他的大胡子看上去更濃密了。
“商人,其實我更想你來跟著我一起的。”
滿月森林很大,各個部落之間除了一些距離非常近的有一些聯系,其他的就很少有關聯了。
大家都需要商人這種存在,但是真正有勇氣去做商人的卻并不多。
赫爾法斯其實也邀請過商人加入他們,這并不是他第一次發出邀請了。
或許是因為在他最落魄的時候金部落收留了他,并且毫無保留幫助他建立了商隊,實現了他的理想和價值,也讓他覺得人生有了意義。
所以商人對金部落的感情是很深的,也非常感激金部落的人和首領。
商人搖了搖頭:“我現在還不想離開部落,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覺得安逸的地方,舍不得走。”
赫爾法斯也沒有勉強,他只是對著他說。
“再見。”
商人這一次不再激動,他也淡定地微笑著和赫爾法斯說。
“再見。”
因為他們也知道,隨著這個世界的商隊多了起來,隨著他們了解這個世界越多。
再見這件事情,或許就不再那么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