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港。
港內也有著神殿,自然也有著祈禱機,來來往往的有著天氣占卜師、雨季祈禱師、神牧者還有著港內的普通人,他們也都信仰著神祇。
他披著雨衣來到了神殿,在殿外站了很久才進入其中。
和出來的人擦肩而過,他小心翼翼地從雨衣內的衣服里面拿出了一份禱言,在祈禱后塞入了祈禱機之中。
“我想要去赫爾法斯城下一場雨。”
祈禱機不斷地旋轉著他的聲音混雜在無數個聲音之中。
他跪著祈禱的時候也在仔細地傾聽,他想要聽到祈禱機里自己的聲音,但是那一縷聲音完全被淹沒在了其他的禱告之中,他什么也沒有聽到。
胸口上徽章一樣的臉龐:“你聽不見的。”
隨后使者補充了一句:“但是神會聽見。”
最后,使者又說:“不過神大概不會同意你這沒有必要的請求。”
不論使者怎么說他都跪在地上完成了整個禱告流程,一絲不茍,標準得就像是他經過計算安排的下雨流程一樣。
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就像是每個雨季祈禱師都會精心引導著雨前往目的地,但是有的時候雨依舊不會如同你預料的一般落在目的地。
不過即使如此,所有的前置工作你依舊需要一絲不茍地完成。
他剛剛走到了天氣預報港的大廳,突然間整個大廳變得喧鬧了起來,人群聚集在一起,那個中年鳥人也出現在了大廳里。
“發生了什么事情?”
“降雨的神諭來了,黑鋼筆使者收到了。”
“這有什么奇怪的。”
“這一次的神諭,似乎是讓人去赫爾法斯城降雨。”
雨季祈禱師議論紛紛,最后目光聚集在了老者的身上,他們的眼神帶著驚疑,亦或者敬意。
那中年鳥人看向了一眾雨季祈禱師,慢吞吞地開口說道。
“神諭來了,赫爾法斯城需要下雨。”
他也看到了老雨季祈禱師,感覺有些難堪,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難以理解對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抬起頭。
或許,冥冥之中神明真的一直在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祂不說,但是祂什么都知道。
老雨季祈禱師靜靜地站在那里,似乎并不驚訝。
但是雨衣下總是想要抬起和微微動彈的手,似乎體現出了他內心的愉悅。
中年鳥人走到了老雨季祈禱師的面前,這一次態度要恭敬得多了。
“神明的召喚,你該出發了。”
“赫爾法斯城,小雨,雨期不限,雨量不限。”
他依舊披著雨衣,站在天梯鐵塔內部的鐵廂之內。
外面送他離開的是當初見過的那位神官,對方聽說了他來了之后,親自過來送他。
對方朝著他揮手,他彎腰回禮。
鐵廂上升。
“哐當!”
一聲轟響,他一個沒站穩立刻扶住了一旁的鐵壁,然后維持著這個姿態跟隨著快速移動的鐵廂一起前往高處。
平穩了下來,他也便收回了手,但是卻依舊并攏著腳在鐵廂里站得筆直,一動不動。
他低著頭眼睛看著地面,突然開口和自己的同伴使者說起了話。
“制定赫爾法斯城降雨計劃和安排。”
“從現在開始記錄。”
“降雨地點赫爾法斯城,抵達目標地點附近之后檢測周圍的氣候和濕度,尋找合適的……”
他一句一句地和使者商量著接下來的詳細降雨細節,雖然神諭之中并沒有限定他雨期和雨量,但是這并不代表著他就可以肆無忌憚的降雨了。
他沒有那樣的力量維持過長時間的降雨,也從來不習慣于那樣去做,他覺得降雨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對于每一次降雨他都有著自己的安排。
他一點點的說著,雖然一板一眼但是話語里依舊難掩興奮,或許一開始他也沒有想到過自己真的能夠去赫爾法斯城下雨,成為家族之中第一個登上那座天上之城的人。
鐵梯越升越高,也距離那座城越來越近。
不論他經歷了多少事情和風雨,又或者對于許多事情已經變得不再在乎,此刻那平靜如水的心也還是變得期待了起來。
而使者慵懶地打了個哈欠,似乎是有些疲倦,開口說道。
“已經記錄在案。”
先是穿過云層,在霧中通行。
再后面,外面的光線被遮擋住了,鐵廂經過了幾次周轉,又經過了一段漫長的旅途,似乎是穿過了那座城市的底部。
陽光重新出現,他終于在那座城市的碼頭出來了。
周圍到處都是履帶、貨物、箱子在移動,他和使者出示了自己的證明,一邊看向遠處。
遠處可以看到一排排方方正正的高樓,各種各樣略顯死板但是高大宏偉的建筑,掛著各色甚至是稀奇古怪招牌的店鋪。
他看到了寬闊無比的街道和人潮洶涌的天上人,那些在地上讓人羨慕無比的天上人在這里看起來似乎也不再那么出奇。
他看到了涌動的河流,低矮的云,還有一棵棵高大的火樹。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個煙囪飄著煙的黑鋼熔爐生命工房或者其他生命工房,這座城市的人主要就是依靠這些生命工房來制作各種自己和大地上需要的商品,這里的大部份人他們的主要工作就是工匠和工人,這里是一個奇異的由龍、黑鋼、封印物催動的工業城市。
對于大部分還處于游牧民族、封建王國時代的鳥人世界,對于許多地方還依靠采集野果、手工紡毛布、用弓箭捕獵的地面人來說,這樣一座城市實在是太過于不可思議。
從地面升到天上,就像是跨越了最少一千年,或許這也算是一種穿越時光。
他久久矗立。
似乎感覺自己置身于幻夢中。
直到身旁的人讓他趕緊離開,他低頭道歉后匆匆忙忙動身。
接著他又來到了赫爾法斯城的天氣之庭報道,明明可以休整一下,他卻迫不及待地來到外面。
他來到大路上,終于走入了之前他眺望的那個“奇幻世界中”,他踩了踩地面,發現路面透著金屬的質感。
如果拿錘子敲上一敲,一定會鏗鏗響。
他看到了許多穿著華麗絲織衣裳的人,男人女人,他們衣冠楚楚,他們的衣服一層又一層,穿著鞋子和襪子,衣服上有著各種裝飾,帽子上還有著絲帶或者鐵扣,他們屬于另一個文明。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下雨。
他也站在店鋪的琉璃彩窗外看著那些認都不認識的商品,見識著這個對于他來說未知的世界。
他在認識著天上的城,天上的人也在望著他,就這樣天上和地下似乎便產生了某種交集。
終于,他小心翼翼地進入了一座公開的樓梯和建筑物,然后登上了這座建筑的高處。
站在高處,他開始檢測這里的氣候和濕度,只有這樣才能夠準備接下來的下雨,其實其他地方不必要這么麻煩,前往下一個地點前周圍的氣候和濕度基本都已經檢測完了,天氣預報港也會告知他們。
不過赫爾法斯城不一樣,這里沒有下過雨,而且也相對獨立。
“現在開始,檢測周圍的氣候和濕度。”
他在這里高樓上檢測完之后,又前往下一棟高樓,每一次都在重復著同樣的工作。
“現在開始,檢測……”
但是不知不覺間,使者的回應卻開始變得緩慢,他打著哈欠,慵懶地說著。
“記錄……”
“記錄……嗯……記錄……”
一次之后,當他完成了檢測要求對方記錄,卻沒有了任何回應。
它也是一部文明的機器,已經運轉了太久了,終于壞掉了。
使者死了。
它的死亡沒有前兆,沒有遺言,也不波瀾壯闊,就這樣在無言中結束了那漫長且和雨伴隨的一生,那漫長的八百年。
那漫長的歲月里有許多人與它同行,其間有浪漫,有驚心動魄,有斷腸悱惻。
但是結束的時候卻就像是突起的夜風吹過火燭,一場猝不及防的驟雨。
突然卻又并不出乎預料,寂靜平淡得出奇。
老雨季祈禱師站在高樓上,他沒有說話,也找不到人說話,只是偶爾眨動著眼睛。
留影圣殿臺階下。
他看著僧侶雙手捧著封印物一步步走上臺階,莊重地進入了殿堂之中,那里是使者的誕生地和天國。
他看著那站在殿門前的僧侶們彎腰行禮,恭送一位使者踏入安息的國度,他聽到了奏樂聲,似乎是在歌頌著使者為文明奉獻的一生。
他看著大門漸漸合上,轟然關閉。
他轉身離去。
步履很慢,但是依舊一絲不茍且穩定,只是身上再也沒有了那件雨衣。
他終于走到了路的盡頭,在路口回頭望向了那座漸行漸遠的圣殿,只要轉過這里便再也看不到它了。
突然間,一陣狂風吹起。
“呼!”
他舉起手遮擋住風沙。
但是卻隱約間,看到了什么東西從圣殿里升了起來。
那東西似乎是透明的,在浩浩蕩蕩地奔向天空,甚至他還感覺到對方在發出歡快的聲音,他耳朵沒有聽見,但是卻就是這樣感覺的。
而隨著那東西升向天空,一團團雨云便匯聚而來,原本晴朗的天空也漸漸地暗淡了下來。
他明白了什么,往前小跑了幾步,盯著那團雨云。
那是他的雨衣。
他們家族傳承了近八百年的封印物。
它掙脫了封印物的形態,將要再度重新化為了一場雨。
老雨季祈禱師看著那存在掙脫了束縛前往天上,召集來了一片雨云,沒有過去多久,細小的雨點就從天空之中落下。
落在了那鐵塔上,落在了冰冷宏偉的建筑上,敲打在那店鋪的招牌上。
他突然再度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的祖先說過的那句話。
“我想要抓住天上的雨。”
然后,祖先和使者一起找到了它,也開始了關于這場關于雨的故事。
他抬著頭,任由那落下的雨下在自己的身上。
“雨是抓不住的,它終究會落下來。”
不過他并不感覺到失落,反而感覺到釋然和輕松,因為只有落下來的才是雨,不能落下來的只不過是一團在天上的水汽罷了。
周圍是過往的行人,他們也終于發現了這一場雨,人群十分驚訝震驚,甚至有人表現得不知所措鬧出笑話。
“下雨了。”
“下雨了。”
“快看,下雨了。”
那是一場小雨,它懶洋洋地從天上落下來。
你或許有些不喜歡,但是卻又懶得去躲避它,似乎也被那細雨的慵懶給傳染了一樣。
越來越多的人發出了聲音,也有越來越多的人出現在街頭,迎接著這場幾百年來的第一場雨。
漸漸地。
雨微微大了一些,但依舊只是小雨。
老雨季祈禱師視線之中的世界被細碎的雨幕遮擋而漸漸朦朧,而他的身影也在雨中漸漸模糊。
雨融入了他的眼中,而他也化在了雨里。
封印物·雨季之衣
能力1:能夠將自己和控制者的身體部分或者全部液體水化,能夠感知周圍的濕度和氣候變化。
能力2:經過雨之法則的侵蝕后它體內擁有一滴雨種,能夠小范圍影響天空之中的云發生變化降落成雨,不過你必須想辦法將自己提前融入雨云之中。
雨停了。
一個透明的身影伴隨著雨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上。
它看著周圍的世界,腦海之中各種各樣的畫面翻騰著,它似乎活了很久很久但是又是剛剛才真正擁有了活這個概念。
它生出了智慧,成為了一個擁有智慧的封印物,開始以它曾經渴望的視角來感知著這個世界。
當一個封印物使者死去的時候。
而如果可以的話,他的封印物便會被賦予智慧,其中也包括他曾經的記憶。
此刻雨季之衣封印物它便繼承了使者的記憶,甚至不僅僅是記憶,在那段歲月里,他就是以使者的視角感知著這個世界,跟隨著他一起體會著這個世界。
它已然分不清,那跟隨著那些神牧者一起走遍這個世界,那個跟著老雨季祈禱師一次次下著雨的,是那個使者還是它。
水升上天空化為云,然后變作雨的形態落下來。
使者死去之后,一個繼承了他曾經的封印物和怪異出現在了這個世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