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法斯覺得面前這個存在很明顯具備太多屬于翼人的特征,但是他卻說自己是一個鳥人,這很奇怪。
不過他并沒有反駁和打斷對方,于是這個自稱為丘蘭多的存在便和赫爾法斯講起了他的曾經。
那是一個離奇荒誕的故事,但是卻讓赫爾法斯感覺到驚心和強烈的不安。
“我出生在一個很特殊的地方,那里存在兩個完全不同環境生態差異極大的地域。”
“一個叫做鳥人大陸,一個叫做天空位面。”
“我一降生,記憶里的第一幅畫面便是無數的長著翅膀的人簇擁著我朝著天空飛去,伴隨著鋪天蓋地的翅膀震動聲。”
“他們歡呼著,祈禱著,就像是逃離煉獄飛向天國一般。”
“他們就這樣飛離鳥人大陸,穿過一扇巨大的門扉,進入到那座天空位面之中。”
“天空的王國便是這樣被建立了起來的。”
赫爾法斯靜靜地站著那坐在冰雕座椅上的存在也沒有看他,仿佛自顧自一般地說著。
天空位面被一層號稱是晶壁的東西包裹著,里面是一座漂浮著的巨大島嶼。
漂浮在晶壁里的島嶼上有森林,有各種各樣的植物和動物。
丘蘭多就這樣開始在天空位面的天空王國長大,他生來就是這里的國王是其他人眼中神一樣的存在,而因為他一降生就這樣被對待,于是也從來也沒有去思考為什么會這樣。
不過,他安然于此。
他在這里有著龐大的宮殿,有著無數人供奉著自己,他可以肆意地在花園和森林頑耍,有著大量仆從和是臣民亦是信徒的存在陪伴著他。
但是有的時候,他也會生出好奇之心。
他會來到那扇通往鳥人大陸的巨大門扉前,從那里眺望著云層下的遙遠大陸,看著那茂密的叢林發呆。
于是問自己的司祭:“大陸里面是什么樣的?”
司祭告訴他:“大陸比這里大很多,有縱橫萬里的河流,有無邊無際的大海,有冰封的雪原和高山。”
他很奇怪:“那為什么我們不搬到大陸上去?”
司祭說:“因為大陸上有各種各樣恐怖的怪異在肆虐和破壞,它們熱衷于殺死我們和破壞我們的城市和文明,我們無法在那里集群生存,而一旦散開我們的力量又太過于弱小,連野獸都競爭不過。”
“并且,在那里我們很容易生病,族群會大批大批地死去,甚至在那里我們連呼吸都覺得難受。”
丘蘭多聽司祭這么一形容,也覺得鳥人大陸無比地可怕了起來。
而接下來,他又通過那扇門看到了好幾次那些可怕的怪物出現的畫面。
那些怪異一個個體型都龐大無比。
有的一擊便可以摧毀一座城鎮,有的揮舞著密密麻麻的觸手從天空掠過,有的在霧中露出的一個背脊就像是一座山嶺。
他不敢再看,害怕自己多看幾眼那些可怕的怪物便會注意到這個世界,然后順著這扇門鉆進來。
于是他找到司祭說:“還是天空位面好一些。”
司祭:“當然,這里是我們的樂園,是天空王國。”
丘蘭多:“那我們可得小心一些,可不可以將那扇門關上,要是那些怪物進來了可不得了。”
司祭:“那些怪物進不來的。”
丘蘭多終于放心了下來,他最近一直都在擔心這樣事情。
而司祭又說:“但是天空位面也并不是一直安全的。”
丘蘭多:“這里也會有危險嗎?”
司祭點了點頭:“是的,每隔幾百年或者一千年天空位面會出現一個可怕的怪異,它的名字叫做囚鳥,它會毀掉天空位面的通道口,會將整個天空位面冰凍住,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丘蘭多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情,他連忙問道:“我們不能夠殺死它嗎?”
司祭搖了搖頭,看著丘蘭多說道:“我曾經告訴過您,怪異是無法被直接殺死的。”
丘蘭多:“所以它以前出現過,毀滅掉天空王國,而且以后還會出現嗎?”
司祭點了點頭:“是的。”
丘蘭多舍不得這里被毀掉:“我一定會想辦法阻止它的,這可是我的王國,絕對不允許一個怪物在這里肆意妄為。”
司祭沒有反駁:“您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丘蘭多有些憂心忡忡,又高興司祭這樣相信自己。
司祭:“那你就快一點長大吧!”
丘蘭多:“是不是那樣就會變得更強壯,更有頭腦,就能夠和那些怪物對抗了。”
司祭點了點頭:“沒錯,尤其是您,在成年以后會獲得真正屬于您的力量。”
如同司祭所說的那般。
丘蘭多變得越來越強壯,甚至有些強壯得過了頭,他的力氣遠遠超過了普通人,他生命力頑強到地行龍都無法比擬。
他還未曾正式成年,就已經能夠在角力之中輕易地將一頭地行龍掀翻在地,甚至一只手壓制住對方,大笑著傾聽著這頭兇惡的猛獸發出嗚咽哀鳴。
天空王國之內,所有的臣民和信徒匍匐在地,向著丘蘭多歡呼朝拜。
“王!”
“天空之王!”
“最古老的鳥人,我們的天空之王,偉大的文明締造者。”
“看看您的身軀,雄壯威武得和神靈一般!”
丘蘭多踩踏在地行龍身上,高高舉起手。
他在炫耀著自己的力量,又或者在證明自己擁有保護這個王國的能力。
而在一天夜里。
他躺在宮殿的床榻上,突然感覺到渾身血脈膨脹,似乎體內有著什么東西在燃燒一樣。
然而那力量涌出體表,卻化為了一層白霜直接凍結住了整座宮殿,滾滾寒意涌出,他卻感覺到自己的軀殼燥熱無比,就好像有著火爐巖漿要從喉嚨里傾倒出來一樣。
他睜開眼睛從床榻上翻滾了下來,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在發生著可怕的怪異。
他張開嘴巴,將那要從喉嚨里涌出來的“巖漿”怒吼而出。
然而,發出的聲音卻是一聲尖銳的鳥啼。
“啾!”
他突然發現自己正在變成一只巨大的鳥,灰白色的羽毛不斷延伸而出,抖落著可怕的寒霜。
他驚慌無比,發出吶喊。
“我變成怪物了,怪物。”
“司祭!”
“司祭在那里!”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口中發出的根本不是人聲,只是一聲聲鳥啼。
宮殿之中發出這樣的動靜當然立刻被人注意到了,只是根本沒有人敢于靠近,人群圍繞著宮殿,看著恐怖的寒氣從宮殿里涌出凍結四方,聽著那可怖的鳥啼聲從窗戶殿門之中傳出響徹于耳畔。
外面起了喧鬧聲,過了好一會一個身影匆匆趕到了宮殿里面。
正是司祭,他注視著正在一點點變成一只灰白色大鳥的丘蘭多。
說:“不要害怕,您長大了,開始找回自己的力量了。”
丘蘭多本來慌張無比但是司祭的聲音卻讓他平靜了下來,他記憶起了司祭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
“沒錯,尤其是您,在成年以后會獲得真正屬于您的力量。”
他一直以為自己變得強壯就是所謂的力量,原來司祭說的力量實際上是這個。
他安靜了下來,沒有再慌張和恐懼體內涌出的力量,甚至開始感受和嘗試著接觸起了那股力量。
放下了抵觸和戒備之心后,他感覺那力量是如此地熟悉,就好像他曾經使用過它無數遍一樣。
他揮手便能夠將周圍的生命凍結成冰雕,他感覺自己振動翅膀便能夠冰封周圍的世界。
他激動無比。
原本低沉的心情化為高昂。
這是多么強大的力量啊,屬于他的力量。
有了這力量,鳥人大陸上的那些怪物們似乎也不再是那么可怕了,至少不再是不可抵抗的存在了。
他只要熟悉和逐漸強大這股力量,就不用再害怕什么了,甚至還可以用這股力量進入鳥人大陸,在那里做些什么。
接下來的日子里。
他開始不斷地嘗試著變化成那種灰白色大鳥的形態,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變成的鳥一次比一次大。
因為這并不是增長自己的力量,而是直接拿回自己的力量,但是直面上的感受就是丘蘭多的力量像是飛一樣地變強,幾乎是一日一變。
宮殿前。
他變得更加自信了,眼神里帶著光。
丘蘭多披著寬敞的外袍,露出結實得猶如大理石一般的胸膛,抬頭看著天空。
“呼!”
他展開巨大的灰白色羽翼,飛上了天空。
他飛出了天空王國所在的懸浮之島,甚至飛出了晶壁的附近,近距離觀察著那保護著他們的奇異存在。
名為晶壁,但是除了超凡視覺能夠感應到其存在之外,那晶壁本身就好像是一種不知道是不是真實存在之物。
看上去美麗到了極點,但是他卻明顯地感知到,自己只要接觸和碰到那東西自己就會直接消失。
沒錯,消失這個含義直接依照本能地出現在他的腦海。
只是他也不清楚究竟會怎么消失,不過這并不妨礙他知道不要去輕易觸碰那東西。
他環繞著懸浮之島,從上面飛到了下面,然后又從另一頭飛了回來。
他掠過自己的天空王國,飛過那一座座城市和小鎮,展開翅膀發出尖銳的鳥啼聲。
“啾!”
一路上,可以看到城市和村鎮里的大量鳥人也跟著一起出來,看著天空掠過的巨鳥。
他們沒有恐慌,立刻認出了那到底是誰。
“天空的王者。”
“尊敬的天空之王。”
“是真的。”
甚至,他們直接稱呼這種形態的他為神。
“快看,是神,是神回來了。”
“神啊,庇護我們的主人!”
“神靈再度歸來,祂找回了自己的力量!”
他們呼他為神,對他頂禮膜拜,瘋狂吶喊。
對于丘蘭多來說或許之前也有過,但是這一刻完全不一樣。
因此此時此刻。
他真的感覺自己就是神靈。
他感覺自己無所不能,那無限膨脹的力量讓他覺得自己能夠做到自己想要做到的任何事情,他有些飄飄然。
丘蘭多飛回到了宮殿,他收起翅膀化作神形落在了地面上。
而站穩的第一瞬間就看到了正在等候自己的司祭,他立刻朝著對方走去,同時高興地說道。
“司祭!”
“看,我是多么地強大。”
“沒有什么能夠傷害得了我,我甚至能夠帶你們走出去,哪怕是在外面我也可以保護你們。”
然而。
司祭卻用一種復雜的表情看著丘蘭多,他有些不明白,他覺得對方應該為自己高興。
但是他還來不及多想,司祭就朝著他彎腰行禮。
“偉大的天空之王啊!”
“請隨我來。”
丘蘭多疑惑地問道:“去哪里?”
司祭轉身沿著長廊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你可以去找回曾經了。”
在天空王國的一個角落,這里幾乎所有的物體都化為了冰晶的結構。
冰晶的樹林,林間還有著透明的野獸,掛著寒霜的透明野蕨,實在是美麗動人。
丘蘭多還從來不知道天空王國有這樣一處地方,他對著司祭說。
“竟然有這么美麗的地方,你應該早一點帶我過來啊!”
司祭接著往前走,最后他們來到了一處碑林。
在丘蘭多前面的不遠處,一座冰晶碑像是劍一樣聳立著,高大約五六米,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文字,而這樣的冰晶碑層層疊疊不知道有多少個。
丘蘭多:“這是什么東西?”
司祭:“類似于墓碑一樣地存在。”
丘蘭多:“埋葬著誰?”
司祭:“沒有人。”
丘蘭多很奇怪:“沒有人那立碑干什么?”
丘蘭多再靠近了一些,便看到了冰晶碑上最大的幾個字,那分明是寫著某個人的名字。
而再仔細一看,那分明就是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
“這是誰做的,為什么將我的名字刻在上面?”
司祭站在丘蘭多的身后:“是你刻上去的。”
丘蘭多扭過頭:“司祭,請不要開玩笑。”
司祭靜靜的看著丘蘭多:“你或許有些難接受,但是應該早就有察覺到了吧,周圍的人對于你的態度,對于你的稱呼。”
“那些不是你繼承來的,而是本來就屬于你的,力量、王位、知識、這里所有的一切。”
“你曾經活過很多次,所以你才是天空王國注定的王,因為這里就是你建立起來的。”
“每一次你感覺將要結束的時候,都會來到這里,將你的一生留下,這樣下一次你再歸來的時候至少也會通過這些稍稍感知到曾經的自己做過些什么。”
丘蘭多沉默了,他直視著眼前的這塊碑林,過了一會終于開口問道。
“這些全部都是我?”
司祭:“是的。”
從高處放眼看過去,這塊碑林最少有幾千塊冰晶碑,如果每一塊碑就代表著丘蘭多活過一次的話。
那么這片碑林就代表著,他已經經歷了幾千次的生死離別。
不過站在地面上看的時候,卻只能看到幾塊高大冰晶碑的影子,后面的全部都被遮擋住了。
丘蘭多看著那能看到的幾塊冰晶碑,腦海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許多東西,以前他或許想過,但是卻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自己從哪里來,自己為什么會成為天空之王,成為王之后又應該做些什么,這一切總該是有存在的必要和意義的吧!
沒有什么是憑空而來的,也必然有著其存在的需求。
但是那個時候這些問題又被轉瞬忘在了腦海,他有太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去做,有意思的地方玩耍,這里是如此地安逸且美好,讓他可以完全不用思考這些問題。
但是此時此刻,他看著這些冰晶碑,那些問題和答案或許在這些冰晶碑上就可以得到答案。
丘蘭多看了半天,他突然感覺有些恐懼。
如果知曉了這些的話,他還能過上這安逸且美好的生活嗎?
他突然說:“我們回去吧!”
司祭:“好!”
丘蘭多:“你不勸一勸我?”
司祭:“王有決定的權利。”
丘蘭多轉身走著,聽到司祭這么說,他卻又停下了腳步。
他問:“我就這樣離開,這里的一切還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嗎?”
司祭搖了搖頭:“應該不行,你就算可以不用面對這個,但是最終還是要面對別的一些東西。”
“你可以逃避事實,但是歲月會推動著事實前進。”
丘蘭多問:“我到底活了多少次?”
司祭告訴了他答案。
“九千三百二十五次。”
“八百四十三萬年。”
他本來已經準備好了接受這個答案,也鼓起勇氣準備去迎接自己的前世往生,去了解自己的過去。
但是聽到這個數字,那鼓足的勇氣穿過胸腔最后涌上面龐,表現出的卻是一臉茫然和錯愕。
他又問了一遍:“多少?”
司祭也再說了一遍:“九千三百二十五次,八百四十三萬年。”
丘蘭多:“我為什么能活這么久,這么久以來我都在做些什么?”
司祭:“你進去之后就知道了。”
冰叢林里終于出現了動靜。
他一步步向前,終于來到了最近的一塊冰雕石碑腳下,這是上一世的他自己留下來的。
他仰起頭,深吸一口氣,而映入眼簾之中的第一段話就是。
“我是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囚鳥。”
僅僅只是看到的這第一句話,就讓他的臉色驟變。
他手指微微抖動:“這是什么意思?”
司祭:“就是你明白的那個意思。”
雪之國度盡頭。
奇異的云上平臺中,赫爾法斯一直都沒有說話,但是丘蘭多說到這里之后就停了下來,變得沉默了起來。
赫爾法斯于是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果然,那個叫做囚鳥的怪異就是你。”
其實赫爾法斯最開始聽到“囚鳥”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的眼神就起了一些變化,因為丘蘭多這個名字就是囚鳥的意思。
他甚至懷疑,丘蘭多這真的是一個真名嗎?
丘蘭多承認了。
“是的,來到那里的時候我才明白。”
“原來我就是那個怪異。”
“囚鳥。”
赫爾法斯又接著說道:“我想你當初成為職業者的方式一定不夠圓滿,之前真正擁有智慧的生命職業者都是魔女那樣的存在,而你應該不具備魔女那樣的天賦。”
“所以每隔幾百年或者一千年,你的智慧意識就會漸漸被生命的力量侵蝕和磨滅,最終遺忘掉一切,甚至陷入崩潰和瘋狂。”
“所以天空位面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關閉,所有人都不得不離開,等到下一次再迎回你,于是便重新回到那個地方建立王國。”
“文明就在這期間周而復始,不斷輪回著。”
丘蘭多:“你為什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赫爾法斯:“我曾經見過類似的情況,無法將自己的意識錨定住,最后只能在智慧和生命的沖突之中,一點點陷入崩潰直至一切回到原點。”
丘蘭多:“你很見多識廣。”
赫爾法斯:“這樣說起來,你是久遠時代以前的文明締造者?”
丘蘭多:“你再聽一聽,就知道了。”
赫爾法斯也沒有著急,只要丘蘭多愿意說下去就行。
而他對于接下來的故事更感興趣了,他有種直覺,覺得從這其中自己能夠找到這個紀元是如何開始的那一部分秘密。
甚至是。
魔女的秘密。
只是赫爾法斯并不知道,他在想辦法窺探著魔女的秘密,而魔女也在窺探著他。
他此刻只是完全沉浸在那故事和所謂的真相之中,一直以來他都是如此孜孜不倦地想要知道更多,想要知道所謂的真相和尋找各種秘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