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七月十五，中元節，又叫鬼節。
在中元節前后兩天，即農歷七月十四至七月十六，這三天是鬼門大開的日子。
這時，游離于陰間的那些努力賺取陰德，還沒有投胎轉世的鬼魂，就可以返回陽間，同親人見面。
家家戶戶在門口燒著紙錢，牽引著游離的鬼魂回家。
而這一天，不僅對于鬼來說是個重要日子，對于陰差來說也是一個重要的日子。
因為在這一天，他們就要發工資了，一年一結的那種，在這一天，他們能不開心嗎？
他們是開心，九叔倒是很忙碌，誰讓他是銀行的經理呢。
其他銀行經理對散戶那是愛答不理，但是要是把他們的客戶換一換，換成陰差，你看態度好不好？
這個客戶給差評可不得了呢！
九叔昨天已經忙了一天，今天還要忙著印錢，甚至把自己的兩個徒弟秋生還有文才都拉了過來，手都快印酸了。
直到羅素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們，九叔也是從那一刻知道了一個洋詞兒。
流水線……
看著紙人不知疲勞，勤奮快速地印著紙錢，嘩啦啦的一個小時，頂上自己一天的工作。
九叔不知道多少次發出這樣的感慨了，他奶奶的，當初我為什么要學符咒，紙人不香嗎？
有這么好的東西，為什么不早點拿出來？
九叔滿眼幽怨的看著羅素，他手指都麻了。
羅素眨了眨眼睛，裝作一臉都不顧的樣子。
此時，文才看著那不斷疊加的紙錢，好奇的抬起了頭，“師傅，今年的紙錢是不是印的有點多呀？”
何止是多，這紙人的工作效率實在是太快了，看著越疊越高的紙錢，九叔叫羅素停了下來。
如果紙錢印多了，那跟廢紙有什么區別呢？
“好多的錢吶！”
秋生拿起張紙錢，上面清晰地印著幾個大字，充分的說明了這之前的分量極重。
“哇呀呀，四千兩吶！”秋生忍不住乍舌，我滴個乖乖，這能娶多少門媳婦兒啊？
讓我掐指一算，一七得七，二七四十八，三八……
羅素摸了摸下巴，一臉認真的說道，“其實這個錢還是可以用的，萬一等你死了，變成了鬼，這錢不就成真錢了嗎？”
“到時候，你就發財了，可以去地府里面買幾棟鬼宅子，買幾塊好地，娶好幾門兒老婆呢！”
“你只要存個幾十年，一命嗚呼之后，面前這堆紙就是金山銀山呀！”
這……
文才秋生兩人面面相覷，小師弟說的好有道理啊。
羅素還特意給了九叔一個眼神，示意他配合點，“是不是呀，師傅，你印的錢，地府肯定是能花的。”
“你徒弟花點錢，你肯定不在意吧？”
文才，秋生已經被說的心動了，齊刷刷的看向了九叔。
九叔有些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了羅素的腦袋上，“你這個小鬼頭，天天捉弄你，這兩個師兄好玩兒嗎？”
緊接著，他看著文才秋生眼睛一瞪，“平時讓你們兩個好好學，你們偏偏不聽，這紙錢能放到明年嗎？”
“要是能放到以后，那我年年折紙錢，還折個屁！”
原來不能留到以后啊？
文才和秋生頓時失望了起來，他們好像錯失了一個成為億萬富翁的機會。
“哎，你們兩個呀！”
九叔看著兩個垂頭喪氣的家伙，頓時無奈的搖了搖頭，“今天晚上別到處跑，就在義莊里面待著，我一會兒給你們搞點零花錢花花。”
“得嘞！”
一聽說有零花錢，兩個人頓時高興的像個孩子，甚至忍不住大聲小叫了起來。
九叔悄悄地將羅素拉到一邊，小聲的叮囑著，“一會兒別讓他們兩個亂跑，師傅我有事情？”
他忍不住心生感慨，讓年齡最小的徒弟去照顧兩個年齡大的徒弟，真是荒謬！
“師傅，你今天有什么事嗎？”羅素好奇的撇了撇頭，明明紙錢已經折完了啊。
“最近外面可不太平。”九叔感慨了一聲，“前幾天有一個陰差竟然被殺了，下黑手的人手段格外的熟練，竟然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地府還發出了懸賞令，足足1000陰德點吶！”
那可是1000陰德點，九叔忍不住扎了扎嘴，自己這個銀行大班才花了1萬陰德點。
100條小鬼才值這么多呢，若是將那個幕后黑手抓住了，簡直就是一波肥！
羅素心虛的低下了頭，他好像也許大概有可能就是那個行走的1000陰德點。
“為師等會兒跟那些陰差喝一會兒，了解一下最近外面發生的事情。”
那些陰差走南闖北，到處勾魂奪命，消息格外的靈通，你活人不知道的秘密，死人可知道呢。
九叔在任家鎮，了解外面的世界的變化，一是通過時報，二是通過師弟們的消息，這三嘛，就是跟這些陰差聊天。
不僅有陽間的大事，就連陰間的事情也能略聞一二。
“好的吶，師傅，我會管好師兄兩個人的！”
羅素點了點頭，他可不能再讓文才秋生兩個坑貨，跑去大鬧看戲臺，然后放走了眾鬼。
雖然殺死鬼怪可以得到能量點，但代價也是極大的，九叔召集同門前來幫忙，還被石堅冷嘲熱諷。
陰差前來問罪，九叔不停給兩個徒弟說好話，不知道賠了多少陰德，才將事情抺平。
要不然這事情，都不知道秋生文才下多少次十八層地獄了？
導致陰差看守的眾鬼逃脫，簡直就相當于像搶運鈔車，關鍵他喵的還搶成功了。
人跑了倒是無所謂，他兩個還傻乎乎的被抓住了……
九叔倒是不知道，兩個徒弟個坑貨屬性，還在叮囑著羅素，“一會兒到我房間去，現在大黃魚上摳一點下來給他們兩個當零花錢。”
羅素點了點頭，九叔剛要走，又停下來叮囑，“記得用手指摳一點點，不要太多！”
“知道啦！”
羅素翻了一個白眼，九叔這才止住了唐僧般的婆婆媽媽的嘮叨，擺了擺手，走到里屋去了。
在中元節這天，印紙錢只是今天忙碌的一小部分，更忙碌的還在后面。
一打開門，原本荒僻的門口鳥不拉屎的地方，已經排滿了長隊，人頭攢動。
羅素早已習以為常，畢竟今天是中元節，家家戶戶都要給自己的先祖或者親人燒紙錢，夜晚的時候可以當做指路明燈。
并不是所有人都會自己印紙錢，就算會印，他們也不會去印。
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印的紙錢就是紙。
往常的時候，這些人有的還會去省城買一些紙錢，不過今年就不一樣了。
因為幾乎人人都知道，九叔背后有神仙，不，地下有神仙。
這比什么廣告都來的有用的多。
“都安靜一下，安靜一下！”
秋生現在格外的意氣風發，每到這個時候，他才感受到作為九叔徒弟的風采。
他猛地一擺手，交叉的手臂揮開，“大家分為兩排，男的站左邊，女的站右邊，不男不女的站中間。”
此話一出，義莊面前的人，直接嘩然一片，兩眼懵圈的相互看了一看。
羅素尷尬的咳嗽一聲，秋生頓時醒悟過來，自己好像說錯了話，把以前小師弟的玩笑話說了出來。
他急忙糾正，“剛才說錯了，買紙錢的站在左邊，過來寫信的請站在右邊。”
這一次，大家才開始分開站隊，買紙錢的站在左邊，寫信送信的站在右邊。
沒錯！
確實可以寫信送信，不過不是給活人，而是給死人的。
九叔的業務極其廣泛，不僅可以抓鬼，抓妖精，還可以看風水，賣符咒，賣草藥，看病，賣紙錢順帶兼職給死人送信。
往日里，這份差事都是九叔來干，不過今年嘛。
羅素嘆了一口氣，攤上一個這么懶的師傅，他也是沒辦法。
他想起了昨天下午，那個夕陽西下的時候，九叔將這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了他。
美其名曰是讓他歷練歷練，其實說到底就是想自己偷懶。
羅素還記得，九叔在那感慨地說著，他當時上茅山學習茅山術，全是被人忽悠的。
只要學了茅山術，以后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躺在椅子上曬太陽。
沒想到，現在離他曾經的夢想越來越遠了。
羅素心中三觀盡毀，原本以為九叔學習茅山術，是以天下為己任，保護百姓不受妖魔欺負。
萬萬沒想到……
九叔的夢想如此簡單，吃香的喝辣的，躺在躺椅子上曬太陽……
“小神仙，我想跟我丈夫寫封信，就說二狗子生了一個男的，咱們老蘇家有后了。”
一個老婦人急切的說道，打斷了羅素的回憶。
羅素點了點頭，坐在椅子上，兩條小腿兒騰空在那撲騰著，雙手穩穩地在紙上寫字。
長長的毛筆對他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的掌控，他那鬼畫符可不是真的鬼畫符！
當年為了不畫符，他可是變成熊貓躲在屋頂上曬太陽。
我那逝去的青春吶！
羅素寫著寫著，就忍不住好奇地詢問著，“這二狗子是你兒子嗎？”
“當然是呀！”
“……”羅素默默點了點頭，名字真好聽，他想起了某個叫陳二狗的貨。
寫完信，羅素將信紙一折，左手從案板上拿起雙筷子，又從旁邊拿起了一個碗，碗中盛著半碗水。
他將筷子直直的豎在碗中，淋了一點點水上面，老婦人緊張的看著。
筷子屹立在那里，并沒有倒。
羅素點了點頭，“鬼魂還在，并沒有輪回轉世，我現在就將送信送過去。”
說著，兩個手指頭一撮，那信封頓時燃燒了起來，在白色的火焰中化為虛燼。
老婦人千恩萬謝的走了，留下了一塊大洋，這是最基本的材料費用。
普通的紙，可到達不了地府！
羅素繼續忙碌了起來，他面前可是常常的一排隊伍，怎么說也得有三四十。
一個一個的寫，不過不是每個人都有那么好的運氣，有的筷子剛豎上就倒下去了，那就以為那人已經輪回轉世了。
不過這種也少，大部分人要在地府干個十幾年，說不定才能賺得夠輪回轉世的陰德。
要想投個好人家，不直接暴斃娘胎中又或者幾歲就餓死，就只能再多干幾年了。
他們一年的工錢，大概就是一點陰德，反正對于鬼來說，也不用吃，也不用喝，也不用睡覺，錢全部都能省的下來。
忙活了好一會兒，羅素才將事情給忙完，一看左邊，兩個貨正忙得手忙腳亂哪！
“嘿嘿，我這邊干完了，師兄，你們兩個要加油啊！”
羅素幸災樂禍一下，迎來了兩個大大的白眼，他看著長長的隊伍，要想賣完還得好一會兒。
讓我上個廁所！
羅素再也不敢對著小樹施肥了，因為在他愛的澆灌下，小樹竟然越來越黃了？
得虧樹不會說話，要不然就要指著羅素的鼻子，問候他十八代祖宗！
不一會兒，羅素就方便完了，一不小心就走錯了路，來到了九叔的房門外。
悄悄地將耳朵湊過去，聽著九叔跟那些陰差們的聊天。
這也不能怪他，有句話怎么來說，好奇是男人的天性。
不過令他失望了，九叔跟陰差們的交談十分的正常，并沒有什么勁爆的新聞。
“哎，道兄，現在外面可不太平，每天都要死人，我們腿都要快累的斷了。”
一個陰差在那抱怨著，現在外面的環境對他們可不友好。
天地怨氣密布，他們行走在天地間，就感覺渾身在太陽底下暴曬一樣，十分的難受。
“天地煞氣越來越重，估計要不了多久，最多也就是兩三年的時間，千秋大劫就會展開，到那個時候，恐怕死的人更多。”
“誰說不是呢？”
另一個陰差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工作嘛，都不容易。
說著說著，羅素面色就忍不住凝重了起來，只聽到一個陰差說著，“現在這事道，前不久，隔壁省的直接消失了一個村子，黑氣纏繞，結果全沒了。”
“啊？”這明顯是九叔驚訝的聲音。
“你這個不算什么，我這個才叫厲害呢。”
“在離任家鎮不遠處還有一個鎮子，叫騰騰鎮，你們猜怎么著，寧愿全他娘的都是僵尸！”
騰騰鎮？
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