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妻子是說笑,夏侯蘭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
他不知道這是妻子自身的原因,還是受了甄宓影響。但是有一點很清楚,甄宓更年輕,在這方面的態度也比妻子更堅決。
帶著這樣的情緒,夏侯蘭第二天一早就去找黃承彥,打聽相關的事宜。
黃承彥是講武堂建造的第一負責人。
夏侯蘭不敢阻止妻子工作,他只是想聽聽黃承彥的相關安排,看看是不是對女子——尤其是剛生養不久的女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關照。
聽了夏侯蘭的意思后,黃承彥一聲嘆息。
在這件事上,他比夏侯蘭還頭疼。
夏侯蘭的妻子只是不甘寂寞,要找個事做。黃月英卻是為了建講武堂,推遲了生育的計劃。她振振有詞地說,她和諸葛亮都還年輕,遲幾年生孩子有什么關系?可是建講武堂的機會卻不多,甚至可能是她這一輩子唯一的機會,兩相一比較,結論不言自明。
更讓他頭疼的是,諸葛亮也同意這樣的看法。
諸葛亮說,天子說過,女子生育太早不好,最好是到二十歲左右再生,對母親和孩子都好。
有了天子支持,黃月英底氣更足,讓急著抱外孫的黃承彥夫妻很無奈。
兩人互相嘆了一陣氣,黃承彥又讓夏侯蘭放心。他已經做了相關安排,不會影響張氏哺乳。現在還是勘察階段,等工程正式鋪開,可能還會招更多的人,其中必然會有女子。
新年將至,趕到長安來與家人團聚的將士家眷不少。這些人肯定有一些會留在長安,也肯定會有人像夏侯蘭的夫人張氏一樣不甘心相夫教子,會找些事做。
建講武堂就是最好的機會,離軍營既近,又是為將士服務,更有歸屬感。等真正動工時,將士們也會參與作業,夫妻一起工作,也可以互相照應。
聽黃承彥說完,夏侯蘭雖然有些不情愿,也只能接受。
回到家后,他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張氏、甄宓。
張氏很滿意,對夏侯蘭格外溫柔。
張氏、甄宓正式成為講武堂的籌備組人員,跟著黃月英一起考察附近的地址,在上林苑中奔波。雖然辛苦,她們卻樂在其中。
時間一晃,新年就要到了。
臘月二十八,黃月英派人通知張氏、甄宓,天子要來阿房宮舊址考察,你們準備一下。
張氏倒沒什么,只是想著明天該穿什么衣服,要化什么妝容。甄宓卻有些亂了方寸,別人不清楚,她卻是了解的,家里安排她離開中山,可不僅僅是為了婉拒與袁熙的婚約,還有將她送進宮的想法。
“貴不可言”的命相,決定了她不可能止步于做一個普通人。在河東滯留半年,與其說是陪伴張氏,倒不如說是有意的躲避必將來臨的命運。
她躲得掉么?
她應該躲嗎?
她不清楚。
但唐夫人的話,無疑讓她對那個曾經無限向往的地方產生了莫名的恐懼。
她失眠了,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眼暈有些黑,精神也有些不振。
劉協登上高臺,視野突然開闊起來,遠處的長安城、建章宮一覽無余。
更遠處,是連綿的群山。
難怪那么多人的建議遷都長安。
關中的地形真的非常適合防守,在心理上就有一種莫名的安心,不用擔心外敵輕易打到面前。
估計也正因為如此,李世民才將渭水之盟看作奇恥大辱,一定要東突厥趕盡殺絕,以雪前恥。
知恥而后勇,李二是被一步步逼成了一代明君。
某種程度上,他也是如此。不成明君,便是笑話。
由董卓扶上位,不見得比李二動手搶好到哪兒去。他幾乎能夠想象得到,一旦士大夫們覺得利益受到了損壞,必然會有人跳出來懷疑他的皇位合法性。
但是,老子不是李二。降維打擊的武器在手,不怕你們跳,就怕你們不跳。
跳出來才好收拾嘛。
我可沒什么心理負擔,也不想委曲求全。什么生前身,身后名,主不在乎。
想到得意處,劉協忍不住笑出了聲。
“陛下?”身后傳來怯怯的聲音。
劉協一愣,轉頭一看,見黃月英站在一旁,身后還跟著幾個年輕女子。這些年輕女子都穿著輕便的窄袖胡服,腳上蹬著小皮靴,嫵媚中不失干練。
“這便是你籌建講武堂的隊伍?”劉協笑道。
“正是。”黃月英將甄宓從人群中拉了出來。“她就是中山甄宓,年紀雖是最小,能力卻是最強,尤其是會計,又快又準。”
劉協打量了甄宓兩眼,覺得甄宓的神色有些不對頭。頂了一對熊貓眼不說,身體也明顯有些僵硬。
“我很嚇人嗎?你怎么這么緊張。”劉協笑道。
甄宓的確有些緊張,一是心里有事,二是剛才劉協那一聲笑。
她隱約能感覺到那一聲笑中的殺氣。
“臣……臣沒見過世面,初次見駕,的確有些緊張。”甄宓的聲音有些打顫。
“是么?”劉協無聲地笑了。
他一眼就看穿了甄宓的偽裝,知道她在說謊。
在此之前,他已經接到了唐夫人的書信。除了匯報書坊、紙坊今年的業績進展,唐夫人還特意推薦了甄宓。
她說甄宓不僅貌美,而且聰明,更重要的是她出身商賈,與世家大族的牽連不大。加上中山甄氏曾經依附王莽的劣跡,甄氏急需翻身的機會。
對唐夫人來說,這是非常少見的直白,就差直接勸他納甄宓入宮了。
即使與荀氏有姻親,唐夫人也清楚他的心思,知道他對伏壽、荀文倩等人不可能徹底放心,政治利益的權衡難以避免。
主動諫甄宓入宮,是唐夫人對他的憐惜,也是先下手為強,將這個功勞攬在手中的舉措。
但甄宓來到長安之后,不僅沒有想辦法入宮,就連和荀文倩都沒見面。現在看到他,又是這樣的神情,顯然有其他的想法,并不想見到他。
這反讓劉協對她產生了一些好奇。
見劉協一臉不信,甄宓更緊張了,牙齒咯咯作響。“陛……陛下面前,臣……臣不敢欺君。”
劉協轉過身,看向遠處。“我聽說,你曾遠赴雁門,祭玄武之神。有如此膽量,卻怕見駕,著實令人意外。”劉協頓了頓,又道:“可是你主動加入講武堂的籌建組,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