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沒有立刻答復荀文倩。
他對韓遂另有安排,司空不在計劃之中。
況且合適的司空人選雖然不多,卻也不是沒有,沒必要從軍隊中挑選,尤其是西涼人。
賈詡擔任太尉已經引起了不少山東人的不滿。再讓韓遂出任司空,三公占其二,山東士大夫怕是要暴走。
但就事而論,韓遂任司空倒也不是不合適。他雖然心思多,但允文允武,既有資歷,又有軍功,出任司空是足夠的。這兩年坐鎮兗豫二州,表現也算勤勉,執行詔書到位,對改變西涼軍的惡名還是起到了不小作用的。
如果讓他出任司空,山東的百姓未必就不能接受。
“除了韓遂,還有合適的人選薦嗎?”劉協問道。
荀文倩轉頭看了看劉協,嘴角帶笑。“陛下不覺得臣妾唐突?這可是后宮干政。”
劉協也笑了。“你知道最反對后宮干政的人是誰么?”
“誰?”
“想從太后手中拿回權力的少年天子,或者想和外戚爭權的士大夫。”
荀文倩想了想,啞然失笑。“那倒也是。”
“再說了,你們如今也不是深宮里的貴人,接觸到的政務也不少,將來或許會接觸更多。布衣都能議政,卻不準你們議政,未免有失偏頗。”
劉協推門下了車,轉身去扶荀文倩。荀文倩嚇了一跳,連忙推辭。
“陛下,當不得。”
“你有孕在身,又跟著我奔了一天,算是獎勵吧。”
荀文倩受寵若驚,含羞應了,扶著劉協的手下了車,隨即曲膝致謝。
兩人一邊往里走,一邊接著剛才的話題閑聊。
后宮干政的事,有人進諫過,劉協也考慮過。總體來說,有利有弊,但根本原因還在天子本人。天子有能力,有主見,后宮想干政也干不了。天子沒有能力和主見,想干政的就不僅是后宮了,誰都想來撈一把。
他已經將宦官從制度上取消了,總不能再將后宮也取消,真做個孤家寡人。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別說取消后宮制度,就算他想少納兩個貴人都不容易,有太多的利益需要平衡。
左思右想之下,只能說開國君主有其特殊性,有些規矩還推行不了,只能以后再說。
進了作為后宮的大院子,皇后伏壽正與甄宓坐在堂上,馬云祿、呂小環站在院子里,正在比劃什么,小橋在一旁聽著,卻沒看到大橋的身影。
見劉協與荀文倩進來,她們都停下了手里的事,迎了過來。
“陛下今日出行,收獲如何?”伏壽含笑問道,上前接過劉協的大氅,轉身交給小橋。
“還行,不僅蹭了一頓午飯,還打賭贏了二十金。”
“還有這等好事?”呂小環忍不住插話。“誰這么傻,竟敢和陛下打賭?”
荀文倩說道:“我。”
“你?”呂小環有點尷尬,訕訕地笑了兩聲。
荀文倩看了劉協一眼,得到請示后,說起了今天在印坊的見聞。
眾人在堂上落座,一邊命人安排晚餐,一邊聽荀文倩解說。得知潘濬等人欲為宋忠鳴不平,要推薦《五經章句后定》為冠軍,皇后伏壽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很是不快。
“這些書生,膽子也太大了,竟敢假皇室之威,與陛下做對。”
“你不要動氣。”劉協勸道:“讓他們說話,天塌不下來。”
甄宓也勸道:“就是,他們那點小心思,成不了大事。殿下大可寬心。他們這么著急,正是因為愿意研究經學的人越來越少,郡學連招生都有問題了,不得不做垂死一擊。”
劉協不解地問道:“這從何說起?”
甄宓略帶得意的一笑,說起了最近的一些消息。
她這幾天一直在忙著造橋,協助她的工匠除了講武堂的技師,大多是本地人。工匠們提到最近南陽的風氣,說南陽坊多,對匠師的需求大,只要粗通文墨,踏實肯干,就能找到一份不錯的事做,養活妻兒。
相比之間,那些讀經的就難了。之前讀經能做官,有個好老師就行,現在做官要經過選舉、考試,關鍵在看自己的能力,老師是誰并不重要,就沒必要趕到南陽郡學來拜師,在本地的縣學讀書就行。
真正想潛心研究經學,不問仕途的人畢竟是少數。
這么一來,愿意趕到郡學,拜在宋忠門下讀書的人就少了,明年還能不能招滿足夠的生員都是個問題。
如果《五經章句后定》能被推舉為冠軍,或許能為宋忠揚揚名,增加一些吸引力。
甄宓還沒說完,便忍不住笑出聲來。
劉協聽了,也是哭笑不得。
原來潘濬等人力薦《五經章句后定》的背后還有這樣的原因,看來脫虛向實已經初顯成效,接下來還要注意適當引導,不能太過了。
理論研究還是需要的,畢竟儒家的大旗還不能丟,征服西域之后,還需要他們去建立社會共識,教化百姓。
儒家的毛病不少,但是對大一統的堅持還是有意義的。
晚飯后,何晏回來報告,司徒府發出通知的時間比較晚,各州刺史又沒有固定的治所,一直在各地巡視,文書交接上有些困難,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到達。
司空周忠說,新年之前怕是不太可能的了,議事已經推遲到年后。
劉協有些失望,卻無法可想。
何晏又說,他從司空府出來后,順便又去了一趟司徒府,看到了大司農劉巴等人。據說楊修也快到了,也就是這兩天的事。
劉協頗有些意外,重新打量了何晏兩眼。
這小子今天做事很積極啊。
以前讓他做點事,就像算珠一般,撥一下動一下,從不肯多走一步,像今天這樣沒安排也主動去做的事,想都別想。
看樣子今天是真的受刺激了,就是不知道他這個積極性能維持幾天。
劉協夸了兩句,讓何晏去吃晚飯,早點休息。
今天跑了一天,他也夠累的,畢竟還是個孩子。
何晏應了一聲,轉身準備走,又停住腳步。“陛下,臣剛才聽到一個消息。”
“說。”
“散騎孫權與人發生了沖突,還見了血。”
劉協眼皮一挑。“為了什么事?”
“好像有人說他……血脈不純,不是真正的富春孫氏子弟。”
劉協有些意外。
孫權有一雙碧眼,被人誤認為是胡兒也不是一天兩天,他早就習慣了,怎么還會和人動手,甚至見了血?
“讓他來一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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