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成在手術臺上,非常不起眼。
很快跟著周玄青主任的兩個醫生就分別洗手和穿衣服來到了臺上來,很快就占據了主場。不過他們也并沒有喧賓奪主,而是喊劉開華一起準備術前的工作,把手術需要用的尖刀、圓刀和電刀,鑷子等分類擺放了。
涂超然還解釋道:“劉主任,不好意思啊,我們不是覺得你準備的東西不太對,是周教授等會兒更加習慣這樣的器械擺放,我們組上也有這樣的習慣。”
劉開華一愣,點了點頭說:“這習慣好啊,把東西在臺上就分類擺放,比瞎放東西要好很多。”
陸成也點了點頭,手術還沒開始,他就被上了一課,手術臺上,若是所有的東西都能擺放有序,每一臺手術都盡量往同一個地方放同樣的東西,這對手術的進展至少有百分之十的助力。
湘雅二醫院的醫術是不可挑剔的,就他們還有這些習慣,但是陸成平時手術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這些。
這絕對是一場饕餮盛宴啊。
陸成期待起來,很快周玄青和臧尋兩個人也上了臺,如此一來,手術臺上就擠了足足六個人。
可謂是配備豪華了。
劉開華勉強還混到了一個位置,陸成直接被擠到了手術臺與器械護士臺的連接處去了。
根本搭不到手,更別說是要做點什么了,不過好在這個位置的視野還算比較寬闊。應該可以把整個手術過程看得非常順滑。
周玄青拿著圓刀就問:“這個病人打了止血帶嗎?”
劉開華心里頓時一緊:“周教授,我們想著這個病人的軟組織損傷有點嚴重,就沒打止血帶。如果要的話,我去喊一根無菌的止血帶。”
周玄青可能是不想浪費時間,就道:“沒止血帶就沒止血帶吧。”
執筆的柳葉刀輕飄飄地落在病人的皮膚上,然后很快地作了一個弧形切口。
一刀下去,決不回頭。
這是外科手術的一個原則,多次重復切口容易導致切口不平整,所以比較厲害的醫生,一般都不做第二次口子,一刀直接到位。
周玄青直接把病人取脛骨的外側切口,一直從髕骨旁延續到了脛骨結節的內側,口子并不小。
然后涂超然和吳偉兩個人非常配合的一個人送出去尖刀和鑷子,另一個人則是拿著鑷子在髕骨外側的上緣等著周玄青了,看起來就是配合十分有素。
周玄青看了涂超然一眼,涂超然馬上會意這不是他們在自己的手術室操作,因此把鑷子遞給了臧尋。
周玄青這才和臧尋一起開始往內里分離皮下層及筋膜層。
也就是周玄青和臧尋同時用鑷子拉開了皮膚表層,陸成還知道,原來剛剛周玄青下去的那一刀,不深不淺地就正好只切開了皮膚及皮下層,連筋膜層都沒有傷及。
這種力度的控制,簡直太精準和到位了。
功夫非常深。
就算沒有用電刀,沒有上止血帶,此刻也沒有多少滲血。
涂超然已經一手拿著一個甲狀腺拉鉤備著了,而吳偉則是拿著電刀和吸引器在等著,似乎可以隨時進行止血和吸血的操作。
就在幾秒鐘之后,周玄青終于是在筋膜層切開了一個血管,吳偉立刻進行電凝止血和吸煙、吸血的操作,再次把手術的切口給清掃干凈,看起來就像病人根本就沒有血一樣。
看著這樣的配合,臧尋感慨道:“周教授,你的團隊配合可真是好啊。”
臧尋正說著的時候,涂超然已經把他們分離開的筋膜給拉了開,把筋膜層下的肌層也暴露了出來。
周玄青低聲一笑說:“都是年輕人眼疾手快,配合得好,我的手,有時候都跟不上他們咯。”
周玄青聽起來說得有點自嘲,但其實非常自豪,想來周玄青對涂超然和吳偉兩個學生都是格外滿意的。
只有助手徹底地理解主刀下一步要干什么,為什么這么做,充分的理解了手術,才能夠做到如此配合得毫無間隙,這才是一個真正的手術團隊啊。
臧尋馬上笑著說:“看來吳教授和涂醫生是深得周老哥你的真傳啊,真是年輕有為啊。”
吳偉是副教授職稱,而涂超然則是主治職稱,都是實打實能夠在湘雅二醫院獨當一面的人物了,周玄青可以經常不在科室,出去飛刀或者開會,坐門診這些。他們兩個就可以自己帶組上的研究生和規培生完成手術。
只有少數時候,周玄青才會親自上臺,他們進行配臺也是格外的熟悉。
周玄青沒說話,吳偉就道:“臧主任謬贊了,和你們老前輩比,我們還差得遠呢,我來之前就聽周教授講過,臧主任您做手術的時候,解剖層次可是非常清晰的。”
“這可是大部分的外科醫生,都做不到這么耐心的。”
臧尋自嘲道:“技術不濟,就只能照著書上寫的抄了。而且,我看周主任你這傷口做的,簡直就是在上解剖課啊。”
“能夠照著書上的解剖層次還原,那是我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告訴你們,臧主任年輕的時候,在我們湘雅系統,可是很出名的。我的老師,當時都很驚訝他的解剖學知識和外科的操作。”周玄青解釋道。
“我們下面再鈍性分離開肌層,就能夠到脛骨外側緣了,有人喜歡在這一步把髂脛束給游離掉,但是我并不喜歡這樣做……”很快周玄青就自我解釋了起來。
陸成聽得頻頻點頭,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就這切口做出來,就顯示出了他的水平,絕對要高于自己。
陸成自己現在所在的水平就是高級,口子能做進去,層次也能分明,但是要做到現在這樣,在不打止血帶的情況下,滲血這么少,基本不可能。
周玄青的水平,至少也是頂級甚至專家級了。
只是,陸成還是覺得有些詭異,這個病人的滲血,似乎貌似有點少啊。
于是陸成就戴上了那副眼鏡,平時陸成是沒有戴它的,否則的話看每個人都像是在他的全身血管系一樣,要么就是這個血管系上面出現一個疼痛數值的評分。
它雖然可以讓陸成看到血流波動,但是,好像也就只能看到血流的流動,即便陸成是個醫生,看到一堆血管在流動,也覺得十分滲人,因此絕對能不帶就不帶。
但現在往病人身上這么一掃,好家伙,當場他心底一涼!
這病人的腘動脈、脛前動脈、脛后動脈的下端,哪里還有血液流動的痕跡?靜脈倒是血液充盈著,但它卻不流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