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成是從創傷專科走出來的,所以非常清楚現在在急救時候開放性骨折伴發動脈損傷的時候要怎么緊急處理。
任何的急救,都是保持著唯一性的至高原則,那就是先保命,再保其他的。
因為患者有股動脈的破裂,如果不想患者因為失血過多而死的話,就先把血止住吧。而這里又不是手術室,無法進行血管的縫合的話,那么就只能局部加壓包扎按壓止血了。
這是取止血帶的原理,我們的下肢比顱腦以及一些比較敏感的肝臟或者腎臟這些器官不一樣,它們在缺血的情況下,可以存活一定的時間。
如果這是腎動脈破裂,或者是下腔靜脈或者是肝門的破裂,在這種情況下,估計是很難讓人堅持到轉運到醫院里的,但下肢動脈的破裂可以。
陸成快速地到了一輛最近的救護車上拿上了該拿的東西,特別是彈力繃帶和夾板。
骨折的急救過程中,一定要注意的就是臨時固定,否則的話,骨折的斷端的移動可能會造成血管和神經的二次損傷,或者是加重骨折的范圍。
再次回到病人身邊的時候,陸成果然看到剛剛喊自己幫忙的那個青年的雙手沒有絲毫地挪動。
看到陸成回來后,他趕緊道:“需要我再喊個人來幫忙么?”
按照常理來講,這么重的病人,一個人按壓,兩個人進行固定,是最為合適的。但是陸成在場面上掃了一圈,就沒人有空的,而且陸成一個人也是能夠搞得定的。
便搖了搖頭說:“算了吧,現在救命如救火,多空出來一個人力可能救的還不止一條命。”
現在這樣的情況,陸成也不知道誰會因為延誤了時機就會死去,只能說一切看運氣,但是,能夠節省一個人力資源,都是非常寶貴的。
有些病人,或許在外人看起來特別兇險,但其實只要稍微懂點專業知識的人,進行輕微地干預,就能夠徹底地改變結局。
就好比之前那個喉頭水腫和張力性氣胸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了陸成,或者說陸成沒有那么果斷的話,現在兩位可能就可以去找唐太宗李世民討論宋朝的事情了。
“那行,辛苦你了。”其實他并沒有直接喊人過來,也是看到了現場上就沒有閑人,特別是那些救護車上沖下來的人,拖到了病人后就馬上開車離去,來來往往的恨不得長了翅膀在天上直接飛。
“九院急診科,李九。”李九非常正式而且認真地給陸成主動說出來自己的名字。
雖然在這樣特別緊急的場合,是不需要自報身份的。
陸成看到對方這么自報了家門,也不好再隱瞞自己的身份,就說:“湘雅二醫院,陸成。”
李九聽完當時就是一愣。
因為似乎在魔都沒這個碼頭,不過啦,李九畢竟是醫學專業的人,當然也聽過湘雅醫學院的名頭,只是第一時間他就去魔都這個本地來找陸成自報的單位。
湘雅二醫院,那距離魔都還是有點距離的啊。
而且啊,李九還是搞急診科的,湘雅二醫院急診科的實力很強。比骨科要強。
李九便道:“湘雅二醫院的王主任,是急診醫學是很有名的,你們骨科的都這么厲害了,難怪急診科能夠排進全國的前十位,盛名之下無虛士!佩服。”
其實李九這么講,在陸成聽來就有點兒尷尬,急診科的主任是李東山,但是其實急診科的名頭卻是急診內科的王宗明帶著闖出來的。雖然這里面李東山在外科方面的貢獻功不可沒。
可王宗明是內科出身,湘雅二醫院的外科除了胸外和血管外科可以拿出來到全國打一下,其他的外科根本就沒有皮膚科以及呼吸內科、心內科和精神科這么能打。
李東山是陸成的老師,所以陸成自然就覺得差了點意思。當然這時候肯定是不能夠去提這些東西的,索性道:“王老師的確很厲害!”
陸成接著便不再多說,直接開始做。
把紗布揉成超大坨,直接按在了李九按壓位置的更上方,然后用彈力繃帶繞一圈加壓固定。雖然這樣子的繃帶固定方式不是特別正規的,甚至在原則上講是不允許的。
但是這時候是在緊急救命,屬于緊急避險,如果總是按照教科書的原則上來,那就人沒了。
手術室內,醫院內和醫院外的操作模式,必然得不一樣,如果現在有一個手術臺,陸成就直接把血管都縫合了,甚至把股骨接一個外固定支架又有什么問題?
問題是沒有啊。
看到陸成動作麻利,絲毫不拖泥帶水,而且在固定之后,滲血雖然還有,但是已經非常輕微,基本可以讓這個人撐到醫院內,大不了就輸點血嘛,不至于是那種輸血都輸不過出血量,就只能宣布死亡的情況。
做完了加壓包扎,陸成又是用普通地繃帶與小夾板把病人的腿內外都進行了臨時的固定,而后便道:“李老師,這個病人基本就這樣子了,你等會兒給接他去醫院的人做一下交接。”
“我那邊還需要去分揀一下病人。”
李九點頭說:“放心吧,辛苦了。陸醫生!我替魔都的人民謝謝你。”
陸成笑了笑,搖了搖頭道:“他們已經謝過了,而且我們都是華國人!在大是大非面前,站的是同一面墻下。”
其實陸成也知道李九并沒有歧視他的意思,但是,陸成還是覺得,不管是魔都也好,沙市也好,都是華國,所以沒必要一下子把話題提到這么高的層次,陸成又不是在做什么開天辟地的大事情。
其實,每個人都是一樣,在你幫別人忙的時候,稍微接收到他們一丁點兒的溫暖,心情就格外不一樣。
就會覺得,人間一切都值得,而且也的確值得。
因為遠處已經有人自發地組成了志愿者,在負責登記參與救援的所有人有沒有吃飯,還有一些小賣部的老板就推著自己拉貨的小三輪,把飲料和水往馬路牙子上一放,就好像是發傳單一樣地問路過的人要不要喝一口。
還有熱心市民自發組建的輸送輕傷患者的車隊也是越堵越長……
陸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就又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待到陸成和方泥馨幾個人差不多把四五十個病人分揀完畢之后,所有的傷員基本都送了下來,而且各自都得到了處理。
然后段瀏才重新找到了陸成,道了歉又道了謝。
“不好意思啊,今天還給你們幾個添了麻煩了。主要是人手實在不夠了。”
聽到這話,安卓揚馬上說:“沒事兒,我們反正也沒什么急事。既然這些人現在都基本有了妥當的處置,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啊,段醫生,您先去忙你們的,不用管我們,我們自己隨便點。”
段瀏的確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這些病人雖然轉運了出去,但是回到了自己醫院之后啊,肯定還有一大堆的事情。
段瀏便伸手和陸成幾個人都握了一下,說:“能否方便留個名字,我到時候親自給幾位寫一個感謝信或者送一副錦旗。”
“剛剛我的同事打電話來了,說是你們處理的那幾個病人,都非常的及時,否則的話,后果肯定不容樂觀。”
段瀏沒有問陸成他們姓甚名誰,在哪個單位工作。
陸成幾個人表現出來的能力,就足以能夠證明他們的實力,而這就足夠了。
陸成馬上回道:“不用了不用了,舉手之勞,正好遇到而已。段醫生,那您先去忙,我們就先撤了啊。”
其實在分揀病人的過程中,陸成看到了有很多病人都有隱性的損傷,而且還有人還是有可能比較致命的。
但是,段瀏他們交下來的任務就是喊他們分揀病人,不是在做臨床的會診。而且有些診斷,就根本解釋不清楚。況且,陸成如今連要去的魔都九院的執業權都沒拿到,又有什么資格說三道四呢?
在遇到緊急的情況下,醫務工作者可以不被追責的對病人進行搶救,就算沒救過來,也不承擔責任。但是,如果在醫療救援隊伍都已經到了的情況下,還去說三道四,那就是屬于干擾正常的醫療范疇了。
陸成沒必要去多說什么,別人在沒有陸成的時候,也是這么做的,陸成當然也不會覺得自己就該當個英雄。
與幾個人道別之后。
陸成和方泥馨就馬上坐上了地鐵,而安卓揚似乎也沒有要開車送兩個人的意思了。顯然今天遇到這檔子事,大家的心情,都注定不會很美好。
到地鐵上的時候,方泥馨就道:“小陸,你等會兒直接坐車回酒店吧,今天就先不逛了,我可能還要回科室里處理點病人。”
這里距離魔都九院不遠,所以魔都九院肯定會承擔大部分病人的轉歸和診治,骨科肯定也會接診不少的病人,方泥馨會被叫去科室,絲毫不意外。
之前陸成在常市經歷的那一次急診接診,到現在可都還記憶尤新著。
陸成點了點頭說好……
與此同時,段瀏又接到了電話,是醫院里的同事下手術之后打來的,他開口就是道:“瀏姥姥,這一次你也太狠了啊,這樣干凈利落地就把變形的氣管插管給做了。”
“你是不知道,這個病人的灼燒范圍正好到了支氣管分叉處,如果不是你插了吸管進去,病人早就沒了。”
“厲害了。瀏姥姥,你這真的是把他的命從閻王爺那里給搶回來的啊。”
段瀏馬上就明白了這是哪個病人,便苦笑著說:“這氣管切開和氣管插管可不是我做的,是我帶人來這里之前就已經做了。他說他看到氣管切開的時候,還有煙塵,所以估計燒傷的范圍更深,就用了多插了一截吸管。”
對方一聽段瀏這么講,馬上驚訝道:“不是你做的,那是誰啊?難道是九院的麻醉科醫生就正好到了現場?”
“這玩意兒普通的外科醫生基本都用不上啊?”
段瀏回道:“這我就不曉得了,也沒去問,別人本來只是來玩的,在非工作時間參與了急救工作,這本身就是不容易了,我還問這么多干嘛?”
“不過圍觀的人都看到了,這一次,這三個醫生頂起了從爆炸發生到急救醫療隊趕到現場之間的所有空白,硬是從死神的手里至少搶了四個人的命。”
不要覺得四個人的命不多,想要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沒有任何專業器械的情況下,救下一條命,就算是對極為有經驗的醫生來講,都是非常困難的。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好比廚師,你就算是御廚,不給你鍋碗瓢盆,你直接用手炒菜啊?
也是白給。
而且,一條生命對這個生命家庭的重要性,對他家人的重要性,本身就沒有等價物可以衡量,四個人,四條命,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這已經是非常非常不容易了。
即便是在醫院里,誰又能保證自己能夠在五分鐘內就能夠救下一條命呢?
而且還是涉及到麻醉科,耳鼻喉、骨科、血管外科這么多復雜科室中,不同疾病的威脅的情況下。
這也是段瀏沒問對方是什么來歷的原因,有這樣扎實基本功的人,一定不會是什么無名之輩,對方都沒有講自己的來歷,肯定就是不希望自己被打擾到。
默默無聞,有時候還挺好的。
否則真上了新聞,對于醫務工作者來講,就會被各種采訪,那正常的工作還做不做了?
對方頗為遺憾地道:“我還以為是你呢,你這樣說的話,我還有點期待與他碰面了。這么別開生面的氣管切開術啊,倒是個很有趣的人。”
“我覺得應該有機會,他或許就是魔都的人,至少三個人中有一個人是,到時候再打聽一下吧。我先掛了啊,這邊有傷員要去處理了。”
“你去你去,你先忙……”
只是,段瀏的擔心還是有點兒太晚了,他正在打電話的時候,陸成即便沒告訴任何人自己的名字,此刻也正好遇到了不小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