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這之前。
洛離順著左白鹿的話,看向那雙眸中流露出迷茫之色的虎頭妖族,略微沉吟后,方才沉聲開口:
“回答我,你們此次前來救下這些戴罪之徒,是受誰所托?”
話語出,那被左白鹿印在虎妖頭頂的金色紋路,便開始閃閃發光起來。
與此同時,這名為虎侯的妖將,眼眸間的迷茫之色更甚,同時也隨之失去了神采,只是迎著洛離的話語呆滯的答道:
“文曲謝家、瑯琊王家還有那瀾滄段氏,此三者都曾與我等做過交易。”
“而這次他們以我妖族信物開啟聯絡,找上門來意圖與我等合作。”
“我等答應他們,此次由我妖族派遣人手,將那被皇帝下令斬首的一眾官員劫走,以此落了那皇帝威嚴。”
“事后,他們當為我妖族大開方便之門,于偏遠地帶提供人口血食,以為互換。”
斷斷續續的話語,不夾雜任何感情色彩。
但是其中透露出的消息,卻是讓洛離的臉色瞬間就冷漠了下來。
雖然心里也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但事實真從這被控制的虎妖口中道出之后,他還是免不得有些怒火摻雜。
這大夏,還真是從上到下都有問題!
洛鴻道以神魔宮為棋子,以上古神魔為基,用這滿城生靈性命為引,欲照明前路,一不做二不休,開辟出屬于自己的天人前路。
夏皇聽信神魔宮讒言,行暴虐之法,視天下于無物,是以各地世家掌控權柄,越發野心勃勃。
“文曲謝家、瑯琊王家、瀾滄段氏...”
洛離微微閉眼,心中一邊念叨著這幾個家族名諱,一邊提起臂膀,動作不停。
寬大的白袍大袖一揚,隨后遍放金光。
可平山海之意的掌印從那修長的手掌中拍出,赫然便按在了這在場的五名妖族,以及那些個罪該萬死的戴罪之徒身上!
一掌出,海波平!
待一切塵埃落定后,那些擾人心態的身影,瞬息之間便消失無蹤,俱都湮滅在了這一道掌印之中!
五道媲美人族先天,甚至在肉體強度上還要勝出不少的妖族,就這么悄無聲息的化為了灰燼!
這一切落到那在場眾人眼里,不由得就在他們的心底掀起了陣陣騷動。
不得不說,洛離的功力是越發功參造化了。
“看來,還是朕太仁慈了。”
摸了摸下巴,洛離若有所思。
他自認為自己是個守規矩的人。
只要合乎法理,事情做得不算太過分,有些事情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罷了。
但很顯然,有些人好像并沒有把他放在眼里。
當時皇宮之中,能親眼見到洛鴻道的人,基本上都已經死絕了。
所以在這些世家眼里,他洛離之所以能登基,大概率還是仰仗著眾多武道高手,強行將夏皇斃命,這才得以僥幸登上皇位的。
一尊四品境的武道天子,雖然強大,但還沒有到那種能讓人心生絕望的地步。
是以,他們才敢在暗地里搞些小動作,甚至不惜與這些潛伏在陰影之中的妖族共同謀劃,只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給予這位皇上一些震懾。
只可惜,他們太過高估自己,也太過低估洛離了。
事情發展到今日局面,已是無可挽回。
詆毀朝廷、抹黑皇帝、劫持法場、勾結異族...
種種行為,證據確鑿,且是真正觸犯到了洛離的底線,一條條俱都是殺頭的大罪!
除卻那明目張膽的造反外,幾乎齊活了。
若不殺之,坐使此等無君無父之輩繼續放肆的話...
豈不是要叫他這張帝位易主,甚至危機整個天下?!
“陸云。”
洛離輕聲開口。
“末將在!”
聽到洛離的話語,陸云心中一凜,當即肅聲回應,同時心中頓時曉得,這位陛下怕是要有動作了。
他們北涼十年來,可從來都不是什么吃素的主。
無論是北蠻還是大夏,亦或者其余三教九流,只要是曾與洛離有過過節的,幾乎或多或少,都吃過大虧和悶虧。
而眼下登基稱帝后,洛離威嚴自然更甚以往。
在這種節骨眼上,卻有人膽敢在洛離眼皮子底下玩這些小動作...
這不是太歲爺頭上動土,找死么!
若是不還回去,也太不像是自家陛下的風格了。
“此地剛剛流出的百姓過多,消息怕是想瞞也瞞不住。”
“那便不藏了。”
“你持我帝令,去尋李存孝。”
“就說,朕命他起三千飛虎精騎,前去將文曲謝家、瑯琊王家、瀾滄段氏全部抄家,一應財產盡數充公,除卻老弱婦孺外,一并斬殺!”
“另,朕欲在朝堂之外,組建一方新的辦事機構。”
“取邪祟盡除,護我朝安之名,稱其為鎮邪司,令李存孝為第一任司主,你為副司主從旁輔佐,不受任何人掣肘,歸于朕直系掌管。”
“而你們的任務,就是征調武道高手,監察天下世家以及各地異常,一旦遇事,有先斬后奏,王權特許之權!”
“明白了么?”
一連串話語一齊道出,直接把陸云給震的面色一變。
抄三大世家之門,組建一方凌駕于朝野之上的武道暴力機構!
這是要將天下權利,全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啊!
陸云腦海中一想起李存孝那無所顧忌,桀驁至極的性子,不免得便有些頭皮發麻。
讓這位爺來做鎮邪司主,那要是這些世家暗地里膽敢搗鬼,他還不得把天給翻了!
“看來陛下,是不準備和這些世家繼續拖時間,準備快刀斬亂麻了。”
“先斬三大世家,以震懾天下;再設立鎮邪司,監察一十三州。”
“這樣一套組合拳打下來,以后無論是官吏還是豪族,只要是心中有鬼,怕都得好好掂量掂量,是否可行才是了。”
念及至此,就算是陸云這位陪著洛離征戰沙場許久的將領,心中也免不得受到了些震動。
這種魄力,這種果決,可不是誰人都能有的。
可縱使心中有所疑慮,但是陸云對于洛離的決斷,依舊是堅定不移。
作為與洛離認識了整整十年不止,且在深深知曉洛離志向到底為何的陸云眼里。
無論自家陛下做的是什么事,那對于北涼和大夏以及眾多蕓蕓百姓而言,那都是為國為民的大好事!
一個在北涼寒苦邊疆,放眼所見盡都是尸橫遍野的處境中,尚且還能為了底下的將士和民眾戰死凍死之時,而心生憐憫之輩...
又怎能是不分是非的暴虐之徒?!
或許今時今日,他所扮演的角色對于那世家和豪族來說,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昏君,暴君!這點沒得洗刷。
但陸云,以及底下的北涼將士卻始終堅信,
給王爺時間,一年、三年、五年、乃至于十年甚至更久,他定能叫這天地換新顏!
正如洛離在那金鑾大殿的登基大典中所說的一樣。
朕伐世家,誅奸邪,改政事,尚武風,不過是為了讓這積弱已久的朝廷,成為真正萬代不朽的皇朝而已!
“能評判其功過者,不在當代,而在后世春秋...”
“隨著時間的流動,這天下百姓,一定會明悟陛下的心意。”
“而在此之前,我輩定當披荊斬棘,與陛下一道,為了這萬古盛世,盡上一分心力!”
陸云懷藏心事,不再言語,只是躬身一禮,便應下了此事。
而另一側。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好大的氣魄!”
聽到那不咸不淡,但是其中之決絕卻仿佛不容置疑一般的言語,左白鹿心中頗受震動。
這種人物,竟能悟出眾生如龍之道?
為何他感覺,洛離的言語有些過激,鎮壓殺伐之意,太重了。
想起那雪夜之中,匯聚人道洪流達到頂峰的氣勢,左白鹿又看了眼這一臉冷漠,殺機溢散于表面的白衣青年,只覺得這二者不似同一個人。
是以,他有些忍不住的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氣,言語前所未有的認真道:
“陛下,我有一問,還請陛下不吝賜教。”
“讀書可以明理,而名留春秋青史之古皇大帝,無一不是以仁德盛名傳唱四方的。”
“我觀你之大道,堂堂正正,恢弘大氣,更是有古來未有之大氣魄,有圣人之象!”
“若是真能以此成就天象,假以時日,就算是與那中土大周的武帝媲美,都不是不可能之事!”
“那三大世家,勾結異族,欺上瞞下,其罪自然不能容于大夏,因此陛下能念得老弱婦孺,已是具有仁德之名。”
“但...須知道外人可不知曉。”
說到這里,左白鹿聲音有些沉重。
“據我所了解,大夏的頂級世家,不外乎王謝等流,今日陛下先是誅了此二姓,其后馬不停歇,又要建立像是鎮邪司這等權利機構,難不成就不怕這各地世家,聞風喪膽,惶惶不可終日么?”
“陛下初衷雖為好,但急功近利,可未必就是件好事啊!”
“以我來看,既已有震懾,那么徐徐圖之,未嘗不是上策!”
一番話語,有理有據,事事為大夏作為考慮,不可謂不讓人信服。
而且其中言論,也確實屬于事實。
正如左白鹿所言一樣,讓李存孝這等戰場殺神,行事雷厲風行之輩接任鎮邪司主,那些個世家以及官吏,怕是連入眠都得帶著惶恐之意。
長此以往,恐怕會讓整個大夏陷入歧途。
左白鹿說出的這等話語,是站在他自身出發的位置,以及他自身游歷諸國的見解,再輔以結合儒家內圣外王之道,方才得出的結論。
所謂內圣外王者,即為內施仁政,以圣人之風包容涵蓋四方百姓,對外施以王道,讓四方諸夷感念帝王之威。
可眼下的大夏,真的適合這種道么?
聽完左白鹿所言,洛離微微一笑,并沒有率先開口。
他只是對著陸云點了點頭,示意他驅散群眾,先按照他所言之事去做。
待到陸云領命離去,以及周圍場地都被控制之后,洛離這才轉過頭來,欲要回答左白鹿自身的疑問。
可話還沒開口,那后方頭頂發冠,通曉法理素來以威信著稱的商鞅,便是先了他一步,站出了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