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我與亞利斯塔·圖鐸就沒什么交集了，直到祂隕落為止，我都只是在戰場上遠遠看過幾眼。”
敘述完當年的事后，烏洛琉斯看向林若，后者正低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緊抿的嘴唇沒有任何笑意。
烏洛琉斯知道林若在難過，祂能夠聞到對方身上難過的味道。
哪怕那件事已經過去了那么久，哪怕林若甚至沒有相關的記憶，可是提起這件事時，他還是會本能的難過。
于是烏洛琉斯也低垂下眼眸，陪著對方一起難過。
這是祂唯一能做的，祂不像梅迪奇那么會說話，也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林若。
或者說，祂真的有資格去安慰對方嗎？
烏洛琉斯不知道，祂也不想去思考這個問題，祂只是單純的想陪著林若，無論是難過還是高興。
不是命運給祂的指引，只是烏洛琉斯想這么做而已。
于是房間里驟然安靜下去，就這么過了好一會兒之后，有人實在看不下去，輕輕的敲了敲桌子。
“咳……”克萊恩輕輕的的咳嗽了一聲，早在烏洛琉斯出現的時候，他就已經因為來自靈性的提醒驚醒，匆忙來到隔壁船艙門口——林若用鈔能力說服了隔壁原本的客人讓出了房間。
不過那時候烏洛琉斯已經開始敘述祂所看到的“未來”，克萊恩也就沒出聲打擾，靜靜的關上門后，隨便找了個位置坐好，同樣擔當起了聽眾。
所以克萊恩同樣完整的聽完了當年的事，既為此震驚，又難過于林若經歷的那些背叛與傷痛。但無論如何，克萊恩知道他不能看著林若就這么沉浸在傷痛中，那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決定轉移一下注意力。
——不是不想安慰，而是克萊恩看得出來，林若此時并不需要他的安慰。
于是克萊恩道：“這么說來，烏洛琉斯殿下聽到的那個聲音，似乎就是當年的那個幕后黑手？”
這似乎不是一個好話題，但克萊恩知道，林若現在最想聽的就是這個。
林若從來都不是會單純沉溺在悲傷中的人，即便祂會為此難過。但比起單純的難過，復仇才是他更會做的事。
用仇人的血來祭奠亡者，這才是林若的風格。
而當年的悲劇，無論因為多少因素造成，那位幕后黑手都是顯而易見的因素。
亞利斯塔·圖鐸已經隕落，但這位顯然沒有。
“我不知道。”烏洛琉斯誠實的搖搖頭。
“祂們確實是一個人。”林若在同一時間抬起了頭，此時此刻那雙蔚藍色眼睛里仿佛有灰色的霧氣在涌動。
祂道：“我想起了一些東西。”
祂想起當年重創了血皇帝，又質問了烏洛琉斯之后，終于稍微冷靜下來的祂，是如何艱難的排除一切影響與干擾，找到了隱藏在幕后的推手——
伏行之混沌、千面之神、外神之信使、百萬蒙寵者之父，奈亞拉托提普行走中此世的化身，黑法老。
祂殺掉了對方，斬斷了奈亞拉托提普所有越界的觸手，以自身的狀態進一步向神靠攏為代價，讓那位外神無法再輕易降臨力量到這一世界。
祂甚至記起了黑法老被抹去之前，那帶著惡意與愉悅的話語：
“您是在生氣嗎？因為我蠱惑了亞利斯塔·圖鐸，您的學生。”
“還是說，您是在為我明明沒有使用任何權柄，僅以語言的挑撥，就讓您的學生選擇了背叛您而生氣？”
“其實我能理解您，這確實是很難接受的事。對您來說，若我真的是用力量迷惑了亞利斯塔·圖鐸，您大概反而會高興吧，那意味著祂的背叛并非出自本身的意愿。”
“人們常以為彼此的感情牢不可破，可實際上這不過只是一廂情愿。正如您心愛的學生，您真的了解過祂嗎？了解祂對力量那扭曲而病態的渴求，了解祂這些年來活在您的陰影之下，逐漸扭曲的心靈，了解祂的偏激與極端。”
“還是說，您從沒有都意識到，有您這樣一位站在生靈頂端、受到所有人偏愛的老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榮耀。”
而祂是怎樣回答道呢？
“你的廢話太多了。”
記憶里的祂表情冷漠的道，話音落下的同時，對黑法老進行了最后的處決。
眼看著就要完蛋的黑法老卻在被抹去前露出了無趣的表情。
“其實我是支持您保留人性的，畢竟神性的您，太無趣了。”
“不過在那之前，請您允許我觀看更多的悲喜劇，品嘗更多屬于您的絕望。”
然后呢？然后……林若忽然愣住了，有人在現實世界拉住了他的胳膊，還有人在他耳邊說著什么。
那好像是一個故事，有關于戰車與愚者……唉？
林若的精神猛地從回憶中抽離，他眨了眨眼睛，蔚藍色眼眸中的灰色霧氣在此刻緩緩的消散，不過一兩秒的功夫就消失一空。
林若的眼眸恢復了往日的神采，他隨即抬眸看去，就見旁邊的烏洛琉斯正緊張的拉著他的胳膊，眼巴巴的看著他，克萊恩則捏著個薄薄的日記本，正念著上面寫的東西，表情相當復雜。
用比較形象的說法來形容，大概就是三分擔憂，三分惱怒，三分咬牙切齒與一分尷尬。
嗯，林若已經認出來了，克萊恩正在念的是他寫的《戰車日記》。
這玩意兒他不是放抽屜里的嗎？怎么會到克萊恩手上，哦對了，他把這東西跟那本格爾曼傳記放一起了……林若很快的想通了原因，恍然大悟的同時，看著克萊恩復雜的表情，心底難得有了幾分心虛。
克萊恩在這時也終于注意到林若恢復了正常，松了口氣的同時卻是忍不住小聲罵罵咧咧：“淦！居然真的有效果，這不神秘學……”
罵完之后，克萊恩放下手中那讓他恨不得直接銷毀的《戰車日記》，開口道：“你怎么樣了？”
“已經沒事了。”林若搖搖頭，也有些后怕的道，“不過差一點點就出事了，好險，還好你反應夠快……”奈亞拉托提普果然陰險小人
林若表示，他現在很懷疑奈亞拉托提普放任烏洛琉斯來告訴他這些，原因之一就是為了這樣陰他一把。
還好他早有準備……這樣想著，林若頓時一本正經的拍了拍克萊恩的肩膀，表情認真的道：“崽啊，阿爸果然沒白養你，以后阿爸的人性都要靠你來維持了。”
“滾！”克萊恩立馬黑著臉吐出一個單詞，不過卻是進一步松了口氣。
看來是真的沒事了。
林若顯然也不在意克萊恩的態度，他甚至笑了笑，順手在克萊恩頭上薅了兩下，揶揄道：
“所以現在你明白我寫那些東西的必要性了吧？”
克萊恩表情頓時更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