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輪沖擊,以多打少,居然折損了四五十騎,不禁令庾懌氣得七竅生煙。
尤其是那各處營盤的柵欄上,攀著不少看熱鬧的士兵,不下兩三千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己方的騎兵被司馬珂收拾得如此干脆利落,令庾懌更是顏面大失。
大營之前,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的尸體,也有個別傷者爬了起來,從大營里竄出同袍將其抬了進去。一群無主的戰馬,四處散落著,不安的踢著蹄子,不時的悲鳴幾聲。
但是庾懌并非腦袋發熱的主將,一看這陣勢,便知再纏斗下去,還是己方吃虧,當即怒聲吼道:“鳴金收兵,傳令弩兵守住大營!”
當當當
隨著一陣鑼聲響起,朱燾只得傳令眾騎調轉馬頭,怏怏的率眾退回本營。
哈哈哈
司馬珂及眾羽林騎,眼見得敵騎數倍于己,傾巢而出卻又鎩羽而歸,一個個都高高的舉起手里的大弓,大聲的哄笑著,無情的奚落著敵軍。
那洪亮的笑聲,刺痛了庾懌的心,令其恨得咬牙切齒,怒聲吼道:“司馬珂小兒,我誓斬你頭,懸于姑孰東門!”
司馬珂見對方已撤兵,又有無數的弩兵往營寨的柵欄邊涌來,便令周琦率眾羽林騎撤退,自己則一夾馬腹,催動那八尺多高的西極馬如風而來,直奔庾懌轅門前的那桿牙旗。
叩噠噠
那一道騎影,如同一道流光一般,轉眼之間便已奔到轅門前一百二十步外,司馬珂勒住馬腳,取下五石弓,彎弓搭箭。
庾懌身邊的眾將士不禁一陣大亂,紛紛舉起大盾,護在庾懌周圍。
然而司馬珂的目標并不是庾懌,而是那桿牙旗,上書“輔國將軍庾”。
箭如流星,那鐵羽箭帶著巨大的破空聲,激射而去,正中牙旗的旗桿尾端,巨力催動之下,箭鏃破桿而出,饒是那牙旗極其堅固,已然被射得晃來晃去。
司馬珂舉弓大笑:“庾懌小兒,不過插標賣首者耳,尚敢叛亂耶?本將在野狼灘等你,如若敢來,必將爾等塌為齏粉!”
嚯嚯嚯
話音未落,周琦等羽林騎見自家主將如此神勇,又齊齊舉起手中的長弓,發出如雷般的響應聲。
“兵書曰,牙旗者,將軍之旌。”對于大軍來說,牙旗就是一軍之將的顏面,卻被司馬珂在眾目睽睽之下射了一箭。
庾懌望著那還在牙旗桿上的鐵羽箭,氣得臉都快變綠了,嘶聲怒吼道:“弩箭兵,速上前射之!”
無數的弩箭兵蜂擁而來,奔向營寨的柵欄。司馬珂哈哈一笑,調轉馬頭,帶著眾羽林騎如風而去,等到庾懌的弩箭兵奔到柵欄后時,只看到一溜的煙塵,滾滾而去。
庾懌率大軍進駐姑孰城,便是為了威逼朝廷,廢黜司馬珂。不料司馬珂居然率區區萬余兵馬奔襲百里而來,在野狼灘安營扎寨,與庾懌大軍對峙。
而且在晌午時分,司馬珂更是明目張膽的來看營寨虛實,而且還射殺了己方幾十名騎兵,庾懌心中這口氣自然難以咽下,決定率大軍全力攻襲野狼灘,以數倍的優勢兵力碾壓之,不但要一雪晌午時的恨意,更要借機除掉司馬珂,讓庾家重掌朝廷中樞。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兩軍相爭,軍情最為重要。司馬珂既然來看了自己的營寨和四周的地形,庾懌也要去野狼灘看看司馬珂的虛實,同時偵查一番野狼灘的地形,以決定戰斗之策。
庾懌自知自己的武勇不及司馬珂,騎兵也比不上羽林騎的悍勇,不敢像司馬珂那么明目張膽、大搖大擺的去偵查地形。
一直到了黃昏時分,庾懌才帶著百余名騎兵,在司馬朱燾、長史劉仕、督護王彰等將的簇擁之下,自姑孰南門奔往野狼灘而來。
眾人一路緩緩策馬而行,查探四周地形,商議進攻野狼灘的戰術。
從庾懌等人出營的那一刻開始,便已被司馬珂的塘騎所偵知,早已派人飛報司馬珂,前方的塘騎也隨著庾懌等人前進的步伐,依次撤退。
眼看已經到了前方五里的地界,朱燾一看前方的地形,不禁暗暗贊嘆了一聲,道:“司馬珂果然頗有章法,選擇在野狼灘扎營,亦是甚有用意。此處狹隘,我軍自此處進兵出擊,便難以極盡兵力優勢。”
庾懌抬頭望去,只見前面的地界,只有四五百米寬,最窄的地方只有三百多米寬,兩旁都是山丘和樹林。若是三萬戰兵列陣而來,到了此處,前軍便只能四五百兵馬并行,若是司馬珂的前軍也是四五百兵馬并行,便沒辦法自兩翼包夾形成三面合擊。
庾懌哈哈一笑:“雕蟲小技而已,司馬珂這點小心思,在絕對的優勢兵力之前,不值一提!”
庾懌想的是,就算司馬珂前軍四百人一排,也不過二十幾排,形成一字長條形,雖然前面幾輪鏖戰或許不吃虧,但是鏖戰幾輪之后,其后繼兵力不足,將士體力不足就必然崩潰。庾懌也曾在蘇峻之亂時參加過戰斗,真正的戰斗往往都是前面幾輪呈膠著狀態,你來我往的沖殺,最終就看誰先堅持不住,誰就得敗退。司馬珂這般戰法,就算前面幾輪頂住了他的大軍的攻擊,但是將士的體力是有限的,一旦后繼輪換無人,便要一潰千里。
朱燾又道:“聽聞司馬珂軍中有長矛兵,每人手持長達兩丈五的竹矛,若是近身廝殺,則我方軍馬難以近身,其又全身甲胄,弓箭不能傷其身。長矛兵列陣而來,威力巨大,不若多備投石機,以亂其長矛兵陣列。”
一旁的督護王彰不以為然的說道:“區區長矛兵,多備強弩即可。兩軍對陣,又非攻城拔寨,豈需用投石機?且投石機極其笨重,若推投石機而行,則行進速度必然極慢,反而不美。”
王彰其實說的也沒錯,投石機雖然有輪子,但是因其極其笨重,此時的地面又坑洼不平,而且部分地面土質松軟,推動投石機行走極慢,只能用于守城和攻城這種定點攻擊。
不過,真有投石機,對司馬珂的長矛方陣來說,可是致命性的打擊……
眾人一路商議著,繼續前行,眼看到了三里之外,已然隱隱可見遠處司馬珂的大營,只見那一大片營盤連綿兩三里,粗略估計果然不過萬余人。
庾懌心頭稍安,哈哈笑道:“司馬珂小兒不過區區萬余兵馬,也敢如此叫囂,我大軍一出,必將其踏為齏粉!”
眾人原本神色凝重,此刻也紛紛露出了笑容。很顯然,司馬珂的戰兵最多八千,己方差不多是四倍的兵力,用人海戰術耗都能耗死司馬珂。
長史劉仕也笑道:“據斥候傳報,司馬珂不過百余輛牛車,用于運輸輜重,該不會卸牛再用火牛罷。”
眾人哈哈大笑,百多頭火牛,一輪弩箭過去,就全射沒了。火牛陣這玩意,第一要牛的數量夠多,第二要出敵不意,不是什么時候都能用的。
庾懌等人正談笑著,信心百倍,似乎彈指間司馬珂便會灰飛煙滅。
轟隆隆
就在此時,背后傳來一陣巨大的馬蹄聲,眾人回頭一看,不禁大驚失色,原來是司馬珂率著百余騎兵沖殺而來。
“快撤!”庾懌大聲吼道。
眾人紛紛調轉馬頭,隨著那百余名騎兵簇擁著庾懌狂奔而回。
司馬珂見庾懌要跑,哪里肯讓就此讓庾懌這么輕易的全身而退,當即扔下了身后的羽林騎,一夾馬腹,仗著馬快,飛速的追了上去。
“明公,窮寇莫追!”周琦在身后大喊。
司馬珂依舊縱馬狂追。窮寇莫追?前面一里范圍的動靜,不但能看得清清楚楚,還能聽得清清楚楚,誰能坑我?
眼看追近到了一百五十步內,司馬珂彎弓搭箭,對著最后的一名敵騎就是一箭,箭如流星,只聽一聲慘叫過后,那名騎兵便撲通一聲掉落于馬下。
一箭得手,司馬珂馬不停蹄,縱馬疾馳,追上去又是一箭,又有一名叛軍騎兵落馬。
庾懌聽得背后不停的響起慘叫聲和落馬聲,只驚得魂飛魄散,瘋狂的率著長鞭,嘴里狂喊著“駕”,催得那胯下的駿馬都快飛了起來。
好在司馬珂只剩有九枝鐵羽箭,等到射完之后,只得勒馬而立。
此時身后的周琦等人也追了上來,司馬珂回頭哈哈笑道:“莫要追了,賺了九匹戰馬,也未白跑一趟。”
周琦跟著眾羽林騎哈哈大笑,紛紛勒住馬腳,調轉馬頭,一路將那失去主人正在悲鳴的戰馬牽了回去,連那落馬的士卒身上的衣甲和手中的兵器、弓箭等一應物品都不放過。
庾懌率眾一路狂奔,終于奔到了大營之前,依舊不敢停留,一直跑進了轅門之內,這才膽戰心驚的勒住馬腳,回頭驚慌的問道:“司馬珂追上來否?”
眾人急忙回道,司馬珂射殺了九名騎兵,已然退回。
庾懌這才驚魂甫定,隨即惱羞成怒,一把將頭上的兜鏊扔在地上,惡狠狠的罵道:“不殺司馬珂小兒,誓不為人!”
正羞怒之間,卻見一騎斥候飛奔而來,急聲稟道:“啟稟將軍,征西將軍自江北來信!”
庾懌急忙接過那斥候遞來的密信,拆開一看,卻是庾亮催他趕快出兵攻打司馬珂。
原來,自司馬珂出兵以后,王悅便以瑯琊王氏的名義,跟隨陸玩,發出了討賊檄文,聲稱庾家為亂臣賊子,要興義兵討之。
瑯琊王氏一出手,北方士族紛紛響應,頓時檄文如雪片一般飛來,驚得庾亮魂飛魄散。隨后庾亮又接到司馬珂出征姑孰的消息,心中又是一陣大喜。當即致書讓庾懌速戰速決,趕快解決司馬珂。
只要解決了司馬珂,眾士族失去了依托,危機自然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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