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軍兩萬,北府三軍合計四萬,外加背嵬軍一千,陌刀營一千,羽林騎一千,合計六萬三千人為北伐主力大軍。
另有卞誕的解憂軍和沈勁的控鶴軍各一萬五千,以及荀蕤的荊州軍三萬,合計六萬兵馬,作為后援,隨時聽命出征。
司馬珂的北伐大軍,前前后后預計將動用十二萬之眾,外加民夫等,不下二十萬人,可謂聲勢浩大。
為了這次北伐,司馬珂籌備了三年多,對于他來說,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六萬多大軍,乘船北上,在本個月之后,抵達了襄陽城下,擬以襄陽城為據點,往北進攻。
而自襄陽往北,第一站便是南陽郡的治所宛城。
宛城,所在地位于三面環山,南部開口的南陽盆地,北有秦嶺、伏牛山,東有桐柏山、大別山,西有大巴山、武當山。正是“有高山峻嶺所控扼守,有寬城平野可以屯兵,西鄰關陜,可以召將士;東達江淮,可以運谷粟;南通荊湖、巴蜀,可以取財貨;北拒三都,可以遣救援”之地。
在漢末時期,宛城便是江南與中原之間的咽喉之地,也是兵家南下和北上的必爭之地。歷史上的曹操更是多次在宛城大戰。因為其都城許都距離完成不過數百里之遙,若被荊州軍占據宛城,則既扼守了北軍南下的咽喉,又隨時可以趁虛而入,攻襲都城許都。
所以,宛城可謂江南和中原之間的咽喉之地,尤其對于中原來說,其意義相當于襄陽之于江南。一旦突破了宛城,便可突入中原之地,一馬平川,再無阻攔。
尤其是趙軍兩年前的南侵江南之戰的失敗,使得石虎對于東晉逐漸處于守勢,在宛城更是以重兵把守之。
鎮守宛城的不是別人,正是曾在安陸敗給司馬珂的石趙安南將軍李菟,以及其弟李順兩人,城中有守軍一萬余人。在南陽這樣的小郡,駐有一萬兵馬,已經算是重兵把守了。
而且李菟雖然曾是司馬珂手下之敗將,但并非弱雞,能在石虎手下爬上安南將軍的位置,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將,憑的是赫赫戰功,其昔日在對戰前趙和羌人時都戰績不俗。
司馬珂思前想后,決定以謝尚的驍烈軍為前軍,作為先鋒兵馬,攻襲南陽城。
因為北府三軍,虎衛軍曾隨他作為主力在邾城大破胡虜,而神策軍更是西征軍的主力大軍,唯獨驍烈軍一直沒有太大的表現機會,此次派驍烈軍為先鋒,也是為了平衡一下三軍之間的爭功心理。
收到進攻宛城的號令,整個驍烈軍頓時歡呼聲雷動,一個個摩拳擦掌,要一舉將宛城拿下。
次日一早,謝尚便帶著一萬三千兵馬,自襄陽出發,兵鋒直指宛城。
十余天之后,謝尚率著一萬多大軍到了宛城之下之時,整個宛城為之震動。
自從祖逖去世之后,宛城之地淪落胡虜之手十數年,再也未見過大晉王師,想不到一夜之間居然來了一萬多兵馬,連營數里,將宛城南門地界擠得水泄不通。
宛城的守將,羯趙的安南將軍李菟接到斥候傳來的消息開始還不敢相信,畢竟近十余年來,從來只有石趙南下,從無晉師北上之事。
當李菟登上城樓,遠遠的看到那密密麻麻的晉軍軍馬正在安營扎寨,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晉軍居然真的北伐了!
按照斥候傳遞的消息,來軍居然是在安陸城大敗羯趙的北府兵之一。
李菟身旁的胞弟李順,官拜鷹揚將軍,見到晉軍正在大搖大擺的安營扎寨,忍不住問道:“兄長,何不趁敵軍陣腳未穩,沖殺一陣!”
然而,李菟兩年前在安陸城被北府兵打了個幾乎全軍覆沒,深知這只兵馬的厲害,哪里敢出城迎敵。
當下李菟當即令眾將士將滾石、擂木、金汁等搬上城樓,又布置了強弓硬弩,下令堅守不出,敢出城迎戰者,立誅無赦。隨后,李菟又派快馬飛往襄國稟報晉軍北伐之事,同時令襄城郡的兵馬前來馳援。
但是謝尚也沒急著攻城,宛城城高墻厚,強攻必然折損重大,就算攻下來也是慘勝,不但得不到贊賞,還會被司馬珂重責。
謝尚在宛城南門駐扎下來之后,令諸軍馬按兵不動,做好防守事宜,防止羯趙大軍偷營。
隨后,謝尚便做出了一個令李菟極其郁悶的事情,那便是將宛城四周堅壁清野。
根據斥候傳報的消息,謝尚對凡宛城境內的漢人百姓,一律強勸其拖家帶口,退往襄陽,并予以發放糧食,米糧、土豆和紅薯各占一部分,確保其全家老小在搬家途中的口糧,又保證其搬遷到襄陽之后,有地可種。
不過數日之間,便將宛城四周勸走了六七百戶人家,而且還繼續再清退,大有讓宛城成為一座孤城之勢。
副將李順,氣得七竅生煙,一直叫嚷嚷的要出城與晉軍決戰,奈何李菟對戰晉軍有過切膚之痛,堅決守城不出,李順也沒有辦法。
不過六七天的時間內,謝尚便遷走了宛城四周的兩千多戶約一萬多人,使得宛城四周十數里地之內,幾乎成了荒山僻野。
這一下,就連李菟都快忍不住了,照這個速度下去,謝尚將宛城四周的人口全部遷到襄陽,那宛城就跟一座關卡差不多了。
然而,除了遷移宛城四周的人口,謝尚也并沒有讓李菟安心的守城。
月黑風高,夜色沉沉,驍烈軍司馬張澄率領著三百多號人馬,“鬼鬼祟祟”的摸到了宛城南門附近。
張澄并不是想發動一場偷襲。
此時的南門城頭,大約還有五百多趙軍,除了負責值守和巡邏的將士,大部分人正靠在垛堞之上,抱著武器昏昏而睡,只要張澄稍有動靜,這些士卒就可以立馬驚醒,即刻發動反擊。
張澄瞄了一眼敵城,嘴上咧著冷笑,擺手做了一個手勢。
三百士卒,急忙將所負的一件件東西卸了下來。
那些東西不是武器,也不是攀城的器械,而是一張張牛皮鼓,一面面銅鑼。
“敲打起來!”張澄大叫一聲。
號令一下,幾百士卒啐了口唾沫,挽起袖子,拼盡全力的便敲打了起來。
震天的鑼鼓聲,毫無征兆,驟然而起,一瞬間就打破了夜的沉寂。
與此同時,那些專門挑選出來的粗嗓門的士卒。跟著一起大吼大叫起來,喊殺之聲也沖天而起。
這突如其來的喊殺聲,震天動地,頃刻間便將城頭熟睡或者昏昏欲睡的趙軍卒們驚醒。
“不好,敵軍來襲。”
“都他娘的快起來,都別睡了,敵人殺來了。”
“弩箭手在哪里。速往城頭就位,莫讓敵軍逼近。”
“快去報知李將軍,速去!”
城頭一時亂成一片。疲憊的士卒先是被鼓鑼聲驚醒,接著又被將領們喝斥著強打精神,帶著惺忪的睡意,緊張不安的準備迎敵。
這些趙軍們倒也警覺,一轉眼的功夫,眾軍便強行驅散了睡意,弩箭手皆已就位。其眾人也做好了應對敵軍夜襲攻城的準備。
過了片刻,城內馬蹄聲響起,李菟飛奔上城,一臉的肅然凝重。
這位安南將軍的臉上也是一臉睡意未盡。顯然也是剛剛被從夢中驚醒,急急忙忙的趕來城頭指揮。
“敵軍何在?”李菟緊張的問道。
“就在西南側,聽這聲勢,至少有數千人。”
李菟的目光掃向西南,目之所見,唯有黑漆漆的夜,看不到半個人影,而耳中的戰鼓聲,喊殺聲卻愈演愈烈。
夜色掩護了敵人的蹤跡,卻讓李菟更加緊張不安。
只是,讓李菟和他的部下們感到不解的是,明明聽到震天的喊殺聲,卻遲遲不見敵人攻至。
上千疲憊的趙軍,只能巴巴的凌亂在夜風中,苦等敵人的來襲。
半個時辰后,震天的聲響突然消失,原本喧囂之極夜色,一瞬間就恢復了沉寂。
城頭的守軍們個個茫然,皆是豎起耳朵細聽,卻再聽不到丁點動靜。
茫然中,所有人的緊繃的情緒便漸漸的放松下來,他們多是以為敵軍見得自己已有防備,便放棄了攻城,主動退去。
李菟也暗松了一口氣,卻不敢放松警惕,只令全軍繼續戒備,同時派出斥候出城偵察。
夜色中,張澄已翻身上馬,打著哈欠道:“咱們的任務已完成,都撤吧,回去睡大覺。”
三百士卒迅速的將鑼鼓收拾了,追隨著張澄悄無聲息的又撤離還營而去。
張澄的人馬剛走不過,宛城的斥候就已馳來,眼瞅著四下不見敵人蹤跡,只得折返而回,報告李菟。
當李菟確認城外沒有敵軍后,神經才終得松馳,才下令解除警戒,讓士卒們繼續休息,自己也拖著疲憊的身子還往府衙。
夜色愈沉,烏云遮云了月光,天地一片昏暗。
半個時辰之后,另一隊兵馬神神秘秘的出現在了東南側,而率領著這一支兵馬的人,卻是謝尚新征入驍烈軍的長史謝石。
同樣是三百士卒,所攜的同樣是鑼鼓等物,眼瞅著時辰差不多了,謝石一聲下令,那震天動地的鑼鼓聲和喊殺聲驟然再起。
此時此刻,城頭的趙軍才剛剛從上一次的鑼鼓喧天中解脫出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這再度響起的喧囂,再次殘忍的打破了城頭的平靜。
數百號昏昏沉沉的士卒,不得不強行抖擻精神,架起弩箭,備好木石,無奈何的準備御敵。
李菟也是一樣,才剛剛鉆進被窩不久的他,馬上又被城頭的急報驚醒,只能拖著疲憊的身軀,馬不停蹄的趕到了南門城頭。
而當李菟剛剛登上城頭,尚還不及觀察敵情時,那震天動地的響聲,便突然之間,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耳邊。
響聲消失的一瞬間,所有趙軍都恍然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上千號人茫然了許久,才確信自己是清醒的。
這個時候,李菟終于明白了,原來這一切都是謝尚的“奸計”。
很顯然,這是謝尚故意派了小隊人馬,潛伏在宛城四周。輪番的敲鑼打鼓,喊打喊殺,為的就是讓李菟和他的士卒無法休息,隨時處于緊張時刻。
盡管李菟識破了謝尚的用意,但他卻無可奈何。只能讓他的士卒們繼續在城頭忍受謝尚的騷擾戰。
萬一這佯攻中,十次中有一次是真,他卻放松了警剔,后果豈堪設想。
于是,在接下來的五六天里,負責值守的趙軍們不敢休息,每到了晚上的時候,一次次的被隔那么個把時辰就來一次的喧囂鑼鼓聲吵得心煩意亂。
在這般心理戰攻勢下,趙軍逐漸難以支撐下去,精神萎靡不振。
然而,在這五六天之間,晉軍除了襲擾的士兵,其余的將士卻在呼呼大睡,警戒也極為松懈,和城頭上的如臨大敵、疲累不堪形成鮮明的對比。
同樣一連五六天,斥候得到的情況都是如此,晉軍的防御和警戒極其松懈,似乎吃定了趙軍不敢出城迎戰。
終于李順坐不住了,連連向李菟請戰出城襲營,都被李菟所拒絕。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李菟也頂不住了,終于同意了李順的提議。
除了因為襲擾戰之外,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謝尚一直在遷移宛城的民眾,令李菟感到恐慌。
而更令李菟恐慌的是,根據斥候的情報,司馬珂的后援大軍約數萬人,也陸陸續續的在向宛城進軍,一旦等到晉軍的后續大軍繼續抵達,宛城的守城壓力更大。
若是能夜襲晉軍,將面前的敵軍擊敗,則后續的壓力便會少得多,所以李菟還是決定孤注一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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