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期間,北伐軍將士們,除了農忙之時參與屯田,平時都是吃飯、睡覺、練兵,這些習慣了征戰的將士,早就摩拳擦掌,等待著新的征戰。
尤其是新軍功制度出來之后,很多有功將士都分了不少土地,更是令大家振奮不已。以前當兵,只是為了一條活路和找胡人復仇,現在當兵又多了一層新的意義。
凡是參與了北伐的將士,最低者也分配了兩畝地,而且全部記錄在冊。大部分田地已按照就近原則,已發放給其家人耕種。有的已經沒有了親人,則由官府統一管理,待得其退役之時,即可到官府領取并進行耕種。
在此兩年期間,司馬珂又清退了一批年齡超過四十五歲的老兵合計約萬余人,退役的老兵除了分有田地之外,還每人發放了五千錢的退役安家補貼。
也有舉目無親且一些習慣了軍旅生涯的將士,強烈要求繼續服役的,則根據其年齡和體力狀況,安排繼續作為戰兵或者轉為輔兵。
過去的一年之中,光賣鹽的收入就達一億五千萬多錢,京口互市每年的收入約五千萬錢,光這兩項的收入就達兩億錢。南徐州、南豫州、荊州、益州這幾州的賦稅收入,除了上交給朝廷的部分,以及維持各州的官員薪俸和其他正常運作費用,其余的也用來補貼江北。而且不征戰期間,將士們也在農忙時屯田,糧米足夠自給,所以司馬珂手里的錢糧已經完全足夠支撐一場傾國之戰。
之前每次的大戰,司馬珂都選擇在秋季,因為這個時候秋收已畢,不耽誤大家屯田耕種。同時,發生戰爭的地區的百姓也會四處躲藏和奔逃,也影響耕種。但是如今他手里錢糧富裕,也有足夠的實力去養活新占領的土地上的百姓,所以這次決定選擇在春耕之后出戰。
而且,胡人也不喜歡春夏之際打仗,第一因為太熱了,第二因為冬季戰馬掉膘要到秋季才能補回最佳的狀態,第三則是因為秋天是收獲的時節,可以“因敵就食”奪取敵占區的糧草予以補充,避免了運糧之苦。
司馬珂此刻手中兵精糧足,戰馬也喂得肥肥的,故此這一次,他決定選擇春夏相接之際出兵,以打羯人個措手不及,同時也防止鮮卑人搗亂。因為小冰河時期剛剛過去不久,整體天氣還是相對較冷,到了冬季渤海會結冰,若是與羯人鏖戰時間久的話,鮮卑人可能趁機派騎兵跨海而來,突襲和劫掠青州。
但是,黃河天險,成了阻礙他北伐的巨大障礙,渡河北伐,若是沒有糧草輜重的運輸跟不上,則打起來將會極其艱難。畢竟河北都是漢人的土地,他不能“因敵就食”,像胡人以劫掠和破壞式的戰斗方式去打羯趙所占之地。
要想渡河,必須要有足夠數量的船只,用來運兵和運輸糧草輜重,而且要在九月枯水季節之前運輸足夠的糧草。否則的話,他就會像歷史上的桓溫第三次北伐那般,最終河道水淺,運輸不暢,最終糧草不繼,在枋頭退兵,又被鮮卑人趁機追襲,最后大敗。
為此,司馬珂在年初之時便已向江南調船。他讓紀睦把荊州能調動的船只包括戰船、貨船全部調入黃河水道。當年李壽南下入侵之時,也被繳獲了不少的戰船,加上那時各士族為了支持抵抗夔安的大軍南下,捐助了不少的戰船和貨船。
但是,司馬珂知道,這次征伐戰不比當初的主場防守戰,這是一場聲勢浩大的傾國之戰,所需要的糧草物資極其巨大,這些船只依舊不夠。
司馬珂又讓庾翼發動黃河和荀蕤發動黃河南岸的漁民,讓他們將漁船貢獻出來協助大軍運輸物資,并由官府支付費用。好在這兩年之間,不少黃河北岸的漁民也紛紛奔投到黃河南岸,沿岸的漁民和船只不在少數。眾漁民聽說晉軍要渡河北伐,而且協助運輸還給船錢,紛紛踴躍報名,如此一來,運輸的問題,總算得到解決。
公元344年農歷4月底,休養生息了兩年的司馬珂,再次啟動了北伐的征程。
他令謝尚率北府驍烈軍自青州出兵,渡河攻打對面的樂陵郡,進而攻打渤海、平原兩郡,占據河北東部地界,同時防止鮮卑人冬季渡海而來。
夏侯長則出兵進駐青州,以北府神策軍負責鎮守青徐兩州,內防士族借機叛亂,外防鮮卑人渡海攻襲。
毛寶及天策軍依舊鎮守洛陽,除了防止內亂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防止關中的秦國趁機攻襲洛陽。
司馬珂親領鄧遐、周琦、荀蕤、王猛等人,率背嵬騎、羽林騎、北府虎衛軍合計步騎三萬余人,渡河攻襲河北。
而他進攻的第一站,如同歷史上的桓溫一般,正是枋頭。
枋頭距離鄴城只有一百多里地。石趙的都城雖然還是定為襄國,但是鄴城如同陪都一般,石虎在此設立東西二宮,一年有小半時間住在鄴城。同時鄴城也是石趙的第二大城市,人口眾多,也是河北的經濟重地。
因為鄴城的重要性,故此石趙也是以重兵把守,駐守在此地的正是西羌大都督姚弋仲及兩萬多的羌人悍卒。
黃河南岸,文石津渡口,對面便是靈昌津。
歷史上的石虎曾在這一年,打算在黃河上架橋,將兩個渡口連接起來。
此時正是河水暴漲的時期,大浪滔滔。河面上,船只來來往往,除了滿載的貨船,夾在其中的更有密密麻麻如過江之鯽般的漁船。
渡口沿岸一帶,無數的斗艦林立,如同一座座水中樓房一般,上千艘船只依次排列在江面上。一眼望過去只見船只,不見河水。
戰艦之上,數十萬晉軍將士肅然而立,一桿桿刀戟直刺蒼穹,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耀起一片銀色的光芒,與波光粼粼的河水互相輝映;一面面繡旗掛在船上的旗桿頂端,獵獵隨風招展。
正中的旗艦,比起其他斗艦都要高上一層,繡著“大將軍司馬珂”幾個大字的纛旗,隨著那河風激烈的鼓蕩著,數萬的晉軍將士的激情,也隨著那纛旗激蕩而起。
數萬大軍,肅然而立,所有人的視線齊齊的望著正中的那艘高大的旗艦,屏聲靜氣,靜靜的等待著這位橫掃大江南北,威震天下的無敵戰神的號令。
司馬珂身著明光重鎧,腰懸秋霜劍,昂然屹立在斗艦的甲板上,身后的一襲大氅獵獵隨風招展。在他身后,荀蕤、鄧遐、周琦、陳猛、陸納等將,個個全身披掛,神色冷峻,不怒自威,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必勝的信心和氣勢。
而那些晉軍士兵,尤其是那些百戰老兵,個個精神抖擻,昂然肅立,殺氣和戾氣沖天,大有遇神殺神遇魔殺魔之勢。
司馬珂拔劍而出,高高的舉起了鋒芒凜冽的秋霜劍,那鋒利的劍刃在日光的照耀下,閃耀出一片奪目的光芒,如同仙劍一般。
全場將士屏住了呼吸,齊齊的朝他望去,霎時無聲。
司馬珂氣運丹田,將自己的聲音伸展開來,穿透獵獵河風,清晰的傳入每一位晉軍將士耳中。
“是哪只軍隊,屢破胡虜南侵,誅石邃、斬石苞、殺石韜,令羯人不敢南下長江飲馬?”
“是我們,是大晉的軍隊!”
“是哪只軍隊,渡三峽、入川蜀,三個月之間便滅成漢、取益州,開疆拓土?”
“是我們,是大晉的軍隊!”
“是哪只軍隊,三載之間擊殺羯人十萬,復洛陽故都,收復河南四州,令羯人退回河北不敢南顧?”
“是我們,是大晉的軍隊!”
呼喊聲沖天而起,震蕩云霄,河水都為之蕩漾。
這一刻,所有晉軍熱血沸騰,豪情萬丈。
司馬珂長聲大笑,戟鋒南指:“走!且隨孤去橫掃河北,還我大晉河山!”
嗚嗚嗚
咚咚咚
無數的號角聲連綿不絕的響起,上千面戰鼓被雷動,激昂的聲音直沖云霄。
隨著鼓角之聲,一艘艘戰艦紛紛起錨,一面面風帆被扯起,一個個櫓漿搖動了起來,千帆競發,滾滾往北。
咕咕咕
水面上一群水鳥飛起,在空中形成一朵白色云彩,那云彩又碎成千片萬片,灑滿整個天空,飄往前方。
枋頭,城南。
幾名趙軍斥候,正在縱馬向前疾馳而來,奉命前往打探晉軍的消息。
自司馬珂渡河北伐的消息傳來,令堅守在枋頭的姚弋仲大驚失色。他心中清楚,司馬珂這次可不比當初在東燕城孤軍堅守。這一次是準備了兩年之久,必然兵精糧足,就憑枋頭的一萬羌軍是難以守住的。
姚弋仲一面派出二十幾路斥候往南打探消息,一面開始準備做好守城的準備,同時派人飛馬傳報襄國,請求石虎派兵支援。
轟隆隆
從南面天際相接之處,傳來一陣如雷鳴般的響聲,隨后一陣塵頭大起,驚得眾斥候一陣大驚失色。
來騎正是北伐的先鋒軍,鄧遐所率的背嵬騎,
五千重甲騎軍,每人配備一匹阿拉伯戰馬,一匹蒙古馬為乘馬,還有五千多川馬為馱馬。還為這支先鋒軍馬湊出了大約兩千多人的輔兵,多是河南之地的精壯充當,配雜馬騾驢近五千,馱運著隨軍糧秣物資。如此豪華陣容,就是在羯趙最精銳的黑槊龍驤軍,也是罕見罕聞!
五千重甲兵,配備了近兩萬的馬和雜馬騾驢,這聲勢比起兩萬的北府兵的聲勢還要浩大。
馬矯健如龍如鷹,人猛鶩如虎如狼,這些背嵬騎的全身重甲裝備也武裝到了牙齒,除了馬鎧、明光重鎧,帶面罩的兜鍪,司馬珂還給他們配備了鐵制的護頸,幾乎是全身都包在鐵甲之內。
隨軍所運其他物資從簡,但是糧秣卻是極其充足,糧食都是精制的混合和肉干的炒面,還有熬出的上好肉醬。一罐罐的精制海鹽,一壇壇的蒸餾酒。連馬料都全是上好的黃豆。
司馬珂經營這幾年來,財力已經比起胡虜諸國可謂傲視群倫,手頭的錢糧多了,自然也要讓將士們吃好點,才更好的去賣命打仗。
司馬珂的騎兵數量終究是有限的,只能走精兵路線,所以背嵬騎,也相當舍得花錢。
數千騎軍行動起來拉出來的陣仗比同等數目的步軍大上好幾倍,行軍途中,卷起一路黃龍也似的灰塵,盔鎧反射陽光,耀眼奪目。
河北之地殘留的漢人塢堡看見這等軍容,開始以為是羯趙的兵馬,都只覺得股栗。有的人逐漸識得是晉軍旗號,而自己塢堡被搜羅的少部分精銳子弟正神氣活現的奔走在軍前哨探引路,這時他們才恍然明白,并紛紛歡呼了起來。
王師北伐了!
對于塢堡之內的漢人豪強們,曾經與羯人拼死廝殺許久,最終又被石勒招安,和睦相處了好些年。但是這些年石虎的暴政,使得他們又躲進了塢堡,繼續與羯人艱難的對抗。
其實他們的日子也并不好過,因為塢堡內的莊丁們,都只能在塢堡附近進行耕作,一旦稍有動靜,便要趕快退回塢堡之內堅守。而羯人最壞的是,往往你耕作的時候他并不會騷擾你,一旦等到麥熟的時候,便大隊來襲搶糧。使得他們不得不經常提前割麥,而且還是夜里收割,白天睡覺,搞得狼狽不堪,十分的被動。遇到運氣不好的時候,大半的糧食都要被羯人搶走。
然而,南晉的大將軍司馬珂橫空出世,突然就從南面殺出了幾萬的晉軍,不到幾個月期間就占領了洛陽。初時塢堡內的漢人豪強們還是持著觀望態度,甚至并不以為然,認為司馬珂不過是搶點名聲,最終還是要退回江南的,就如當年的祖逖一般。誰知道,在接下來的幾年期間,傳來的消息令他們目瞪口呆了。
大將軍、西陽王司馬珂這個小宗室,不但占據了洛陽,而且連戰連捷,直接將羯人全部趕到了黃河以北。更重要的是,晉軍不但沒有退回江南,反而在河南之地生了根,越搞越紅火。
于是眾豪強們心中生出了濃濃的期盼,天天盼著司馬珂早日北伐,屆時可以派出族中的子弟和私兵,加入晉軍之中,也好混個名聲出來,增加家族的聲望,將來好提升族中子弟的資品。
當他們看到背嵬騎的時候,他們終于一個個歡呼雀躍了起來,無數的漢人豪強們,帶著族中的子弟,走出塢堡,前來迎接北伐的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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