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
“是不是甜甜又、又病了？”
接到妻子的電話，何耀華暫時丟下公務，急匆匆的跑到了軍醫院。
“……甜甜又流了很多鼻血，陷入了昏迷當中！”
看著女兒被送進了急診室，吳卓婭總算輕輕吐出一口氣。
但她的手還在微微發抖，腦海里滿都是女兒渾身是血的畫面。
她呆呆的看著急診室的大門，良久，才跟丈夫說，“另外，在甜甜書桌的抽屜里，有一些東西，你趕緊去看一看！”
“哈？”何耀華愣了一下，什么叫女兒書桌里的東西，還讓他去看。
原本，聽妻子在電話里語氣鄭重，何耀華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
當然女兒生病主院，不是什么小事兒。
但，何耀華了解自己的妻子，她不是個只顧小家的人。
哪怕是家里的房子著了火，妻子也不會輕易把他從單位叫回來。
而今天妻子偏偏就這么做了，還十萬火急的催促，何耀華第一個反應就是：應該是跟工作有關系！
可、可是——
妻子怎么會讓他去女兒的書桌抽屜里找東西？
要是換成其他的兒女，哪怕是還在讀大學的何衛紅，何耀華都覺得還不算太荒唐。
何甜甜？
剛剛從農村接回來的小女兒。
何耀華不是說瞧不起自家親閨女，而是，何甜甜的條件就擺在那里。
只讀過幾年小學，勉強不是個文盲。
平日里也不關心正經事兒，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吃吃喝喝。
小閨女對任何人、任何事似乎都不怎么上心，唯有看到肉和錢的時候，眼睛才會發光。
何耀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家閨女會跟工作扯上關系。
“我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你自己去看吧！”
吳卓婭揉了揉眉心，她自己的大腦都有些混亂，根本無法邏輯清晰的跟老伴兒分析。
再說了，吳卓婭到底不是專業人才，她雖然覺得那些稿紙上的東西很重要，卻也沒有什么證據。
專業的事兒，還是讓專業的人去做吧。
想到這里，吳卓婭又補充了一句，“老徐在不在？他要是有時間，讓他也看看。”
“老徐？他忙著修補那些圖紙呢。”
好不容易從灰燼里搶出一些資料，這幾天，廠子里數得上號的工程師、技術人員，都在廢寢忘食的“搶救”。
“那就讓衛軍回來看看。”吳卓婭想了想，又提議道。
許是何耀華轉業到了軍工廠，十多年來，何衛軍耳濡目染，也對軍工產生了濃烈的興趣。
大學的時候，他報考了機械工程系，畢業后便分配進了廠子，現在是個技術人員，跟著老徐這樣的老牌兒工程師學習。
“……好！”雖然還是不太明白妻子的意思，但憑借對妻子的了解，何耀華相信，妻子不是無的放矢。
讓人去廠里把何衛軍叫回家，何耀華看了看房門緊閉的急診室，知道閨女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來，便急匆匆回了家。
“爸，老師那正忙著呢，急著叫我回家干啥？”
何衛軍快步竄進家門，剛來到客廳，就急吼吼的喊道。
何耀華已經提前一步來到了二樓的小臥室，他打開抽屜，將吳卓婭精心擺放的圖紙拿了出來。
展開，只看了第一頁，何耀華的眼睛就猛地亮了。
他個外行，但，常年在廠子里待著，又聽那些老工程師和蘇聯專家天天討論，他多少也聽進去了一些。
有些關鍵詞，或是標志性的圖形，他也都認識。
尤其是這兩天，他蹲守在會議室，親眼看著一群技術人員修修補補，他真是印象深刻。
這會兒看到了更為完整的圖形、公式，他的手都有些發抖。
他急切的翻動圖紙，一張一張的看著。
就在這個時候，何衛軍的大嗓門響了起來。
何耀華頓時覺得來了幫手，趕忙喊道，“衛軍，快來，我在甜甜的房間里！”
“爸，好好的，您跑去甜甜屋里干啥？”
何衛軍一邊咕噥著，一邊蹭蹭的上了二樓。
“咦，不對啊，我媽早上吃飯的時候還說，今天甜甜差不多能出院。怎么？她還沒出院？”
何衛軍雖然也不太喜歡這個讓家人丟臉的妹妹，但到底是至親骨肉，看到她昏迷不醒的躺在病床上，他也十分記掛。
要不是最近廠子里的事兒太多，何衛軍就請假跟親媽一起去接小妹了。
“甜甜又病了，被你媽和衛紅送去了軍醫院！”
何耀華飛快的說了一句，然后催促道，“你小子別顧著說這些，趕緊進來啊！”
“又病了？小妹沒事兒吧？”
何衛軍被嚇了一跳，自家妹妹到底咋了，難道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癥？
怎么剛能出院了，就又病了？
還直接被送去了軍醫院？！
何衛軍心里直犯嘀咕，不過他還是三步并兩步的跑了進來。
進了門，他正要繼續追問，卻看到自家老爹捧著一沓的圖紙看個沒完。
“這是什么？”
許是看到了跟自己專業相關的東西，何衛軍十分好奇，順口問了一句，并湊上來一起查看。
“咦？這、這是r型導彈的結構圖？還有運算公式？”
何衛軍本來還想繼續問妹妹到底怎么了，但看到這些資料，他的眼睛都瞪大了。
整個人都變得十分興奮，他真是都忘了尊卑，一把從親爹手中奪過圖紙，一點一點的研究，“天哪，這段數據完整的樣子原來是這樣？”
“還有這個圖形，徐老師剛才還在發愁，說是被燒掉了一半，想要完全復原，有些難度！”
“哎呀，連這個也有？天哪天哪，這、這到底是從哪里弄來的？”
“爸，老何同志，這可是真正的寶貝啊。咦，好好的圖紙，怎么沾上了血？”
何衛軍飛快的翻看著，一邊看，一邊驚呼不已。
看到最后幾張，發現上面開始有了血跡，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爸，難道是隱秘戰線上的同志弄回來的？為此還有流血犧牲？”
腦洞大開的何衛軍，竟有了這樣的猜測。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這個猜測不太靠譜。
因為他仔細研究了一下，發現這些血跡顏色很鮮艷，仿佛剛剛沾染上的。
難道就在他們何家，發生了什么大事？
何衛軍已經開始腦補出了不少于一百二十分鐘的精彩諜戰電影。
何耀華聽到何衛軍的驚呼，臉上的興奮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沉與擔憂。
他隱約有了猜測，幽幽的說了句，“這些圖紙是在甜甜的書桌里發現的，而就在1個小時之前，甜甜鼻血不止，昏迷不醒，被送去了軍醫院！”
所以，這些圖紙上的血，極有可能是何甜甜留下來的。
“甜甜？她、她——”何衛軍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低頭看看那些圖紙，又抬頭看看何耀華，試圖在親爸臉上看出什么端倪。
但，何耀華黑瘦的面龐上并沒有任何開玩笑的痕跡。
何衛軍自己也知道，他們家老爺子最是個正直、執拗的人。
就算心疼何甜甜，也不會弄虛作假的給女兒身上增添什么功績。
所以……這些資料真的跟何甜甜有關？
忽然，喜歡腦補的何衛軍又一次的大膽猜測，“爸，難道是說，甜甜天天跑去小洋樓不是為了蹭吃蹭喝，而是、而是為了這些資料？”
因為最完整的資料，只有住在小洋樓的蘇聯專家才有。
與其說何甜甜自己弄出了資料，何衛軍更相信“何甜甜偷看了蘇聯專家的筆記然后默寫出來”這種可能。
雖然，后者同樣讓人匪夷所思。
畢竟這不是幾句話，幾個數字，而是十幾張的數據、公式還有精密圖形啊。
比如何衛軍這樣，自詡專業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就算看過原資料，想要一五一十的復制出來，也不太可能。
可、可……資料就擺在眼前，而跟著老師拼了好幾天的“殘片”，何衛軍對于其中的某些數據都非常熟悉。
他十分肯定，手中的資料沒有問題，且非常詳實、完整。
“你媽說，甜甜上次住院的時候，曾經說過一句話‘用腦過度，導致營養不良’。”
何耀華也想到了這個可能，他幽幽的嘆了口氣，“只是你媽那時沒有多想，也就沒把甜甜的話放在心上。”
所以，醫生說何甜甜嚴重營養不良的時候，吳卓婭還非常納悶。
而今天又看到這么一幕，且拿到了正常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出現的寶貴資料，吳卓婭突然就想起了這句話。
她腦中更是有了某些猜測：何甜甜的大腦或許有異于常人的獨特性。
平時她那么喜歡吃好東西，也不是真的嘴饞，而是身體需要營養。
“啊？還有這種情況？小妹她難道過目不忘？”
何衛軍有點兒傻眼，饒是他腦洞巨大，也想不出太過神奇的可能。
他所了解的神人，約莫就是里提到的過目不忘、生而知之。
“有可能，但還需要進一步的驗證！”
何耀華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著，所以，他不信鬼神，只相信科學。
何甜甜已經被送去了軍醫院，他相信妻子會給小女兒安排一些檢查。
另外，甜甜醒來之后，也可以直接問她。
不過，在這之前，何耀華還要反復核實這份資料的真實性。
“走！拿好這些資料，咱們趕緊回廠里，讓老徐他們幾個好好甄別一番！”
何耀華雷厲風行，吩咐了一聲，便大踏步的離開了家門。
何衛軍趕忙跟上。
另一邊的醫院里，何甜甜又被掛上了葡萄糖。
在吳卓婭的強烈要求下，醫生還給添加了一些營養針。
要知道在這個年代，西藥奇缺，而營養類的針劑更是非常少。
吳卓婭難得托了關系，找了老戰友，才給何甜甜弄到了名額。
看著乳白色的液體輸入何甜甜的靜脈，她的氣色一點點變好，吳卓婭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閨女確實營養不良啊，而她之所以會這樣，全都是用腦過度。
嗚嗚，過去她真是冤枉女兒了，居然覺得女兒貪吃丟人。
她、她果然不是個好母親，她太對不住甜甜了。
吳卓婭暗暗自責，她守在床前，輕輕握著何甜甜的手，默默的陪著她。
“媽，小妹不會有事吧！”
眼看小妹被推出急診室，來到病房，順利打上了吊瓶，何衛紅緊繃的精神才略略放松了些。
今天真是把她給嚇壞了，直到這會兒，她的腿都有些軟。
斜著身子坐在病床上，何衛紅看著妹妹瘦弱的模樣，小小聲的說了一句。
“不會的，甜甜一定會沒事兒的！”
吳卓婭堅定的說道，只是不知她這句話是在回答何衛紅，還是在安慰自己。
“她只是營養不良，只要補充上營養，她就能醒過來！”
“對！對對！”
吳卓婭喃喃自語，忽然她似是解開了什么密碼，急切的對何衛紅說：“快，快去把家里的肉粥端來。”
“對了，你再去找你爸、你哥，想辦法弄點兒肉票，買肉，買好多肉！”
“甜甜說了，她想吃紅繞肉！”
“就算她現在不能吃，也可以給她熬肉粥！”
“還有奶粉，我記得廠里后勤部還有一些給專家準備的奶粉，讓你爸想辦法，全都給甜甜弄來！”
嗚嗚，她家甜甜早就想喝牛奶、吃面包和烤肉了。
這樣的好東西，來幫助華國建設的專家才有資格吃。
但他們甜甜，更有資格！
甜甜都直接把自己累病了呢！
而那些專家，被廠子里照顧的這么好，說撤離就撤離，半點折扣都不打。
好吧，雖然撤離什么的，也不是專家的本意。
吳卓婭就是在遷怒。
她家甜甜為了弄出那些資料，直接進了醫院，作為母親，吳卓婭真的心疼又愧疚啊。
尤其是想到過去包括他們夫妻在內，都冤枉了甜甜，吳卓婭更是羞愧不已。
“……媽，我知道你心疼甜甜，但、但——”
肉票什么的還好說，想辦法湊一湊，總能弄到。
可奶粉啥的，是預留給專家的特供品。
雖然專家走了，但那些東西也不能輕易動用啊。
自家老爹講原則了半輩子，就算心疼自家孩子，也不會違反規定。
“你只管去，我家甜甜太可憐了，她不是嘴饞啊，她、她是用腦過度啊！”
只要核實那份資料真實有效，那么甜甜就是他們廠，甚至是國家的功臣。
功臣想吃點兒好的補補腦子，怎么了？！
何耀華那個老古板要是再跟她說什么原則、紀律，她就找老首長評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