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喬,這次你的情況真是太危急了!”
“對啊對啊,幸虧你命大,人家小何及時發現了你,還把送來了醫院,否則——”后果不堪設想啊。
“以后啊,你可要注意些,工作不要這么拼命了。還有家里,也要好好安排一下!”
“就是,之前工會的徐大姐說幫你介紹個老伴兒,你還死活不同意!老伴老伴,老來是伴!”
醫生走后,教工宿舍的鄰居、同事們全都呼啦啦圍了上來。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著,既有對喬振邦的關心,也有對他這次突發重病的慶幸,更多的則是對他將來生活的擔憂。
這些人,基本上都跟喬振邦的年紀差不多,五六十歲,人到老年,正式開始步入老邁多病或是生活慢慢不能自理的年紀。
他們有兒有女,但兒女有的在外地,有的在國外,留在身邊的并不多。
不過,他們比喬振邦略強些,身邊至少還有個老伴兒。
即便出了什么事兒,也不會像老喬這般凄慘:要急救了,要做手術了,連個給他簽字的人都沒有!
幸好他們是A大的老師,學校不會不管。
但學校到底還是隔了一層啊,遠遠不如親人更體貼、更細致。
喬振邦:……老子確實是個孤家寡人,但你們也不用這么“可憐”吧。
病人本來就格外脆弱、敏感,理智告訴他,這些老伙計都是擔心他,為了他考慮。
只是,看到這些人或是憐憫、或是由他而得到教訓的慶幸的模樣,喬振邦還是覺得很扎心。
他心底更是有種深深的恐懼和濃濃的無力感。
尤其是親身經歷了昏迷,一只腳邁進了鬼門關,喬振邦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天知道,在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手腳還能動,呼吸也正常的時候,他的內心是怎樣的狂喜。
活著!
老子還活著,沒有中風、沒有變成廢人!
喬振邦從來都不知道,能夠活著,四肢健全的活著,竟是這般的幸福。
他生平第一次意識到健康的重要性,對于他未來的人生,他也有了更加深刻、更加清晰的認識。
“喬教授,這是我熬得小米粥,可香了,一層的米油,特別有營養!”
喬振邦終于送走了一群熱情的鄰居、同事,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看著隔壁病床或是兒女環繞、或是老伴兒伺候,心底生出莫名的悲涼。
恰在這個時候,一道熟悉的女聲由遠及近。
“小何,麻煩你了!”
看到“何秀田”提著個保溫桶進來,喬振邦臉上展開一抹笑容。
他客氣的道了謝,眼神都變得多了幾分溫度。
何甜甜故意做出不好意思的模樣,喃喃的說了句,“喬教授,您就別客氣了!”
這位喬教授可是個大方的人哪。
醒來后,得知“何秀田”救了自己,還在學校領導的安排下來照顧她,直接拿過手機,轉了五千塊錢給她。
喬教授沒說“謝禮”,直說這是麻煩何甜甜照顧他的工資。
何甜甜要維持的原主人設就是個家境貧困、拼命賺錢的尋常中年婦女。
不能說見錢眼開吧,但提前收到了工資,她還是非常高興。
照顧起喬振邦來,更加的盡心盡力。
一天二十四小時,白天伺候吃喝,晚上陪床看護,一個人,竟是比別人家好幾個親人還要給力。
把喬振邦照顧得非常周到,比其他的護工更加盡職盡責。
有不了解情況的病人家屬看到這副模樣,還用羨慕的口吻對喬振邦說:“老哥,好福氣啊,攤上這么一個知道心疼人兒的老婆!”
喬振邦:……
他堂堂A大的教授,研究生導師,享受學校特殊人才津貼,算得上成功人士。
而“何秀田”呢,就是個沒文化、沒見識的農村婦女。
不管是個人條件,還是家庭背景,把喬振邦和“何秀田”湊到一起,絕對是對喬振邦的一種羞辱。
但,聽到病人家屬的話,知道對方誤會了,喬振邦并沒有被冒犯的感覺。
“何秀田”確實有太多的不足,但她足夠勤快,也足夠細心周到。
如果能有這樣的老伴兒,倒也不算太跌份!
再說,“何秀田”本身長的還不錯,就是沒有精心養護。
在醫院呆了半個月,沒有風吹日曬,也沒有干太重的體力活,她的模樣就看起來比之前好了許多。
原本漂亮的容貌開始凸顯出來,整個人的氣質也似乎發生了些許改變。
喬振邦垂下眼瞼,掩藏住眼底的精光。
“喬教授,我跟隔壁那個護工學了一套按摩的手法,待會兒您吃完飯,我給您試試吧!”
何甜甜仿佛沒有看到喬振邦掩飾的神情,繼續像個優秀的看護般照料著。
“好,又要麻煩你了!”
喬振邦笑得溫和。
他說是老人,其實今年也五十四歲。
且因為他平時保養得好,生活也算優渥,整個人看起來并不顯老。
如果把頭發染黑,說他四十歲,也有人信。
但花白的頭發,配上他儒雅的氣質,竟有種獨特的魅力。
溫文爾雅、持重溫和,從骨子里透著知識分子特有的氣質。
“不麻煩!不麻煩!”
何甜甜繼續扮演不好意思的中年婦女模樣。
照顧著喬振邦吃飯完,又給他削了水果,然后才坐在病床前,給他按摩手腳。
喬振邦不懂穴位,但讓何甜甜一通點按,只覺得四肢格外舒服。
得了腦梗,因為搶救及時沒有造成腦梗塞,但他的四肢還是會有麻木、僵硬的感覺。
而何甜甜按摩了一番,喬振邦覺得手腳似乎沒有那么難受了。
“小何,你這按摩手法真不錯!”
“嘿嘿,我就是跟著隔壁護工學了點兒。您要覺得舒服,我就多跟人家學學!”
“好!多學點兒技能,對你自身也有好處!”
“哎!喬教授,我知道了!”
兩人的年紀相差不到十歲,但在喬振邦面前,何甜甜刻意表現得像個學生。
這也是為了原主的人設。
畢竟對于廣大的華國人來說,對于知識分子,尤其是老師,都本能的有種敬畏。
尤其是似原主這般自己沒有文化的人,他們對于老師更加的尊崇。
喬振邦呢,人家還不是普通的老師,而是大學教授啊,研究生導師,公認的專家。
面對這么一位“大人物”,原主只會加倍的尊敬、崇拜。
看到何甜甜這般“受教”,還有她臉上的崇敬,喬振邦只覺得暗自滿意。
他愈發堅定了自己的那個想法。
谷
正在這個時候,喬振邦的一雙兒女:喬嘉木、喬嘉南走了進來。
他們是在喬振邦被送來醫院的第三天,才火急火燎從國外趕回來。
回來后,發現親爸已經脫離了危險,人也沒有留下后遺癥。
除了需要定期服藥、疏通血管外,跟正常人沒有太大的區別。
兩人都放下心來,然后準備等親爸出了院,他們就再回去。
工作不等人啊,學業也耽擱不起。
他們都不是閑人,真的做不到一直守著老爸。
至于后續的護理,不是可以請保姆和護工嘛。
比如這位何阿姨,就挺不錯的。
她能夠在不認識的情況下,就見義勇為,足見其善良的心性。
讓她來照顧老爸,應該不會有問題。
頂多他們多出些錢,再給何阿姨一些獎金、禮品什么的,也算是盡到了心意。
“嗯,好多了,醫生今天查房的時候說了,再有兩天,我就能出院了!”
身體恢復良好,喬振邦的心情也不錯,笑著對兩個孩子說道。
但隨后,想到自己的計劃,喬振邦的笑容又淡了下來。
“小何,晚上我想吃點兒排骨,你去菜市場買些菜吧!”
喬振邦看了眼還在幫自己按摩的“何秀田”,忽然出聲說道。
“……哦!好的!”
何甜甜知道對方這是要跟自己的兒女們說些體己話,特意把她這個外人支出去。
她故意裝作懵懂的模樣,乖乖的應了一聲,然后跟喬家兄妹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病房。
出了醫院,何甜甜直奔菜市場。
她買了新鮮的排骨,還有幾樣喬振邦喜歡的菜,然后把東西放回了喬家。
在喬振邦清醒后,知道“何秀田”成了照顧自己的保姆,便把家門鑰匙給了她。
何甜甜幫忙收拾了一些衣物和洗漱用品,然后送到了醫院里。
還有喬振邦的筆記本、手機、書等物品,也都是何甜甜從喬家一趟一趟的弄到了醫院。
另外,喬振邦吃不慣醫院的病號餐,教工宿舍距離醫院又不遠,何甜甜便在喬家做好飯,然后給喬振邦送來。
所以,雖然沒有正式簽合同,何甜甜卻像個合格的住家保姆般進入了喬家。
喬振邦甚至專門給了何甜甜一筆錢,讓她用來添置一些個人物品。
比如床、衣柜等等。
喬振邦在教工宿舍的房子是三室一廳,他睡在主臥,次臥被拿來當書房。
還有一個小房間,平時空著,放些雜物。
現在,何甜甜來了,喬振邦便叫了幾個學生,幫忙把小房間收拾出來,給何甜甜住!
當然,在喬振邦住院期間,何甜甜根本沒有在喬家住。
因為晚上,她還要守在醫院里。
喬振邦給安排一個房間,不過是想表明自己的態度。
何甜甜呢,似乎也有了“歸屬感”,照顧起喬振邦來,更加細致周到。
“小何回來啦?喬教授怎么樣了?是不是快出院了?”
提著一堆東西,何甜甜熟門熟路的來到教工宿舍。
路上,遇到了鄰居,對方熱情的詢問。
何甜甜便停下腳步,笑著回復:“醫生說恢復的很好,估計再有兩三天就能出院!”
“哎呀,這可真是太好了!我昨天還說,再去醫院看看喬教授呢!現在看來,倒是不用去醫院了!”
“嗯,喬教授很快就能回家了!”
何甜甜跟對方閑聊了幾句,便提著東西上了樓。
喬家也是三樓,擱在六層樓的老舊小區,絕對是最好的樓層。
那時候有個說法,叫一樓臟、二樓亂,三樓四樓住高干。
喬振邦不是高干,但他是學校引進的人才,享受專家待遇。
所以,一入職就給安排了三室一廳的福利房。
拿鑰匙開了門,何甜甜直接進入廚房,套上圍裙就開始洗洗切切。
叮叮當當的忙碌了兩個小時,何甜甜做了三菜一湯,全都用保溫飯盒裝好,然后提著回到了醫院。
“咦,喬博士,你們要走了啊!”
剛剛出了電梯,拐進走廊,何甜甜迎面就遇到了喬家兄妹。
何甜甜趕忙打了個招呼。
喬嘉木在米國拿到了博士學位,所以,何甜甜會客氣的稱呼對方一聲喬博士。
喬嘉木有著讀書人特有的清高,不過,之前他對何甜甜卻十分客氣。
一來,對方救了自己的父親;
二來,對方正在照顧自己的父親,雖然付了錢,但對人家客氣些,也能讓對方更盡心。
喬嘉木不是死讀書的書呆子,他在國外讀書多年,還是懂得起碼的人情世故。
所以,不管他心里有沒有歧視,表面上,他對何阿姨這個保姆還是比較尊敬的。
但,今天卻有些反常。
看到何甜甜主動給他打招呼,他沒有客氣的回應,反而用一種非常復雜的眼神看著她。
何甜甜:……哦豁,這是有事情的節奏啊。
喬嘉木還算克制,盯著何甜甜看了好一會兒,才悶悶的回了句:“嗯!”
他的妹妹喬嘉南就沒有這么理智了。
她狠狠的瞪了何甜甜一眼,鼻子里發出一記冷哼。
她張張嘴,還想說些不客氣的話,卻被喬嘉木一把拉住了。
何甜甜隱約有了猜測,不過,她還是裝作疑惑的模樣,看看喬嘉木,又看看喬嘉南。
一張算得上“風韻猶存”的臉上,寫滿了“發生什么事了?你們為什么要這么看我”的疑問。
喬嘉南:……裝!你還裝!你自己做了什么,難道你還不知道?
喬嘉木又扯了扯喬嘉南的袖子,沖她使了個眼色:這事兒怪不得人家何阿姨,說到底還是咱爸動了心思!
喬嘉南只是一時氣急,倒也不是真的忌恨。
她不甘心的又哼了一聲,然后甩開哥哥的手,大步離開了走廊。
喬嘉木沖著何甜甜露出一個抱歉的神情,說了句,“何阿姨,我爸就拜托你了!”
何甜甜挑眉:咦,這話,似有深意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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