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進入四方城內。
城門之后,入眼是一個集市。
集市內有很多石匠,手持釘錘正在敲打石像。
張恒一眼看去,這些匠人打造的石像,全都是惡鬼模樣。
一個個青面獠牙,三頭六臂,面目可憎,各個都是兇神。
“這位老伯,這些石像是?”
張恒找上了一位老石匠。
“下月初六,鬼王大壽。”
“一年前上面就吩咐了,說是要鍛造四百八十座惡鬼神像,供養在各個村鎮之中,接受香火,我們不敢不從啊。”
老匠人一臉無奈。
“惡鬼下鄉,制定法度,四方鬼王還有如此遠見!”
張恒只是簡單一想,就知道四方鬼王要做什么了。
毫無疑問,這些惡鬼像都是按照他手下的鬼兵將校打造的。
打造成功之后,放在各個村鎮之間接受村民的香火供奉,就相當于土地神一樣,一名惡鬼校尉帶著十余位鬼兵,坐鎮一個村落,以后這個村落有什么風吹草動,四方鬼王便能第一個知曉。
“狗屁的鬼王,未來是御鬼者的時代!”
不等張恒再問下去。
人群中沖出一個五人小隊,為首的那人雙手一握,十幾個石像猛地撞在一處,在眾人的驚嘆下化為粉碎。
“是念力鬼蕭凡!”
人群中有識貨的人,倒吸著涼氣:“聽說他是四方郡下的第一御鬼者,駕馭了三只鬼,打殺過鬼王麾下的兩員大將,是鬼王大人的頭號通緝犯,沒想到他來四方城了!”
“是啊,蕭凡怎么會來四方城,他不怕鬼王大人親自對他出手嗎?”
議論間。
蕭凡操控著念力鬼接連出手,很快便將集市中的惡鬼石像全破壞了。
守城的衛兵見了,一個個面面相視。
有心擒拿下蕭凡交給鬼王領賞,又顧忌自己實力低微,不敢輕舉妄動。
看到這一幕,蕭凡哈哈大笑。
在念力鬼的作用下,懸浮在半空中,大聲道:“我是蕭凡,四方郡,御鬼者聯合會的會長,今天只是破題,給鬼王小兒點顏色看看,文章還在后面呢!”
額...
看著蕭凡意氣風發的樣子,張恒面色古怪。
誠然,蕭凡實力不俗,四方鬼王麾下的返虛鬼將都被他給干掉了兩個。
但是他的實力,也就在頂級鬼將左右,遠不是合道境鬼王的對手,要不然他也不用白天來了。
白天來,原因只有一個,他不是四方鬼王的對手,真要是晚上來,天一黑,兩界重疊,四方鬼王降臨黃屠界,他八成會被直接拍死。
算計的挺好,既出了風頭,還沒什么危險性。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
張恒要是沒記錯的話,今天的四方鬼王,并沒有隨著夜色褪去而返回赤幽小世界,而是留在了四方城的地宮內。
原因嘛,說起來也怨他,四方鬼王今天沒走是在等他的拜訪,畢竟,到了晚上鬼多眼雜,有些話不好說。
所以...
轟!!
天空瞬間陰沉了下來,烏云蔽日。
只眨眨眼的功夫,太陽就被完全遮蓋住了,一時間陰風大作。
“小老鼠,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敢來我的四方城鬧事!”
烏云凝聚出一張青面獠牙,長著五只眼睛的面孔。
“啊,四方鬼王!”
蕭凡面色大變,哪還有剛才的意氣風發:“你不是返回赤幽小世界了嗎,怎么還在這?”
“你說呢?”
鬼臉上突然射出紅光。
紅光一閃,蕭凡的一個手下就消失了。
再閃,又消失一個。
一瞬間連閃四次,蕭凡的五人小隊,很快就只剩了他一個人。
“鬼眼!”
蕭凡又驚又怒,身后浮現出一個巨大鬼影:“別以為就你的眼睛厲害,我的念力鬼也不差!”
唰!!
紅光照來。
蕭凡慘叫一聲,先是下半身消失,然后是上半身消失,最后是腦袋消失。
念力鬼和鬼眼的對抗,只持續了兩個呼吸,便以蕭凡的全面潰敗而告終。
紅光再向張恒照來。
張恒身上的法衣吱吱作響,散發出土黃色的光暈。
再照。
太平劍自動出鞘,從劍鞘中彈出,落在了張恒面前。
“咦!”
見紅光根本刷不動張恒,鬼臉露出驚疑之色。
張恒右手搭在太平劍上,笑道:“四方,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嘿嘿...”
空中傳來兩聲輕笑,下一秒,烏云消散,陽光重新撒照大地。
“四方鬼王!”
張恒目光微瞇。
四方是地名,四方鬼王,指鎮守四方郡的鬼王,這個稱呼更像是官職,而不是他本身的名字。
在沒有入侵黃屠界,占領四方郡之前,四方鬼王的大名叫做五目夜叉鬼王。
五目,是指他有五只能放紅光,擁有關押和放逐能力的眼睛。
夜叉,則是他的族群,這一族在陰司中以悍勇聞名,據說閻羅王手下就有一支全部由夜叉組成的先鋒軍,開疆拓土,為陰司立下過不少功勞。
后來沙門那邊見夜叉打仗厲害,還選了一些充當沙門護法,也就是天龍八部眾中的夜叉眾。
“去城主府。”
張恒收回心思,向傻梁吩咐道。
“是,老爺。”
傻梁馱著張恒,手持方便鏟大步前進。
周圍人見傻梁長的兇惡,再加上剛剛張恒直呼四方鬼王之名,鬼王居然也沒有生氣,一個個不由猜測起來:“這人是誰,看上去好像不一般。”
“是啊,比那個蕭凡看著靠譜多了,什么御鬼者聯盟,雷聲大,雨點小,幸好沒加入他們。”
“小點聲,御鬼者聯盟聽說聲勢不小,各州郡都有他們的人,哪是你我這種小人物能議論的。”
“就是,別說御鬼者聯盟了,就是剛才這個跟鬼王打招呼的人,誰知道他是什么來路,沒準在人皮之下,是個比四方鬼王還可怕的惡鬼呢。”
“對對對,散了吧,都散了吧。”
眾人一哄而散,只留石匠們在原地痛哭:“毀了鬼王讓我們做的石像,這可如何是好,回頭鬼王大人想起來,不會把我們吃了吧?”
石匠們一合計。
也別干等著了,跑吧,先出去避避風頭再說。
另一邊。
張恒在城內一路走,一路看,發現四方城還是挺繁華的。
四方城是四方郡下的主城,也是經濟與政治中心。
哪怕現在它的統治者是鬼,也絲毫不影響它的繁榮,因為人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欲望需要滿足,這些基本訴求,不會因為統治者是誰而改變。
至于人口方面,大概有三十幾萬。
不要嫌少,古代不同于現代,根本無力供養現代那種人口千萬級的國際大都市。
三十幾萬人,放在古代已經很多了,要知道三國中的蜀國皇都成都,人口也只有九十萬人。
“人果然是適應性很強的生物。”
“你看這些店鋪,家家戶戶都貼著四方鬼王的畫像,長此以往下去,說不準,還真能讓黃屠界發展成一個人鬼共處的畸形世界。”
恐懼一方面來自于未知,一方面源自于傷害。
如果張恒來操作的話,他會建立兩個部門,一個是宣傳部,專門宣傳人死后也會變成鬼,所以今天的鬼,也是大家的明天,人鬼平等,大家根本不用怕,因為你早晚也有這么一天。
只要宣傳的好,人鬼之間的隔閡就會消散許多。
甚至能演變出做人時要努力上進,這樣一來,死后變鬼就能得享清福,就像西天極樂一樣,讓人們去修來世。
然后再設立一個有獎捐獻制度。
就像獻血一樣,一個人一年獻一次陽氣,他的家人一年內就不用再獻,并且不會被選為血食,還有各種獎勵發放。
如此一來,根本不用去抓,大家自己就心甘情愿的來捐獻了。
別說病個十天半個月了,哪怕一命嗚呼,也有大把的人愿意。
甚至不算黃屠界。
就說張恒自身,他記得很清楚,那是2000年前后。
血庫缺血,也不知道是醫院還是黑市商人之類的,找人買血,給的價格很高,只要你獻血,獻一次就給兩百塊,這兩百塊,相當于當時的小半個月工資了,去的人很多。
有些沒趕上的,還給村里的組織人送點心和瓜子,就想下次再有這種好事了帶上他。
由此可見。
如果誰來獻陽氣,就給兩百斤糧食,一定有大把的人愿意來。
同理,鬼對糧食的需求并不大,鬼王統治下的商稅,糧稅,正好可以用來做這個。
只可惜,張恒是人,不是鬼。
位置決定思想,不然就憑這手資本效應,隨便拜入哪個鬼王帳下,對方不得叫他一聲先生。
說不準,以后還能寫本小說《我家鬼王不可能這么萌》。
“老爺,城主府到了。”
傻梁的話,將張恒拉回現實。
“嗯。”
張恒點點頭,叮囑道:“守在門口。”
向城主府外的人類守衛亮出請柬,張恒便順利進入了城主府內。
和想象中不同。
城主府內鳥語花香,雖然已是十月,但是里面依然是百花齊放,正當艷時。
再往里走。
小橋流水,庭院閣樓,兩只小鹿懵懂的從花園中探出頭來,歪著腦袋看著張恒,隨后歡快的跑開了,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誰敢說這里是鬼王魔窟,而不是仙家洞府。
“客人,請跟我來。”
稍許。
一名戴著斗笠,穿著寬大長袍的人,出現在了張恒面前:“我家主人已經在地宮等您。”
張恒看了眼斗笠人。
捂得嚴嚴實實,沒有一片肌膚暴露在外。
料想,這應該是個夜叉眾或者鬼魅,不太像活人的樣子,因為活人沒必要在大白天把自己弄成這樣。
“我聽說,四方鬼王最近心情不佳?”
張恒一邊隨著斗笠人往里走,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最近總是有人鬧事,打擾到了主人清修。”
斗笠人側面給予了回答。
“多事之秋啊!”
“要是我沒記錯,自從道門解散之后,天下間,已經清凈了快三十年了吧?”
“三十年,兩代人了,看樣子又要到大爭之世了呀。”
道門退守海外之后,黃屠界便沒有了大規模抵抗。
現在,海外的本土道門不知道發展的怎么樣了,不過看今天鬧事的那幾名御鬼者,恐怕御鬼者聯盟快要等不及了,一個個吵著時代要變。
“該來的,總會來。”
斗笠人回了一句。
張恒聞弦歌而知雅意,笑道:“希望我不是那個惡客。”
斗笠人不回這話,主動為張恒推開大殿的宮門:“客人,我家主人就在里面,請...”
“嗯。”
張恒點點頭走進去。
入眼,大殿內擺滿了長明燈,而在殿宇的中間位置,則是一條向下的石梯。
張恒也不含糊,順著石梯向下走去。
走過回字形石梯,下面是個非常空曠的大廳,廳點點著火把,空無一物,而在可以容納幾千人的大廳盡頭,則是一張黃金大椅。
椅子上,坐著個身高十尺,比傻梁還高半個身子的巨人。
此巨人生有五目,額頭上兩只眼睛,眼眶內則是三個。
臉上則戴著一張黑色面具,可以遮住口鼻,手邊立著一把三叉戟一樣的骨叉。
“鬼王閣下,久等了吧?”
張恒看向四方鬼王。
四方鬼王托著下巴,看不清表情,甕聲甕氣的說道:“我活了八百年,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語氣微頓,又道:“我還以為你要等下月初六,我八百歲大壽的時候才來見我,沒想到比我想象的要早。”
張恒笑道:“早期的鳥兒有蟲吃。”
四方鬼王不置可否,往張恒身后看了看,問道:“只你一個人來的?”
“人少好辦事。”
張恒語氣輕松:“有些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行了,不相干的人不用知道。”
四方鬼王的手,在椅子上重重一拍:“你倒是好大的膽子,來我的地盤搞事,還敢來一個人見我!”
張恒只是笑:“你看到的是我一個人,沒看到的,還有多少就很難說了,您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