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三魂七魄,藏于體內。
受到驚嚇之后,魂魄不安,精神恍惚,被稱為驚魂。
所謂驚魂未定。
說的就是魂魄受驚之后,還沒有恢復過來。
而在驚魂之上,還有個詞叫離魂。
這就嚴重了。
離魂,不只是魂魄受驚那么簡單,而是受到驚嚇,魂魄被嚇出體內,無法歸身。
一般情況下。
這時候的魂魄,就會跟孤魂野鬼一樣。
游蕩在樹林,墳地,又或者老宅,枯井之中,這些地方人跡罕至,陰氣比較重,會讓離體之后,迷失肉身的魂魄覺得舒服些。
張恒給白素貞的丹藥。
分別是引魂丹,還有指路符。
現在許仙魂魄離體,不知所蹤,但是想來,走失的魂魄應該就在方圓數百里內,不可能再遠了。
吞下引魂丹。
許仙體內會散發出一股異香,讓渾渾噩噩的魂魄被吸引著回來。
而指路符,不只是指路,還能逢山開路,遇水化橋,以免魂魄被高山流水所阻。
功效嘛,當然不及靈芝仙草。
但是作用差不多。
靈芝仙草也是吞服下去,滋養肉身,體生異香,吸引魂魄自己回來。
丹符也是一樣,就是范圍小了點。
比如靈芝仙草,能讓許仙的肉身幾月都不會損壞,而且方圓千里之內,離體的魂魄都能感應到自己的肉身所在。
丹符則要差一些。
只能覆蓋方圓三百里,而且只能保護肉身三天。
三天一過,要是許仙的魂魄還沒回來,肉身就會壞死,就像鐵拐李一樣。
鐵拐李本名李玄,乃是老君的記名弟子。
一日,李玄神魂出竅去聽老君講道,說好讓弟子守護肉身十天,如果十天還沒有回來,就說明被留在天上了,就可以火化掉他的肉身。
結果那位弟子的老娘病死了,急著回去奔喪,沒能等到第十天,第七天,一看李玄沒回來,就把師父的肉身給火化了。
李玄回來一看,自己只剩骨灰了,沒有辦法,就奪舍了一個病死的乞丐復生。
接過那個乞丐是個瘸子,于是仙風道骨,一表人才的李玄,就成了又丑又瘸的李鐵拐。
當然。
李玄是得道之人。
許仙不是。
要是肉身壞死,許仙就只能淪為孤魂野鬼了,想要奪舍重生卻是不能。
第二天...
一大早,張恒剛起來。
白素貞便領著恢復過來的許仙來感謝他了。
“多謝真人仗義出手,才讓我家相公恢復如初,這里有一些我在山中修行時找到的藥材,不成敬意,還請真人笑納。”
白素貞手上挎著個籃子。
張恒沒細看,眼下的茅山在黃屠界內占據一界之地,各種藥材數不勝數。
除非是化形的靈藥,又或者天材地寶,不然就是幾百年的野山參,在他這也算不上什么。
“有這個心就行了。”
張恒很坦然的將藥材收下,隨后又向有些發愣的許仙問道:“你感覺怎么樣?”
“頭重腳輕,好像隨時能飛起來一樣。”
許仙站在那止不住的打晃。
“正常現象。”
張恒解釋道:“魂魄離體之后,沒有肉身的束縛,就會覺得輕飄飄的,現在你剛剛回魂,還沒忘記離魂狀態下的感覺,自然會有些不適應,但是不要緊,過兩天就好了。”
白素貞再三拜謝,這才領著許仙離去。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張恒回想下許仙看他的眼神,總覺得那眼神既陌生又恐懼。
奇怪。
許仙是西湖齋的常客,每日都喜歡來這里小酌一杯。
張恒在西湖齋住著,這些日子下來二人雖然算不上熟悉,卻也認識,就像住對門的鄰居一樣。
看他,怎么也不該陌生才對。
“可能是驚魂未定吧。”
張恒也沒有多想。
因為他用法眼看過了,許仙身上并無異樣,如果是別的什么東西,占據了許仙的肉身冒名頂替,不可能騙過他才對。
畢竟,神魂不比其他。
別人的神魂鉆入許仙體內,會造成神魂與肉身的格格不入,遇到懂行的一眼就會被看穿。
“張真人,張真人。”
中午。
得到張恒召喚的花船婆現身了。
巨大的花船停靠在湖邊,花船婆站在船頭,對著正在房間內看書的張恒揮著手絹。
“花船婆,你可算來了。”
張恒這兩天,一直在等花船婆,等著跟她說胡夫人的事。
要不然,他就該往恒真道去了,恒真道的徐鴻儒還等著他去做客呢。
“別提了,昨夜我在黃河上遇到一個怪道士。”
“他非要我把花船借給他玩幾天,我怎么肯,于是就跟他斗了一場。”
“結果斗完才發現,這居然是個夢,最奇怪的是夢醒后我又發現,夢中因為和他交手而打壞的幾個窗戶,現實中居然也跟著壞了。”
花船婆一頭霧水:“這才耽擱了些許。”
“咦!”
張恒目光一亮,瞬間想到花船婆遇到誰了。
他這是遇到云游天下的韓道士了。
要知道,這韓道士別的不會,就會夢術。
張恒的夢術就是從他這得來的,他之前還以為韓道士沉淪在夢境中了,現在看,人家還在游山玩水呢。
“你認識這道人?”
花船婆有些驚異。
“這天下說大大,說小也小,真正有本事的其實也就那么幾個。”
張恒如實回答:“你說的這個怪道士,姓韓,來自開封天齊觀,跟我是舊相識,他人不錯,下次遇到你提我的名字,再請他喝一杯酒,他就不會再找你的麻煩了。”
聽到這話。
花船婆有些賭氣的說道:“這怪道士,打壞了我的花船還想喝我的酒,下次遇到,定不與他干休。”
張恒沒接這話。
花船婆要是愿意順著臺階下,按他說的做就行了。
不想,就當張恒什么也沒說。
“我的那干女兒怎么樣了?”
花船婆也很快換了話題,問到了胡夫人身上。
“無相天衣我拿回來了。”
張恒先回一句,隨后語氣微頓,再道:“你那干女兒轉世了一次,化成了人,而且還結婚了,嫁了個侯爺,給他生了個兒子。”
“真的!”
花船婆楞了一下。
“可不是。”
張恒點頭道:“那孩子我見過了,挺聰明的,要是論起來,還得叫你一聲奶奶。”
花船婆陷入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張恒也不等她,繼續道:“至于你的干女兒,為什么要偷你的無相天衣,我也幫你搞清楚了,她是個有野心的,想要飛升成仙,無相天衣,是她度過水火大劫的保障,怕你不給她,于是就趁你不備給偷走了。”
“寶物動人心啊!”
聽到這個解釋,花船婆嘆了口氣。
其實,答案她早就猜到了,只是一口氣憋在心里,始終不愿意相信答案如此簡單。
張恒理解她的心情。
可惜。
事實就是事實。
張恒不是個喜歡撒謊的人。
雖然他知道,花船婆更想聽一個跌宕起伏的故事。
比如:胡夫人墜入愛河,有個負心人騙了她,說她偷走天衣就會一輩子對她好,跟她雙宿雙飛。
然后胡夫人交出天衣后,就被負心人給拋棄了。
這些年來,一直以淚洗面,不敢來見花船婆。
這樣說。
花船婆心里肯定能好受些。
但是,這是現實,不是童話故事。
放火殺人金腰帶,修橋補路沒尸骸。
這就是個好人沒好報,英雄流血又流淚的世界。
張恒也看不慣,可事實就是如此。
“這天衣,是我的某位祖師偶然得到的,說起來,這東西對我們沒什么用,畢竟我這一脈飛升時,不用渡水火大劫。”
“現在,我也不想看到它了,你帶它走吧。”
花船婆駝著背。
本就蒼老的她,看上去好似更加的蒼老了。
“人生如此,奈何,奈何。”
張恒拱了拱手,并沒有安慰花船婆。
因為他相信,此時的花船婆只想一個人靜靜,而不是聽他說些不痛不癢的安慰話。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別過。”
張恒飛天而起,向恒真道而去。
一天后。
張恒駕臨恒真道。
恒真道位于西荒,與昆侖派比鄰。
將門派建在這里,實際上并不是好選擇,只可惜恒真道立派的時間太遲,中原之地的名山大河基本都有主了。
徐鴻儒又不想湊合,于是就將門派選在了這里。
雖然西荒人跡罕至,有待開發,可地方大,競爭小,也不失為成為宗門駐地的好去處。
咚咚咚...
見有人御劍飛來,恒真道內頓時響起警鐘。
張恒抬眼一看。
恒真道的宗門依山而建,修的大氣磅礴。
數百宗門弟子,跟隨著長老,圍繞著各個山頭修行,看著很有修仙流小說的既視感。
“張真人!”
徐鴻儒聽到鐘聲,走出來一看。
看到張恒,臉上頓時多出笑容,與左右弟子吩咐道:“這位便是張恒,張真人,天下間有名的劍仙。”
“見過張真人。”
徐鴻儒的弟子們,齊齊向張恒施禮。
張恒也不客氣,一揮手,地上多出三壇泡了乙木精華和草藥的藥酒,開口道:“這些是藥酒,一可滿足口舌之欲,二可加快修行,每人一斤,你們分一分吧。”
“謝謝真人。”
眾弟子們歡喜非常。
“張真人,里邊請。”
徐鴻儒興高采烈的將張恒請進大殿。
到了大殿內。
二人分作兩邊,張恒看了看里面的富貴裝潢,開口道:“徐兄自己一人,經營著幾百人的宗門,應該很辛苦吧?”
“誰說不是。”
左右無人,徐鴻儒也大吐苦水:“說起來我也是一宗之主,可我這個宗主只是表面光鮮,實際上是個樣子貨。”
“現在恒真道內,有徒子徒孫四百七十二人。”
“成才的不多,處處都需要我來操心。”
“就拿最簡單的修煉資源來說吧。”
“踏入修行路,煉精化氣,怎么也要輔以藥膳吧。”
“幾百人的人吃馬嚼,每天都是個天文數字,不操心怎么行。”
張恒聽聞,笑問道:“道友怎么不從散修之中,邀請幾個性情良善之輩,加入恒真道,減輕點壓力?”
“人心隔肚皮,怎知何人良善。”
徐鴻儒搖頭道:“我想要的恒真道,是我的恒真道,眼下宗門建立的時間尚短,底蘊不足,我寧可自己勞累一些,也不敢疏忽大意,以免給別人鉆了空子。”
說完。
徐鴻儒又道:“所幸,最早的一批弟子,慢慢也能獨當一面了,現在的每日早晚修行,都由老弟子帶著新弟子進行,遇到不懂的再來問我,不像剛開始那會,什么都要我操心。”
張恒看了看徐鴻儒。
沒想到他還是個諸葛亮一樣的人,喜歡事必躬親。
換成他的話,早就招收一些散修,許以長老之位,幫自己打理宗門了。
當然。
凡事都有兩面性。
像徐鴻儒這種,短時間內不會產生太多的利益山頭,能擰成一股繩。
要是按照張恒的辦法,從散修中找幾個人來當長老,分擔壓力。
壓力是小了,可門下弟子們難免會以各個長老為中心,形成一個又一個的山頭。
那些長老說到底還是外人。
掌權之后,要是跟徐鴻儒的理念有沖突,處理起來也會讓人為難,讓恒真道變得不純粹。
現在。
徐鴻儒走的是全真模式。
全真道由王重陽建立,王重陽是核心,往下則是第二代中,最杰出的全真七子為核心。
師父教徒弟,徒弟再教徒弟。
徒子徒孫一代代,自此宗門始成。
而張恒的觀念。
更像是倚天屠龍記中的明教。
明教除了自己培養弟子以外,也會從江湖中源源不斷的吸收新鮮血液和成名高手進來,短時間內就能讓宗門滾雪球一樣的發展壯大。
壞處也顯而易見。
左右護法,四大法王,五散人,五行旗掌旗使。
眾人誰也不服誰,每個人都能代表一幫人的利益。
安穩的時候一切都好,不安穩的時候,稍有不慎整個教派就會四分五裂。
“不提我這些煩心事了。”
徐鴻儒轉開話題:“你那邊處理的怎么樣了,東西拿到沒有?”
張恒點頭:“不但東西拿到了,還遇到一個很有意思的年輕人。”
“有意思的年輕人?”
徐鴻儒不知道誰能讓張恒如此高度評價。
“是鎮西侯之子。”
“那小子身上,有幾分我的影子。”
張恒想了想,又道:“以他的家室,以后或許會有一番作為。”
徐鴻儒來了興趣:“那小子叫什么?”
張恒答:“楊盤。”
“楊盤?”
不知道為什么。
聽到這個名字,徐鴻儒心中一顫。
這種心顫是沒來由的。
就好似,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