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倫和莎碧娜兩人被吉克領著在學院里逛了起來。
原本他們以為有了一個向導,能省去問路看指示牌的功夫。
可沒想走著走著,吉克居然說他們走錯路了。
再走過一個十字路口的之后,蘇倫他們看到了一座華麗的尖頂小禮堂。透過禮堂的玻璃窗,正好看著一群穿著芭蕾舞服正在排練的靚麗女學員。
但這卻不是預想中的圖書館。
吉克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終于面露尷尬,說道:“啊老師,我們好像來到小禮堂了,這和圖書館的方向反了。”
蘇倫和莎碧娜聽著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這種離譜的錯誤一看就是那種只宅著不出,從來不參加集體活動的學員才能辦到的。
吉克也覺得挺難為情,又解釋了一句,“我也沒怎么逛過校園。平日去得最多的就是藥劑學院的檔案館和實驗室。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轉到邊來了”
蘇倫也笑著寬慰道:“沒事兒,學院風景很好,多逛逛也挺好。”
三人走錯了路,又換了一個方向往回走。
蘇倫問了一些吉克在皇家學院生活相關的話題。
但吉克能說出來有意思的事情很少。
他的生活好像就只有實驗室和圖書館,除了學習查資料就是做試驗,枯燥而乏味。
畢竟這是皇家學院里,蘇倫也看得出自己這個弟子只有聊起炸藥的時候才會意氣風發,在生活中有種發自心底的孤僻自卑。
三人沒走幾步,蘇倫也留意到身后小禮堂方向有一道目光搜尋了過來。
然后就聽著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回頭一看,是一個少女追出來了出來。她似乎認出了把帽檐壓得很低的吉克,試探的語氣招呼道:“吉克?”
蘇倫聽著有人喊吉克的名字,停了下來。
吉克回頭瞥了一眼,神色變得有些閃躲。
似乎認識那姑娘,但卻不愿意碰到。
小姑興奮娘跑了過來,她身上還穿著排練的芭蕾舞裙,“吉克,真的是你?”
她看著真是吉克,俏臉上難掩欣喜道:“你是來看我們排練的嗎?剛才希貝爾說看到你了,我還以為她看錯了。”
吉克表現得有些手足無措,刻意側臉藏起了他燒傷的左臉,“我我不”
蘇倫看著他這閃躲的神態,哪里沒看明白這是遇到了喜歡的姑娘。他輕笑著問了一句:“吉克,這是伱的同學?”
吉克略顯窘態,點點頭,卻又想逃離這里。
少女卻不在意,很開朗地行了一個貴族小姐的屈身禮,朝著蘇倫自我介紹道:“您好,先生。我叫菲比·雪萊,是吉克的同學。”
吉克怕自己的老師不知情而冒犯了一位貴族,連忙介紹了一句:“菲比的父親是一位尊貴的帝國世襲男爵。”
蘇倫聽著沒說話,卻立刻就明白了自己這弟子自卑在哪里了。
在魯英,貴族和平民本就是兩個階層的人。
而對于貴族來說,聯姻是最穩固持久的利益交換方式。所以通常他們的子嗣絕對不會和平民結婚。這種暗生情愫通常是注定沒有結果的。
蘇倫想到了那位大文豪藤原隼人和喀秋莎祖奶奶的愛情故事,山河爛漫,卻終究抵不過身份的差距。
“哦?貴族啊”
一旁的莎碧娜聽到這話,眸光中含著盈盈笑意:“難怪菲比同學長得這么好看,還這么有涵養。”
“謝謝您的夸贊。”
少女被夸,臉頰微微一紅。她也表現
出了她那良好的家教,不失禮節地回應道:“您也是我見過最有魅力的夫人了。”
莎碧娜看著這小姑娘,笑得眉角彎彎,像是很滿意。
蘇倫也覺得挺好的。
至少她沒介意吉克的平民身份,也明明已經看到了吉克臉上的傷痕卻沒提及。
這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少女啊。
菲比禮節性地問候過之后,又看著吉克,神情狡黠笑道:“吉克,你剛才是偷偷來看我排練?”
她這一抹小調皮的露齒一笑,直接化解了那種“被抓現行”的尷尬,又大大方方道:“其實你不用偷偷來的,提前告訴我,我也會很高興你來看我彩排的。”
簡單的兩句話把一個少女的情愫大膽地表述了出來,但吉克大概是沒聽懂的。
不過他也確實不是來看彩排的,支支吾吾道:“不是。我我是陪老師”
菲比又看著蘇倫和莎碧娜,眨了眨眼:“老師?”
上流社會的小孩都有各種家庭教師,有老師也不奇怪。
莎碧娜笑著糾正了一句:“我們是吉克的家人。”
聽到這話,菲比略微覺得有些意外。
雖然蘇倫和莎碧娜兩人都沒什么紋章表現貴族身份,但這穿著和氣度,一看就不一般。
好像從來沒聽說吉克有這樣的家人。
但她也不在意,轉而又找到了話題,道:“吉克,最近好久都沒看到你了。你是不是還總是宅在實驗室啊?都說了,你得出來轉轉。”
杰克神情很不自然,特別是在自己老師面前,窘迫得都快結巴了,“嗯我.我.”
蘇倫雖然不知道兩人之前有什么經歷,但看得出他們相互看對方眼里都有光。
自己這個弟子顯然是因為自卑,沒敢回應那少女的熱情。
蘇倫覺得應該出手幫吉克建立一些信心,本想約著小姑娘一起吃個午飯什么的。可就這時候,一群年輕學員看到了交流中的幾人匆匆走了過來。
有男有女,從他們的衣服紐扣上的紋章都能看出這是一些小貴族。
這幾個人神色傲慢地走了過來。
有人招呼菲比道:“菲比,要開始下一場排練了,你怎么在這里?”
走近了,領頭的那個褐發少年這才裝作認出了吉克,陰陽怪氣道:“喲這誰啊。這不是咱們班的‘彈藥鬼才’吉克嘛?嘖嘖.不在你的雜役房待著,怎么跑這里來了?喲,你這臉怎么了,手指也被炸斷了?”
本來是來看自己極有可能成為“未婚妻”的菲比小姐的節日慶典彩排,沒想遇到了一只癩蛤蟆。心情自然不會好。
吉克聽著這明顯是嘲諷的話,也默不作聲,身份的自卑讓他抬不起頭來。
見狀,那褐發少年又冷笑一聲,眼里滿是不屑。他又轉臉朝菲比道:“菲比,你干嘛和這種人在一起?要是伯父知道了,一定會說我在學院沒照顧好你。”
菲比顯然是知道這群人是來嘲諷吉克的,就像是以往很多次一樣。
她沒好臉色道:“蒂姆同學,我和你沒那么熟好嘛!”
說著,她直接拉著吉克的手,“走了,吉克,我們去別的地方。”
“你!”
這庇護的動作,看得那個叫做蒂姆的褐發少年聽臉色更是陰郁。
就這時,他身邊那個干瘦的黃毛小跟班突然瞥到了吉克胸前掛著的黃金懷表,眼疾手快地一把就扯了下來。
待得看清楚的懷表上的商標,小跟班立刻像是發現了什么新槽點,突然就陰陽怪氣
道:“喲你們看看,我們的吉克同學戴著的居然是‘翡麗勇士之心’!哇,價值一百多萬里索的限量版懷表呢。”
這一說,那幾個學員立刻就跟著嘲諷了起來。
“嘖嘖,吉克同學真有錢啊,我拖了關系都沒買到這限量款的機械懷表,你居然有一枚?”
“呵呵,說不準是人家撿來的呀。畢竟,聽說他經常去學院廢料處理間撿材料呢.”
“哈哈哈,吉克家可是皮毛大商人呢,你們怎么能說人家撿來的?”
嘲諷像是鋒利的劍,把人的尊嚴刺得鮮血淋漓。
吉克鼓起了勇氣,一把搶過了懷表,怒喝道:“還給我!這是我的東西!”
他自己受辱可以,但這是長輩送的見面禮,絕對不能讓人玷污了。
那小跟班看懂了蒂姆少爺的暗示,哪里肯輕易放過。他一把揪住吉克的衣領,咄咄逼人道:“喂,我剛丟了一塊名貴懷表,現在懷疑是被人偷了。你跟我去一趟校務處!”
雖然明知道對方是故意找麻煩,吉克還是據理力爭道:“這是長輩送我的懷表!不是你丟的那塊!”
那些小貴族們自然也一早就注意到了蘇倫二人。
但看著兩人身上都沒有什么彰顯貴族身份的標識,也就沒放在眼里了。
何況,這吉克是出了名的窮酸鬼,也就是個皮毛商的兒子,真要有什么大背景,也不至于在雜役房住了那么久了。
他們心想,這兩人真要敢出頭,也一定讓這兩人知道冒犯貴族的后果!
黃毛小
跟班不依不饒:“哼,是不是你說了算,跟我去校務處,自然有人判斷!”
事實是如何不重要,他就是要替蒂姆大少當面羞辱這不知好歹的癩蛤蟆。
“你們不要太過分了!”
一旁的菲比焦急一聲厲喝。
聽到這話她也大驚失色,真要去了校務處,就很難說得清了。
她很清楚吉克這種平民學員有理也說不清,真鬧大了,大概率會被學院開除!
可是,這么貴重的懷表.
她突然把目光看向了吉克的兩位長輩。
蘇倫一直冷眼旁觀者,聽著對話,就知道這大概是吉克的情敵了。
菲比這小姑娘長得挺好看的,一看就是那種會被男生喜歡的類型。
但這種年紀爭風吃醋再正常不過。
他原本也沒打算下場,就在一旁默默地看著。
可現在.不插手不行了。
校園霸凌果然在哪里都有的。
正常情況下,一些貴族學員欺負平民學員,這也是日常樂子之一,沒人會在意。
平民被欺辱了,也只能忍著。
因為在魯英,連眼神冒犯貴族,都是一種會被收監的重罪。
甚至學院招收平民的用處就在這里。養幾條鰱魚刺激一下這些貴族小魚兒,也給小魚兒們一點表現出優越感的地方。
可惜,他們這次惹錯了人。
沒等蘇倫開口,莎碧娜就淡淡地說了一句:“這懷表是我送給吉克的。”
她可沒興趣去為難一群半大小子。
可沒想,這群小貴族可一點都不是省油的燈。
雖然莎碧娜戴著有黑紗遮了半張臉的闊檐帽子,可那黃毛小根本也被她的美貌驚得不輕,但卻故意嘲諷道:“大嬸,你又是誰啊?”
作為職業情報人員的莎碧娜早就從這些人的貴族紋章中分
辨出了他們的家世。聽著這話,她冷冷地反嗆了一句:“一個買功勛換來的準男爵,一個世襲小子爵。這低等貴族的身份,就是你們傲慢的底氣?”
貴族比平民高一等。
但其實貴族里也有嘲諷鏈的。
公、侯、伯、子、男,爵位等級就是鄙視鏈。
伯爵級以上被稱作高等貴族,以下,就是低等貴族。
那蒂姆就是世襲子爵。
黃毛是準男爵,甚至只能算偽貴族。
莎碧娜這居高臨下的傲然語氣,果然把那幾個半大小子一下子就鎮住了。
低等貴族冒犯高等貴族,同樣是有大麻煩的。
那蒂姆這才正色打量了蘇倫二人,他這才表現出了貴族應該有的禮節,先自我介紹道:“我是蒂姆·普萊斯,請問夫人是?”
莎碧娜把高等貴族的傲慢演繹得淋漓盡致。聽到詢問,她根本沒正眼瞧這小子的意思,不答反問:“你真想知道我是誰?”
頓了頓一瞬,她又沉聲道:“普萊斯家族我沒記錯的話,是魯英東部邊關之城布萊特雅的小領主?你家似乎是經營鐵礦的?幽影之森的新探明的礦層質量問題很大,你家族都焦頭爛額了,你倒好,還有心思在這里欺辱同學。”
這話一出,那蒂姆嚇得臉色慘白。
小領主?
他沒想到自己只是說了名字,對方就把他來歷說得一清二楚。
這冷傲的語氣,根本不用懷疑,面前的絕對是一位高等貴族!
莎碧娜可是職業情報人員,魯英的貴族幾乎了如指掌。
何況應付這幾個半大小子,還用多費口舌?
她冷笑一聲,繼續說道:“蒂姆同學是吧,看來你已經有了為自己家族招惹麻煩的覺悟了?呵呵,你可知道已經冒犯了我。一旦我說出我的姓氏,你和你的父親都得上門賠禮道歉.”
這話還沒說完,蒂姆額頭冷汗如豆,眼里的惶恐難以遮掩。
他連忙躬身行了大禮,急聲解釋道:“不,夫人,我想這里面可能又什么誤會。我絕無冒犯您意思。”
如果被他父親知道自己在也學院冒犯了一位高等貴族,怕是腿都要被打斷。
莎碧娜沒興趣再啰嗦下去,面無表情道:“道歉!然后,該去哪兒去哪兒。”
蒂姆此刻心里早被嚇得沒了硬氣,很果斷地護胸行了貴族禮,道:“抱歉,冒犯了尊貴的夫人。”
一旁的黃毛跟班也跟著惶恐道歉。
莎碧娜搖搖頭,“不是給我道歉。是吉克。”
聽著這話,蒂姆幾人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可也只能照辦,朝著他們這個看不起的平民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對對不起,吉克。是我們錯怪你了。”
蒂姆幾人趾高氣揚地來,現在灰溜溜地離開了。
留的吉克站在原地一臉目瞪口呆。
他萬萬沒想到,在自己眼里壓得喘不過氣來的貴族同學,居然被這位夫人三言兩語就逼的道歉落荒而逃?
但同時,吉克也這才明白,自己老師這朋友居然是一位尊貴的高等貴族!
莎碧娜一開口表態,突然就像是長輩發話,氣場碾壓,便沒了吉克說話的余地。
一旁的菲比突然也拘謹了起來。
面對一位高等貴族,子爵家的少爺都道歉逃走,她一個男爵家的小姐哪里敢太放肆。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奇怪了,菲比也知道自己該走了,用上了敬語道:“那個.抱歉,尊貴的夫人和先生,雖然很失禮,但.我該去排練了。”
再留下去,就顯得有厚顏高攀的意思了。
“嗯。”
莎碧娜笑了笑,又問道:“菲比同學,如果你有空的話,改天吉克想邀請你一起吃飯?”
菲比余光看了吉克一眼,一臉拘束地點點頭,“嗯。”
她說著連忙微微躬身行禮,小鹿亂撞般回頭道了一句,“那我先走了。”
蘇倫二人點點頭。
莎碧娜看著那姑娘的背影,感慨了一句:“很善良的姑娘啊。”
蘇倫笑著也認可:“嗯。”
莎碧娜自然是看懂了蘇倫態度,表露一點身份,也讓吉克有些底氣。
何況蘇倫現在的身份和實力,可不是什么一個貴族能相提并論的。
剛才的事情只能算是一點小插曲,三人繼續漫步在學院里。
大概是因為面對一位高等貴族,吉克也顯得比剛才拘謹多了。
這時候,莎碧娜好奇道:“吉克,你和那菲比同學好像挺熟的?”
吉克回應道:“剛入學的時候,學院有組織一次‘魔獸獵殺實踐課’,但出了一點小意外,魔獸發狂傷了人,別的同學都嚇到了,我幫了她。后來再圖書館碰到過幾次,聊過幾次天,就成了朋友。菲比也是我在學院唯一的朋友。再后來我遇到困難的時候,她也一直有幫我。”
相識的過程歷歷在目,吉克語氣有些感慨,但說到最后的時候眸光卻黯淡了下來,又道:“但總不能一直給人添麻煩的。”
“哦,原來你救過她啊?”
莎碧娜哪里沒聽明白這話里深深的自卑。
這時候,她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來,“吉克,你是蘇倫先生弟子,可半點不比任何貴族差的。”
吉克也鼓起了一些勇氣,認真地點點頭,“嗯!”
聊到這里,蘇倫卻有些奇怪了。
按理說自己這個當老師老師即便不是貴族,「死神」的外號的不應該給弟子一點底氣的?
自己以前的老朋友們見到他,無不都要調侃一下他在摩洛斯城邦那一戰的威風。
曾經在暴雪城蘇倫展示過八臂蛛矛殖裝,按理說辨識度這么高的殖裝,吉克不應該猜不到啊。
可自己這個弟子,居然半點沒反應?
難不成他還以為我是當初那個在暴雪城的二階職業者?
蘇倫覺得大概是了。
他想到了什么,問道:“吉克,你最近沒看報紙?”
吉克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老師問出了這么一個有些奇怪的問題,但也承認道:“啊是的。”
“我最近大半年時間都在實驗室里,很少關注實事,也少有時間看報紙。”
他以為自己錯過了什么值得關注的大事件,又問道:“老師,是報紙上有說發生了什么大事兒了嘛?”
聽到這話,蘇倫輕笑著搖搖頭,“哦。那沒事兒了。”
吉克不與人交流,也不看報紙,怪不得不知道。
看著吉克茫然的表情,一旁的莎碧娜聽著掩嘴輕輕一笑,道了一句,“如果你看過報紙,就知道你有一位多么厲害老師了。”
吉克有些摸不著頭腦,“啊?”
回味了一瞬,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聽到
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