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炎夏人道突然傳來這樣一個訊息,眾人心中都頗為疑惑。
炎夏人道與炎夏中樞,真正意義上的溝通只有兩次。
第一次就是關于星球新增方案的變更,炎夏人道將這權柄從藍星意志處拿來,然后再將具體方案交給炎夏中樞制定并上報,祂再據此確定每次的全球新增方案。
第二次則是星球權柄進一步下放,洞天福地小世界的開辟與管理方案,凡炎夏境內的全由炎夏中樞自己決定,炎夏人道只充作一個莫有感情的蓋章機器。
這兩次溝通,影響都十分深遠,意義極其重大。
其他的溝通雖然常常進行,特別是小世界的開辟,隨著金丹境、元嬰境、元神境的修行者越來越多,每年每月洞管委都會上報好多有著特定編號的小世界開辟方案,他們和炎夏人道之間打的交道幾乎成為了其日常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
可這種打交道,卻都是非常機械、程式化的執行者,沒過幾次,炎夏這邊便也能夠確定,對面和他們交接溝通的,就是一個炎夏人道安排的“機器人”。
這也符合炎夏神龍一宅起來就是數十上百年的傳統。
所以,這是炎夏人道真正意義上的、與炎夏中樞的第三次溝通。
而且從其中所傳達的意思可以看出,與前兩次溝通有著巨大不同。
若把前兩次看成深思熟慮之后的計劃,那么這第三次更像是一次比較倉促的決定。
因為“邪佛世界”那些通過空間裂縫涌進來的那些詭異玩意兒本身就是一個意料之外的變數,炎夏人道,亦或者說炎夏神龍,不可能提前有所預料并對此做出布局。
再聯想到他們之前討論的內容,他們心中沒來由的都浮出同一個念頭:“難道炎夏人道一直在通過特殊的方式關注著我們這場會議?”
而這種認知讓他們感覺有些古怪,因為這種隨時“窺屏”的畫風和他們想象中的深度宅龍有些對不上。
不過,既然炎夏神龍在對此事保持關注,已經有了后續的安排,那么,他們也不用急著創立一尊炎夏佛陀。
從他們這些在座之人的私人情感來說,他們認可底層民眾、特別是精神生活比較空虛的人群,需要有一個信仰的寄托賦予他們生的意義與快樂,這是客觀的、事實的需要。
可另一方面,他們并不是太希望炎夏人道之內誕生一個佛陀或者其他什么信仰真神,炎夏人道自動誕生的炎夏神龍就已經很好,龍圖騰,龍的傳人,有祂就已足夠。
再加一個佛陀或者其他什么真神上去,并不會讓炎夏變得更強,更有可能的是造成一種從根本上、從認知層面發生的分裂。
在這方面,越多不等于越好,而是恰好相反。
可在剛才那種局面下,這已經成為了一個“唯一解”。
現在,從炎夏人道那里傳來訊息,祂有別的安排,他們心中其實是下意識的松了一口氣的。
于是,眾人便暫時略過了這個話題,而是就這個邪佛世界展開了一些討論。
不過,因為信息實在太少,只從影像中那些禿頭的表現來看,有種特別的邪詭之感,這也是被命名為邪佛世界的原因,但他們并不確定這到底是整個世界的風格如此,還是直屬于世界內的一些分支流派,就比如仙古世界還有仙、魔、妖、蠻的不同,深淵世界也有惡魔與魔鬼之分,他們并不能據此判斷整個世界的特色。
留待更進一步的觀察!
這是討論之后所有人的態度。
邪佛世界的話題就此打住,所有人的眼神再次看向陳東東,似乎在等她繼續爆出新的猛料。
他們都有不同的工作,分屬不同領域的繁重事務,以前,即便以他們的層級知道世界大戰在即,可對到底要與哪些世界沖突并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或者知道一兩個,但卻沒有今日陳東東所說的這么全面。
從莽荒世界開始,仙古世界,諸神世界,深淵世界,封神世界,邪佛世界。
可以說,每從她嘴中吐出一個新世界名字,就似在他們腦海中引爆一顆大當量的蘑菇彈,震撼,震驚,最后……直接震麻木了。
所以,他們現在都很平靜的看著她,似乎她再說出一些新世界出來,他們也不會失態震驚。
陳東東笑道:“沒了,暫時就這六個。”
聽她說出“沒了”,眾人心中還是忍不住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可是,很快,他們的心又立刻提了起來。
什么叫暫時?
你告訴我什么叫xxx的暫時?
什么什么叫xxx的暫時?!
一些性子急的心中已經有無數情緒在翻騰,今天這場會議,就是對他們這些人全面介紹一下相關專業部門掌握到的詳細信息,以便他們能夠提前有所準備,可不興玩賣關子那一套。
很多人因此都瞪眼看著她,似乎在說,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若非顧忌她是個女的,都有人想要罵出來了。
陳東東解釋道:“之所以說暫時,是因為我們現在確實只觀察到六個世界,但是,我們卻不能保證沒有第七個、乃至第八世界在覬覦著。”
“比如封神世界,明明早就把咱們盯上了,也早就動用了手段,卻沒有采取常規的魂入藍星的方法,以至于直到前不久才最終確認了這個世界的存在,并根據訊息中夾帶的香火毒氣逆向破解,窺見了一些世界本質。
又比如邪佛世界,必然也早已盯上了藍星世界,卻遲遲未動,直到最后時刻才猛的跳了出來。
有一就有二,我們并不能保證除了這六個世界之外,就沒有其他世界潛伏在側。”
“譬如封神世界,他們之所以沒有選擇魂入此界,是因為他們獨特的力量道路決定的,他們無法離開。
那么,有沒有別的世界也因為類似的原因,并沒有在藍星與外間層的第一階段和第二階段跳出來?
若這種世界真的存在,他之前不跳出來,并不意味著之后一直不跳出來。
這也是這次大會的另一個目的,那就是除了對這六個世界做到心中有數外,也要時刻警惕還有其他未知世界存在的可能性。
這次會議的目的是給大家敲響警鐘,而不是讓你們把心踏實的放回肚子里。”
聽了她這解釋,眾人心中都忍不住悄悄咕噥著,卻也不得不認可了她的說辭。
當這場會議結束,一個個都是懷揣著沉甸甸的心情離開的。
在發現“意志奇點”這個殺手锏之后,姜不苦便將心中曾經醞釀多年的計劃全部推倒,一個新的計劃在心中迅速成型。
然后通過炎夏人道的檔案記錄功能,看見了陳東東他們正在開的這場會議,他也理所當然的開始了全程旁聽。
中途聽到他們起意想創造一尊佛陀解決佛寺信仰失竊的問題,他真怕他們很快就會拍板敲定此事,真走到那一步,再想調整的難度可就太大了,他也不得不“假傳圣旨”一回,讓他們暫時擱置了對創造佛陀的討論。
雖然這畫風的改變有點惹人生疑,可世界大勢推動到了這個階段,暴露與否已經不重要了。
所以,該出手時,他果斷的選擇了出手介入。
事實上,這樣的旁聽他早已不知做了多少回了,想要了解炎夏大勢、乃至全球大勢,還有哪個地方比炎夏中樞內部會議上更加方便呢?
無論是小會還是大會,能拿到當下炎夏中樞這個層面來議論的,就無一不是大事。
所以,窺屏炎夏中樞的種種決策會議,在他而言,和看新聞聯播的性質是一樣一樣的。
哎,以前年紀小的時候,打開電視看啥都覺有趣,就算是沒有動畫片看廣告也同樣能夠看出趣味來,唯獨一個節目,感覺枯燥乏味到了極點,那就是新聞聯播。
可年紀越大,雖有無數可選擇的目標,可真正讓人覺得值得一看的,唯有新聞聯播了。
隨著這場會議結束,姜不苦在炎夏人道的檔案庫中還看到近期新增的許多熱血激烈、值得被炎夏人道記錄下來的音影資料,他卻連點開看看的興趣都沒有。
看了一兩百年,除了人換了,臉換了,其實本質和當年大同小異,甚至可以說千篇一律,不過有一場新人崛起,一代新人換舊人的戲碼罷了。
而這種戲,他已經看了三百年,哪怕是“真人秀”,哪怕他并無天機卜算之能,卻也大略能夠猜到他們將來的成長走向。
閱片無數的他基本能夠做到只通過一個封面介紹就將音影資料內的梗概模擬完畢。
所以,只是草草瀏覽了一陣,姜不苦的意識就從此地退出,重回現世。
回歸現世之后,他第一時間便忍不住扭頭看向窗外。
此刻正是白天,藍星太陽的頂上,依然有一團巨大的暈光籠罩,如影隨形,無論白天晚上,都粘著不放,像個怎么也甩不掉的牛皮糖。
雖然藍星意志應對艱難,但畢竟屏障還沒有徹底消失,莽荒世界意志此刻的行為更像是一種恫嚇。
就像是捕獵之前先猛烈咆哮一陣,擺出一些威武雄壯的姿勢,讓獵物受到直接的心靈震懾,后面真的展開捕獵的時候,獵物很可能已經被嚇得腿軟腿僵無法動彈,只能老老實實站在原地閉目等死。
這樣的對手,最適合拿來給今世的藍星意志練膽。
現在就很難了?
以后還會更難!
所以,現在提前多吃點苦頭是有好處的。
之后一段時間,姜不苦連班都沒去上,有一次陳中夏與李未晞幾人攜手而來,也被他打發走了,一個人安靜的宅在家中,將當日心中冒出來的那個計劃反復琢磨調整。
當最后的計劃成型,他心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不過,要想真正實現這個計劃,有一個存在是必須先溝通的,甚至還需要得到祂的全力幫助才能真正施為。
當然不是天上那個真正接受“磨礪”的藍星意志。
這么想著,他的意識再次離開身體。
來到炎夏神龍所在之地。
祂依然盤踞在一百零八古跡洞天之上,匍匐其上,吞吐梳理著越來越磅礴浩瀚的炎夏人道氣韻,而相比于祂剛成型出世之時,此刻的祂不知強大了多少倍。
在祂初生之時,炎夏人口還未突破萬億關卡,修行第五金丹境都還沒有出現,正在最后的醞釀階段;
而現在,炎夏總人口已經接近五萬兆,金丹境修士以數百億計,更有元嬰境超過十億,化神境、元神境的數量也以數百萬計。
兩者之間的差距,有著天淵之別。
炎夏神龍作為整個炎夏人道的具現化,炎夏這巨大的變化,就是祂成長的最直觀體現。
姜不苦熟練地出現在它頭頂,輕輕落下。
而炎夏神龍罕見的沒有陷入沉睡,雙目炯炯的看著天穹,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
直到姜不苦出現,祂這才收回了些許目光。
姜不苦直言道:“我來跟你打個商量。”
說著,他便把心中計劃和盤托出。
炎夏神龍聽罷,陷入長久的沉默。
等祂“清醒”,依然沒有說同意還是拒絕,而是扭頭看向了姜不苦。
直接看到了他的心靈深處,看到了那枚小若無物,不經提醒,即便是祂也難以發現的“意志奇點”。
祂仔細打量了一陣,似乎在判斷它的威能,到底有沒有姜不苦所說的那么夸張。
而當祂的目光破開意志奇點表層的迷霧,想要向更深處探索時、一股曠古久遠、磅礴浩瀚的時間洪流便向祂沖擊而來。
祂本能的逃避退出,閉眼、扭頭,不敢直視,一連串動作完成得一氣呵成。
親自感受了一番那種無處躲藏、無可抵御的記憶洪流的沖刷,這還是在被動撩撥的情況下,若真主動出擊,又會是什么樣的光景呢?
即便是祂,對于那樣的場面,也忽然有些心馳神往。
在確定了意志奇點的威能后,祂毫不猶豫的點頭頷首:“好!”
得到祂的首肯,鼎力相助,姜不苦心中徹底安穩下來。
意識回歸身體后,他開始如往常一般,正常的下班、上班。
重復著這數百年如一日的單調工作,心中莫名生出幾分眷戀。
因為這樣的工作正在過一天少一天,很快,他就要跟著單調的生活永別了。
他再一次翻看起典藏閣的書籍玉簡,哪怕其中內容他都已經爛熟于心,卻還是習慣性的翻看起來。
期間,陳中夏、金允兒帶著齊齊整整的一家人來過兩次,事務繁忙的陳東東僅有的兩次假期都用在了這里。
陳中夏、金允兒、李未晞、趙世年、北遠、仝砼、聶勝等人也來過兩次,在他們第二次探望離開之前,姜不苦還特地叮囑,把精力用在自己的事情上,不要再在自己這里打轉。
六一學院之外,整個修行界、整個炎夏、乃至藍星上所有陣營勢力,都已經緊鑼密鼓的動了起來。
如同一臺龐大的機械被啟動,每一個齒輪、每一根軸承都運轉了起來,越來越快,催人心魄。
而在六一學院,在典藏閣,日子依然平靜如流水。
新歷二九八年結束,新歷二九九年開始。
新歷二九九年結束,新歷三零零年開始。
新歷三零零年正月初一,藍星依然在按照既定計劃,讓星球完成了又一輪的劇烈新增。
各種遷移工作緊鑼密鼓、卻又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一月過去了。
二月來了又走了。
三月、四月,轉瞬即逝。
五月,一日。
一個意義重大的日子。
人們已經逐漸習慣了藍星太陽背后,還背著一個更大更酷烈太陽的事實。
可就在這一天,忽然之間,在藍星太陽與莽荒世界意志所化太陽旁邊,一左一右,猛然又出現了兩顆太陽。
一個氣息高遠深邃,一個氣息偉大浩瀚。
文安局總部,正伏案工作的陳東東猛然抬頭,感受到這兩顆太陽傾瀉而下的氣息。
“仙古,諸神!”
而稍晚于這兩者,又有三枚氣息絲毫不遜此二者,各有強烈特點的太陽出現在天際,分三個方向,將藍星圍在垓心,當然,同樣也將壓在藍星太陽之上的莽荒太陽包圍了起來。
莽荒太陽原本盡數傾瀉在藍星太陽之上的壓力,此刻出于生命的本能,迅速調轉方向,用來抗拒五顆一點都不比它弱的太陽的共同侵凌。
“深淵,封神,邪佛!”陳東東輕聲呢喃道。
直至此刻,她的神色都還算鎮定。
因為這都在他們預料之中。
可很快,她就臉色巨變。
又有新的太陽出現,而且,數量居然也是三顆!
它們如同見縫插針一般,從其他世界太陽的空隙中出現,如同吃席一般,八顆世界太陽將藍星太陽與莽荒太陽團團包圍。
只是一看這陣勢,局勢就清晰明了。
十日凌空。
八顆吃席,兩顆是席。
壓在藍星太陽之上的莽荒太陽忽然有些慌張,它甚至有些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