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一頓打的季崇歡趴在床上,心情不佳。
盛春時節本是踏青吟詩的好時候,他卻不得不趴在床上養傷,一想至此,總覺得后背疼的更厲害了,季崇歡眼底染上了一片郁色。
“二公子!”小廝同墨從門外偷偷溜了進來,急匆匆的跑到季崇歡身邊,道,“世子要離京了!”
離京?季崇歡聽的一急,本能的就要從床上坐起來,可因起的太急扯到了后背的傷口,一陣于他而言可謂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襲來,令季崇歡發出了一聲慘叫。
一旁的小廝同墨感同身受一般倒吸了一口涼氣。
二公子從小到大便未受過什么傷,便是小毛小病也少得很。這一次做了錯事,惹了國公爺,下頭的人原本是想放水的,奈何國公爺不知怎的回事,走了一段路之后居然去而復返回來看了一眼,這一眼好巧不巧正看到執家法的下人在往季崇歡身后塞墊子,如此舉動被國公爺撞了個正著,大怒之下,便扯了墊子,親自對二公子動手執了家法。
要知道國公爺可也是跟著陛下打天下過來的,他憤怒之下手里的棍棒能有多重可想而知。
那個下午,整個安國公府上空滿是二公子的慘叫聲。
打在兒身,疼在娘心,二夫人見狀心疼的忍不住落淚,不敢埋怨國公爺,也只能私下里抱怨世子爺怎的不出面求個情,心里沒有半點兄弟之情云云的。
要知道二公子被打的那一日,慘叫聲響了整整一個下午,可聽聞世子爺彼時人在東院睡了一下午的午覺。
愛子被執家法,那廂罪魁禍首卻在睡午覺,季二夫人只覺得這是在往她的心肝上撒鹽巴,算是徹底怨上了世子爺。
如今養了幾天,季崇歡的傷還沒有半點起色,那邊造成季崇歡慘狀的罪魁禍首便要離京了,不止季崇歡聽到這個消息大驚,便連跟在同墨身后走進來的季二夫人都愣住了。
“我兒傷成這樣,那言哥兒連個說法都沒給我兒,這便要走了?”季二夫人喃喃,眼神里閃過一絲慍怒。
“是啊!大堂兄也太過分了!”季崇歡只覺得憋了一肚子的火沒處發去,心中憤憤不已,“直至如今,他都不曾來看我一眼,就連大伯父都來過了呢!”
雖然整個安國公府也沒人指望這位成天只知曉醉臥美人膝的大伯父做些什么,可好歹大伯父都來做做樣子了,大堂兄直至如今卻從未來過。
季崇歡握了握拳頭,心里滿是委屈,覺得祖父偏心的厲害:“魏家的事我與阿嫻先前又不知道……”
“你還說魏家?”聽季崇歡口中又提起魏家,季二夫人臉色便是一沉,開口怒道,“歡哥兒,往后莫要提魏家的事了,若不是看在楊大人的面子上,這親事我便是拼了命也要替你退了的。”
說到這里,季二夫人目光微閃,看了眼趴在床上的季崇歡,沒有多說。
歡哥兒天性單純,不比那等小小年紀沒了娘的心機深,有什么話怕是藏不住的。
這兩日因魏家的事國公爺不肯退婚她心里不滿,特意回了一趟娘家,倒是因此知曉了一些事情。當今大殿下沉迷美色,能力平庸,一看便不是明君之相,原先是沒得選,如今多了一位民間皇子,她大哥與他說過這位民間皇子很是靈慧,楊大人在助民間皇子認親一事中出了大力,這往后……季二夫人不由發出了一聲冷笑。
親侄子又如何?陛下如今也快到知天命的年紀了,又不可能在帝位上待一輩子,若是未來的新君落到了這位楊大人相助的民間皇子頭上,那以她家歡哥兒與楊家大小姐的關系,這安國公府未來的主人到底是誰還不好說呢!新君難道會舍棄相助自己的楊大人而選擇一個半路出現從無半點情分的表兄?
她倒要看看她這位出身尊貴的侄子能囂張到幾時。
至于楊大小姐這般的性子換個想法倒也不是一件壞事,總比個心眼比篩子還多的媳婦好掌控。季二夫人心里一番盤算,卻還是問了問同墨:“世子爺怎會突然離京?”
同墨聞言忙道:“聽世子爺身邊的小廝如意說世子爺是為陛下追查丟失的十二顆夜明珠,因此要跟著大理寺少卿林大人一同離京。”
原來如此。季二夫人點了點頭,心里卻不以為然。還以為什么大事呢?她這位自幼沒了娘的侄子怕是想討好自己這個疼愛自己的舅舅才特意走了這一趟。十二顆夜明珠雖說價值連城,可皇家的寶庫里什么稀世之寶沒有?十二顆夜明珠于其中也算不得什么貴重之物。為了這點東西離京,她這個侄子果真是眼界子狹窄,只曉得盯著自己的舅舅,卻未想過他這位舅舅年歲可不小了?
如今二皇子被認回來已是板上釘釘之事,之后長安必然生出一番波折,這等時候不在未來的新君面前露臉,反而離京去尋什么夜明珠,不是蠢又是什么?季二夫人自覺自己看的透徹,對季崇言這等時候離京一事嗤之以鼻。
一旁趴在床上的季崇歡聽同墨說了季崇言離京的理由,當即憤憤道:“他就是故意想要躲開我,不行,不能叫他離京……”
“他離京是他的事,”季二夫人聽季崇歡所言頓時頭疼了起來,忙出言喝止了季崇歡,“讓他走!你去管他作甚?沒了他摻和,也好叫你與楊大小姐的事早日定下來。待成親后,你便多去向你那位岳丈請教請教,有楊大人提點你,也好叫娘放心。”
“我要楊大人提點什么?阿嫻說過楊大人不喜詩文。”對季二夫人的話,季崇歡有些不滿,開口便道,“說不到一起去的。”
又是詩文!季二夫人額頭青筋暴起,忍不住揚起了手,只是看到季崇歡上了藥的后背終究是舍不得,只得將舉起的手重新放下,而后指著他的腦袋點了點,道:“你也莫整日詩文詩文的了,該學那些大人鉆研時文了。”
原先她也未多想,從未想著去爭安國公這個爵位,做一輩子富貴閑人也不錯,是以歡哥兒喜歡詩文便隨他去了。
可如今細一想,這個爵位焉知沒有落到歡哥兒頭上的可能,歡哥兒再這般成日作詩弄文的下去,將來若真襲了爵,難道要像先兩任東平伯一樣坐吃山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