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黃老騙子不是什么好東西,在江南道一代到處行騙,總說自己厲害的緊,吹噓自己救下了不少瀕死的人。”
“聽說他那些吹噓的說法中的其中一個說法是二十年前自己救活過一個瀕死的俊公子,那俊公子生的天上地下獨一無二,”說到這里,姜韶顏聲音驀地干澀了起來,她下意識的舔了舔唇,抬眼緊緊盯著面前的江平仄,“楊家應當沒有那等閑工夫去抓一個招搖撞騙的老騙子,江先生,你告訴我,這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俊公子,還是二十年前。姜韶顏看向江平仄這個二十年前自白帝逃出的活口,聲音忍不住發顫,壓下心底的苦澀之后再次開口了:“那些所謂的民間傳言,說他……唔,就是趙小將軍死后被神仙帶走了,是不是真的?他……趙小將軍是不是還活著?”
以往那些所謂的民間傳言她不曾當過真,畢竟所謂的神仙總會出現在各種各樣的故事里給英雄一個完美的結局。可此時這老騙子口中的話,再加那些所謂的民間傳言以及活生生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江平仄還有無端對老騙子下手的楊家祖宅都讓她意識到有些事似乎是她想當然了。
二十年前的事遠比她以為的復雜的多。
江平仄這一行當年逃出生天的兵將為什么不回家?反而隱姓埋名留在了寶陵?賠上了自己的半輩子所求到底是為了什么?
如今在位的天子是當年的趙家大郎,趙小將軍的親兄長,江平仄這些人既然活著為什么不去見陛下?
季崇言不知道江平仄一行人的存在,不知道當年的幕后黑手,只能帶著柴嬤嬤一邊治病一邊尋求當年的真相。
可江平仄這行人不一樣,他們是當年的親歷者,即便無法知曉真正的幕后黑手,得見天子,恢復身份這種事他們為什么不做?
姜韶顏只覺得這一刻手腳無端的有些發涼,腦中閃過無數可怕的念頭,忍不住睜大眼睛看向江平仄。
江平仄垂下眼瞼,沒有看她,只是頓了頓,才再次開口道:“趙小將軍已經死了。”
女孩子看著他沒有出聲。
這樣單薄的一句并不足以使女孩子信服他的話。
江平仄頓了頓,再次出聲道:“我們當時確實帶走了趙小將軍,可將他帶離白帝時他便已經受了重傷。本是神仙難救的傷,待我們趕到寶陵時,人已經不行了。那個黃神醫說的倒也不全是假的,他采了些三七草來給小將軍熬了藥,只是一些三七草根本救不了小將軍,所以小將軍沒有熬過去,我們帶走了他,留了藥錢與那個黃神醫。”
整個過程與黃神醫口中所述沒有什么出入,如此重傷之下,豈是一碗三七草湯藥能救的了性命的?
似乎是真的了,至少這個過程她找不到任何問題。
姜韶顏咬著下唇,臉色一白,察覺到了眼眶的發熱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掩飾突如其來的悲慟。
心頭一股鈍痛蔓延開來,其實早已知曉趙小將軍已經死了不是么?可從江平仄口中親耳聽到這一句話還是讓她沒來由的心頭一慌。
原來趙小將軍是真的死了,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一樣,還有重來的機會。
女孩子閉著眼睛,看不到她眼中的情緒,也沒有出聲,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可是……江平仄卻沒來由的感受到了一陣從女孩子身上涌來的悲慟。
這樣的悲慟令他有一瞬的動容卻又無比不理解。
姜四小姐,一個與此事全然無關的人,光聽阿魚的口述何以會為小將軍的死動容至此?
江平仄苦笑了一聲:他不太懂,可過往的經歷已經很難讓他一腔熱血去信任一個人了,看著女孩子的悲慟,江平仄垂下眼瞼,淡淡的道了聲:“姜四小姐,你沒事吧!”
姜韶顏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眼了眼睛,她眼皮微斂,遮住了眼底的痛色:“趙小將軍被葬在哪里?改日我可否去祭拜他一番?”
江平仄聞言有些詫異,卻還是點了點頭,道:“可以。”
這位姜四小姐是個聰明人,不親眼瞧見怕是不會相信的。
聽江平仄如此爽快的答應,姜韶顏又忍不住苦笑了起來,看來是真的了。頓了片刻之后,她這才收了面上的悲慟,神情肅然的對江平仄開口道:“既然如此,黃神醫不見這件事便麻煩了。”
楊家若是從黃神醫口中知曉了這件事會如何?
江平仄臉色也很是難看:“雖說只看了一眼,可難保那位黃神醫不會記住小將軍的相貌。”
“多半是能記下的。”姜韶顏腦海中一瞬之間浮現出了趙小將軍和季崇言那張一見之后便見之不忘的臉,神情復雜。
到底不是惡人,做不得真正心狠手辣的事。黃神醫這樣重要的“人證”居然也不曾被看管起來……姜韶顏苦笑著搖了搖頭。
待苦笑之后,女孩子便再次開口道:“楊家知曉了這件事會不會有麻煩?你們……到底何以要如此隱姓埋名而為?”
作為一個被阿魚托付重恩的女孩子,她表現的委實太過熱忱也太過熟稔了。
此時的她是姜四小姐,即便因為被阿魚托付而知曉很多的事,可有些事聽人說與親身經歷到底是不同的。
姜韶顏知曉自己的表現有些不對勁,也不知江平仄有沒有對自己生出懷疑,可方才那一瞬間的感覺卻是當真的身不由己。
對面的江平仄神情復雜而微妙,深吸了一口氣之后才緩緩開口道:“這件事很復雜,很多事便連我們自己也沒有查清楚。不過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姜韶顏抿了抿唇,聽江平仄說下去。
“白帝一戰整件事都是一場陰謀,我們直至如今都未查到那個幕后黑手。”江平仄說道。
姜韶顏垂眸沉思了片刻之后再次抬眼看向他道:“你們不去見陛下,是不是與此有關?”
江平仄沉默了片刻之后,咬牙應了一聲“是”之后,眼底之中蓄滿了懷疑:“他是最終的得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