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太子殿下的母家,眼下太子地位不穩,蘇家正是低調的時候,能不惹事那就千萬不要惹事。蘇大公子捧著手里沉甸甸的匣子硬生生的笑的將臉上的褶子都擠出來了才走入了大堂。
“哎呀,石大人,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蘇大公子人未至聲先至,只是口中的話還未說完便對上了石御史的一張冷臉。
這臉色……蘇大公子看的心中一記咯噔,直覺似乎有些不太妙,心里嘀咕著手里原本就已沉甸甸的匣子或許還不大夠用,正想繼續開口,那石御史便拉長著一張臉開口了:“蘇大公子,今日石某上門是有事要問問蘇大公子的意見。”
這幅鄭重肅容的樣子看的蘇大公子心底更慌了,同時心中的不解也更甚了。
他家妹子行為是不大講究,可楊家都已經不吭聲了,這石御史何苦緊揪著他家不放?
更何況就算把他家妹子的事捅出來,頂多往后得把妹子留在家里養老而已。蘇家家大業大又不是養不起。能攤到他們頭上的頂天了也不過一個管教不嚴,回來閉門思過而已。
至于這么興師動眾?
蘇大公子心中越想越發不解,干笑了兩聲,正想說兩句好話拍拍石御史的馬屁時,石御史已然先他一步開口了。
“蘇大公子,才過去的中秋發生了一件大事。”
中秋發生的事?蘇大公子臉上的疑惑更甚了,他家妹子的糊涂事明明是七夕發生的呀,石御史是不是老糊涂記錯日子了?
正想說什么,石御史便自顧自的接著說了下去。
“不是在長安,是在江南道的姑蘇,聽聞每一年姑蘇都有人要辦煙花大會,是以每年的煙花大會上都聚集了不少百姓……”
姑蘇發生的?那就更同他們沒什么關系了。蘇大公子提起的心漸漸落了地,不解的看向石御史,實在不明白遠在千里之外的姑蘇發生的事同他有什么關系。
“你可知這辦煙花大會的是誰?”石御史一張老臉此時看起來格外嚴肅。
真真一副剛正不阿的樣子。蘇大公子抱著懷里的匣子,只覺得懷里的匣子莫名其妙的變得燙手了起來。
不過面對石御史,蘇大公子還是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楊家。”石御史沒有賣關子,冷冷道出了答案,“楊家祖宅就在姑蘇,被當地百姓戲稱姑蘇楊,可謂姑蘇城一霸啊!”
這個么?只是說法而已。蘇大公子點了點頭,心道:一城出個有些名頭的重臣皆會如此。他蘇家祖宅在當地也有土皇帝之稱。
事實上沒人招惹是真的,可鬧到“一霸”的地步也是不行的。畢竟如石御史這樣的御史不少,官場之上的對手也會盯著,是以族中都會叮囑家中族人小心行事。
“年年煙花大會,請的又是江南道最好的工匠,你道年年花在煙花大會上燒掉的錢財有多少?”石御史說著重重地發出了一聲冷哼,“今年更是不得了,聽說煙花落到楊家別苑里了,還將宅子給燒了。”
蘇大公子:“……”
雖說有些不大厚道,不過……到底才被楊衍那老狐貍擺了一道,是以蘇大公子還是沒忍住不厚道的笑了。
待到笑夠了才虛偽的說了兩句場面話:“這水火無情,有時候工匠沒有什么問題,風大了,點火的方向什么的都會影響,只要人沒事就好。”
“人自是沒事,畢竟起火之后便立刻過去救火了。”石御史說到這里,忍不住冷哼,“不過聽說那做煙花的工匠轉入了姑蘇縣衙的大牢。”
“那也真是倒霉!”蘇大公子沒有心思去管一個素不相識的煙花工匠的事,畢竟這等事同他有什么關系呢?
當然,尋常遇到這種事,沒有人傷亡,一般都是私下給錢解決的。可于楊家而言,他們顯然不要錢,只是一門心思想要出手整治一番那工匠而已。
柿子專挑軟的捏,很顯然,于楊家而言,工匠就是一個軟柿子。
蘇大公子“哦”了兩聲,沒有太過在意,更沒有想要為一個工匠出頭的想法。開什么玩笑?他像那種會幫別人的好人嗎?
“石某準備明日早朝之時彈劾一番楊家仗勢欺人。”石御史頓了頓,突地神情一緊,肅聲道。
這一句著實把蘇大公子嚇了一跳,似是怕自己聽錯了一般,他看向石御史,忍不住再次開口出聲詢問:“石御史,你方才說什么?”
“我準備彈劾楊家倚仗權勢,仗勢欺人;還有,這每年的煙花大會那些煙花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楊家在朝為官的只楊衍一個,素日里的月俸能養得起那么多人?”石御史說到這里,忍不住再次冷笑了起來,“能同魏家做連襟的,可見楊衍也干凈不到哪里去,指不定也貪著呢!”
這種事,石御史若是想做可全然沒有特意跑到他這里來同他說的必要的。
蘇大公子看著突然登門同他說“掏心話”的石御史,心中一記咯噔,忙問石御史道:“石大人,你說這些可是有什么要我做的?”
這一句原本不過再輕微不過的試探而已,卻未料到這話一出,石御史當即發出了一聲冷哼,道:”不然呢?你以為老夫很閑嗎?”
閑的有工夫特意跑到蘇家來跟他說話?他同蘇家又不熟,這蘇大公子賣相也不大好,還不至于令他特意跑來看一趟。
若是長成季世子那樣,沒事他也是愿意過來特意跑一趟看看俊后生的。
“我當然是有事要你來做。老夫準備參楊衍一本,從仗勢欺人到手里的錢財,都一一事無巨細的查一遍。”石御史耷拉著眼皮,語氣平靜,聲音波瀾不驚。
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石御史說這話跟在背書一般。蘇大公子心道。
這書“背”的極其順溜。
“楊衍是前朝三元出身,姑蘇楊家此前在姑蘇城里也沒有什么聲名,哪來的這些錢財?”石御史哼道,“自是要細查的,到時候朝中楊黨定會到處替他說話,楊衍結交的人俱會說的很又啰嗦,老夫一把年紀了,做不到舌戰群儒了,你得尋些人來幫我。”
石御史說到這里,抬起眼皮,斜眼看他:“先前因為七夕的事情被楊家教訓了一頓,你便不想把面子找回來?”
這話聽的蘇大公子一下子瞪直了眼:這姓石的老頭居然連這個都知曉?
而且原本心中忐忑的以為他是來找茬的,卻不成想這老頭居然根本看不上他家這點破事。
不知道為什么,蘇大公子總覺得有些憋屈:他蘇家已經這般沒有牌面了么?
不過這件事他確實沒有拒絕的理由,點頭的瞬間,蘇大公子卻一個激靈,仿佛此時才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一般,連忙開口問石御史:“石御史啊,你突然卯上楊家是不是有什么人看楊衍不順眼啊!”
雖說是以一個小小的煙花大會入手,可說來說去,到最后都是要繞到楊衍本人上頭去的。
他是壞卻不蠢,這是有人想把楊衍的祖宗三代都刨出來查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