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著急……季崇言瞥了他一眼,委婉,哦不,是直白的提醒紀峰:“紀大人,離午時還早……”
“早什么早?”紀峰飛快的打斷了他的話,瞥了眼身旁那兩個幫忙買瓜子、花生和干果的小吏嘴上還沒擦干凈的胡辣湯痕跡,心道這兩個小崽子定是又借著幫他買零嘴兒的工夫偷偷溜出去吃早食了。
比起這等每每踩著點進衙門的兔崽子,季家這習慣了早起的小子定是吃過早食的了,所以……
“你同李公子是什么時候約的茶館?午時!茶館里有午食嗎?茶館里……”
“有的。”季崇言不等他說完便接話道,“閑同茶館也是能簡單招呼一下茶泡飯這等吃食的,這等清淡……”
“這等清淡的吃食不適合我等年紀大的,嘴里沒味!”紀峰連忙說道,“我等出去吃去!”
季家小子出手一貫大方,還挑嘴的很,但凡入口的便沒有不好吃的。如此……又能蹭一頓季家這挑嘴兒的小子的吃食了。紀峰心道。
季崇言瞥了眼什么都寫在臉上的紀峰,默了默之后才道:“便是年長才愈要清淡,茶館的茶泡飯其實不錯的。”
“那也不急于這一頓兩頓的。”紀峰說道。
季崇言聞言默了默,看著神情堅決的紀峰道了聲“好”。
揣著瓜子、花生和干果,紀峰興奮的跟著季崇言出了門,只是揣著手興奮的紀峰這一次沒有如他想象的那般入了京城那幾家幾個菜便要花上百八十兩銀子的大酒樓,而是被季崇言一路帶去了平康坊附近的一家胡記小食館里。
平心而論,這胡記小食館雖然鋪子不大,可其內卻干凈暢快,他們來的早,算是第一桌客人,是以還無法通過旁的客人飯桌上的飯菜香來判斷這胡記小食館的廚子的水準,可是……
看著季崇言走到角落里的靠墻軟塌上坐下來,哦不,是半躺下來,紀峰:“……”
季家小子這“醉臥美人榻”的坐姿他也知曉,可不成想連吃飯時都是這幅如坐貴妃椅的姿態。
“喂,你……”紀峰張了張嘴,想要說兩句,季崇言已經先他一步對過來的伙計開口說了起來:“冷菜我要糟鵪鶉、拌香芹,紀大人,你呢?”
看季崇言這幅熟門熟路的姿態,紀峰瞠目結舌的看著他:這是季崇言?
他記得在離開長安前最后一次同季崇言吃飯的時候他還不是這個樣子的吧!那時候去的是長安城里最有名的酒樓之一的金點樓,叫的是樓里的招牌菜,連餐前漱口的茶水都十分講究。
去了一趟寶陵城,這季家小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還有糟鵪鶉這種菜吃無幾兩肉,也就能下酒而已,這季家小子又不吃酒,點這種菜做什么?
雖說不知道這寶陵城有什么奇特之處,讓季家這小子宛如變了個人一般,可吃人嘴短,紀峰默了默,連忙把剩余的話咽了下去,跟著點了幾個“冷切牛羊肉和鹵味”這種冷菜。
伙計聽罷正要下去拿菜又聽季崇言開口道:“再加個魚鲊。”
伙計點頭應了一聲,跑了下去。
這家小食館的冷菜皆是一小碟一小碟,兩三筷子的事,是以幾個冷盤也不過墊個底而已,他有大半肚子能裝熱菜熱飯。
待到冷盤上來,紀峰邊吃邊聽季崇言點菜:“要個剁椒清蒸的魚頭,切一盤魚膾、煎個豆腐,再來一盆酸菜魚……”
正夾了魚鲊咬了一口的紀峰:“……”
這是那個以往甚會點菜的季崇言?好端端的一桌菜硬生生的被他點成全魚宴了都。
不過好在主食不是魚了。
“要一份加了松子、蝦仁、菌子、筍丁、榛子和蔥花的臘肉八寶飯。”季崇言說道。
這點菜的水準委實生澀,就連跑堂的伙計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委婉的提醒季崇言:“這位客官,這有魚的菜似乎多了些,要不去了一個兩個的……”
“不必。”季崇言搖頭,將糟鵪鶉拿到自己面前,道,“就這么點好了。”
他在寶陵吃過不少姜四小姐做的吃食,眼下雖與她相隔甚遠,吃她做過的菜也是好的。
紀峰:“……”
他雖不厭惡吃魚卻也沒那么想吃魚啊,尤其吃魚有刺這種事,他時常被卡住。
今次也不免俗,這小食館的廚子手藝還不錯,尤其那盆酸菜魚,酸辣可口,魚肉大抵漿過,鮮嫩的很,一口下去,隨鮮嫩的魚肉一起下去的還有那根梗在喉嚨里的魚刺。
好好一頓飯后半頓又是米團又是醋的一陣弄才弄下了那根魚刺,紀峰看著那廂吃的津津有味的季崇言卻再也不敢碰魚了,只能盯上了那份料足的臘肉飯與拌香芹、糟鵪鶉這等事物。
這頓飯真是自認識季家小子以來吃的最不盡興的一次了,尤其這肚子里有一大半是弄魚刺的米團填的,更是憋屈。
吃完飯從胡記小食館走到閑同茶館時還不到午時,閑同茶館雖今日被人包了辦詩會,卻是一樓大堂里的事,二樓幾間早早定下的包廂依舊是有客的。
雖是個茶館,閑同茶館比起寶陵茶館顯然“富貴”不少,不是那珠簾串起做的遮簾,而是找工匠特質的木門,比起尋常門來厚上一倍不止,里頭的人說話,便是站在廊上的人都難以聽的真切。
這顯然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紀峰跟著季崇言來的早,樓下大堂里除了幾個茶館的伙計正在搬椅子之外,那些作詩的文人一個都沒到。
這也正好,他們也不想撞見那些文人,到時候免不了一番口舌,紀峰心道。
穿過大堂,正要踏上二樓之時,有正在搬椅子的伙計開口同一旁的伙計閑聊了起來:“你們知曉了么?這次在咱們閑同茶館辦詩會的就是那個季二公子。”
“聽說了!”一旁的伙計接話說著,語氣間有些隱隱的不解,“那季二公子近些時日都被人說是掃把星了,竟還不在家里呆著,跑到外頭來出風頭做什么?”
這種事越描越黑,還不如老實一段時日不說了。左右長安城不缺新鮮事,待到新的新鮮事出來了,還有幾個記得季二公子這糟心事的?
真不清楚那季二公子在想什么,作詩作壞腦子了?這個時候還居然如此高調。
“這個我知曉。”最先開口的伙計便在此時興奮的開口了,他四下看了看,道,“最近有個江南來的文人加入了他們的詩會,聽說江南道一代近些時日有個人風頭盛的很,季二公子咽不下這口氣才特意辦的詩會!”
江南道有個人風頭盛的很?其他幾個伙計的手頓了一頓,不解。
誰啊?再說這遠在千里之外的江南道的事關季二公子什么事?
“因為這個人不是別人,還記得東平伯家那個胖小姐嗎?就是那個胖小姐,聽說眼下在江南道一代混得開呢!”那伙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