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徹捏著這枚小小的鐵錢,上面隱約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香火孽錢,并非什么稀罕東西,很多不成形的妖人都愛以這樣的手段搜羅愿力。
當今天子為了充實國庫,改銅錢為鐵錢,號稱是“不加賦而國用足”。
朝廷的錢夠不夠花,蘇三公子不太清楚,畢竟自己不用給皇帝管他那本爛賬。
但是因為這破爛鐵錢惹出的事情可到處都是。
輕輕掂了掂這枚鐵錢,蘇徹將它放到一邊。
“你說司空徒在收集這東西?”
“大災之后,瘟疫橫行,司空徒命手下妖人以符水在各地為百姓治病,每人只收取制錢一枚。”
“喝符水之前,妖人會讓百姓各持制錢依照其儀軌禱告,而后投入木桶中。妖人們搜集這些制錢,不知道存的是什么樣的心思。卑職以為此時干系重大,以如今的民情,怕是稍有不慎便會釀成大亂。”
一枚制錢,真不算什么,大梁雖然是一年不如一年的德行,可家家戶戶里還是能拿出百十個制錢的。
一枚制錢就能治病,蘇徹忽然想起來前世的一句電影臺詞。實在想不到司空徒麾下的妖人如此惡毒,他們居然給百姓治病。
不過他們收的并不只是一枚制錢而已。
那制錢上面還有百姓們縈繞的一點點愿力。
愿力這東西非常神奇,玄門修士一般不愿意沾染,一些極端一點的玄門宗脈甚至將其視若蛇蝎。
除了神道以這愿力為根基之外,也就只有佛門的那些大和尚才會在愿力上施展手段。
司空徒怎么想的,想當個神明嗎?
蘇徹看著朱彝道:“此事牽扯的廣嗎?”
“卑職不知別處如何,但是慈州境內處處可見,就連州城附近也能能看見飲用符水的百姓。”
蘇徹輕輕敲了敲桌面。
司空徒的胃口不小啊,竟然想著一口吞下整個慈州。
這等大事他區區一個五品金丹決計做不成,背后一定還有別的人。
只是這后面是誰就值得玩味了。
“司空徒在溫寧縣挖了個大坑?”
“是,他麾下鬼兵在溫寧縣外荒地開挖許多地坑,將鄰近各縣新死的尸體溫養于內。”
“好。”
蘇三公子看著朱彝道:“這一路你辛苦了。”
“為公子效力,都是屬下的本分。”
“哪有什么本分不本分的。”
蘇徹從桌上打開一個木匣,從里面摸出兩張紙放到桌子上。
“你與老陸這段時日跟著我辛苦了,家里怕是有不少埋怨,給你們留下些傳家的東西,回去交給嫂夫人,免得她們暗地里埋怨我。”
陸柏與朱彝上前一看,那是兩沓子地契。
“之前鬧災,讓家里人在天安縣收了些相連的水田,你二人各分九百畝,也是咱們日后子孫做個鄰居。”
良田九百畝?
陸柏和朱彝都是從祖上傳下來的緹騎,家境雖不能說是富豪,卻也是小有家業。
可名下的田土加一起也不會有九百畝之多。
“公子,這,這可使不得啊……”
陸柏趕緊出言拒絕。
九百畝良田,這個數字不能說是他們不能想象的數字,可這也的確是一筆意外地橫財。
“老陸你跟著我最早,按理說要多給你些。”
“公子,咱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陸柏一時有些慌了
,他確實是沒有論資排輩的想法,只是這九百畝良田不聲不響的落在手里,著實是有些心慌。
“補貼補貼家用嘛,朝廷給的那兩個錢夠干什么的?”
蘇徹笑了笑看著這二位:“多了九百畝良田傍身,兩位就是跟嫂夫人商量取如夫人不也能腰上多硬幾分嗎?”
朱彝哈哈一笑,卻是雙手捧起那些地契放進懷中。
他跟蘇徹的時間最短,拿起來反而最沒有包袱。
權當是蘇三公子給的安家費。
“如此,老朱就收下了。”
陸柏看了看蘇徹,也將地契收下。
蘇徹卻是很無所謂。
之前趁著那場大災,天安一縣耕地差不多四分之都落入了蘇徹的口袋,名字雖然都落在了未央行的名下,可那都是蘇三公子的私產。
如今給
蘇徹喝了一口熱茶,看著喜不自勝的陸柏與朱彝,心里想得卻是別的。
三寸人心之中有三千大道。
一個貪字,人心皆有。陸柏與朱彝喜歡,這些土地的原主也喜歡。
只是這一來一去,自然就有人得有人失。
這本來也是人世間的常情,可若是有人貪的過了頭,不僅要吃飽,還要吃撐,吃的別人無飯吃。
那就不要愿別人想要你的命了。
慈州將亂。
蘇徹自然能夠感受到。
只是蘇徹現在并不想打斷司空徒的計劃。
此刻司空徒算是蘇三公子一個看不見的合作伙伴。
蘇徹想要讓司空徒鬧上一番,讓建康那個胡搞亂搞的朝廷品嘗一下自己釀造的苦果。讓那些被盤剝到一無所有的百姓們找個出口氣的機會。
而且若是此刻慈州生變,那局勢才更加好玩。
至少武陵郡王失蹤的事情,恐怕就要先放一放了。
蘇徹想著不由得一笑。
“兩位先回家調整一下,明天再來我這里,最近幾天不要去衙門里辦事。武陵郡王那件事,咱們還是要好好計議一番。”
“卑職們都聽公子吩咐。”
“我能有什么吩咐的,你們照實說就行。”
蘇徹微微一笑:“別的什么人問起此事,你們就手不知道便可,若是朝廷派下人來提審,你們就照實說。”
“照實說?”
陸柏與朱彝對視一眼同聲表示不可。
朱彝更是機動,直言此事決不能照實講給朝廷。
開玩笑,朱彝覺得現在自己要是就這么應下來照實講,恐怕今天是走不出蘇府的大門了。
“沒什么大不了的。”
蘇徹寬慰著神情頗為激動地兩人:“回去先調養調養,想必過不了多少時日,咱們就要有大動作了。”
“公子的意思是?”
陸柏看著蘇徹。
“你們說若是司空徒今晚起兵謀逆,咱們那位王長史他能指著誰?這大梁朝廷又要靠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