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匹紙馬，隨蘇徹一念幻化而成，化為鬃毛黝黑、鞍韉皆備的駿馬，蘇徹帶領陸柏等三人翻身上馬向著山陰縣城急急而行。
此刻已近深秋，騎在馬上吹著略顯凜冽的金風，登時便平添一股萬物肅殺之感。
蘇徹修建祭壇的小山距離山陰縣城并不算遠，放馬奔馳，不多時便能看到紛紛潰逃而出的潰兵。
在玉宸的經營下，山陰縣之前已然成了義軍的中樞之地，自然會有重兵屯駐，不過此刻他們成了直面蘇徹陣法的第一道炮灰。
且不說與玉宸交手之時的大場面，就說現在。如今的陣法缺乏了蘇徹的主持，正處在自行崩潰的狀態之中。
這世間的陣法皆是如此，雖然是借由天地偉力布置，但是撬動一切的根底來自于修行人自身，而那些可以不憑借修行人的力量作為來源，能夠自行運轉的法陣還有個名字。
神禁。
此刻的山陰縣中，蘇徹演化而出的無窮鬼物正處在半失控的狀態，他們此刻失去了主人，也失去了敵人，但是本來不過便是蘇徹捏造的幻象，這些鬼物也沒有自我的概念，他們遵循著某些最底層的設定，按部就班的運行著。
即便如此，對于絕大多數還是凡人的義軍來說，這也是徹頭徹尾的麻煩。不過義軍之中到底還是有一些來自大江盟的中堅分子，有這些修行人帶隊，殺出這些無人操控的鬼物包圍并不算難。
所以蘇徹在進城的路上就有幸目睹了奪路而逃的義軍潰兵。
數量龐大，不知凡幾，穿著略顯整齊的衣裝，帶著兵刃各自奔逃。
這些潰兵在蘇徹的駿馬鐵蹄之前自然不能算是阻礙，甚至在現在的這個混亂場景之中，根本不會有人關注到幾個逆行的騎手。
因為到處都是混亂的叫喊。
有人喊著朝廷大軍殺來了，有人叫著鬧鬼了，還有人高呼這是邪魔獻祭……
喊叫什么的都有，整個大軍失去了中樞，就像是被切掉了首級的蜈蚣，固然可以憑借僅剩的本能撲騰，但是伴隨著時間的流逝，等待他們的只有潰敗。
如果王鑒和他的私兵沒有走，有瑯琊王氏黑騎在手的蘇三公子自然可以如虎入羊群一般放手屠戮，為自己的功績再添上幾分風采。
事實上即便是現在，蘇徹一樣可以幻化出一隊鬼卒，直接放手開殺。
只是蘇三公子志不在此。
黝黑地駿馬奔馳向前，蘇徹終于重新看到了久違的山陰縣，這里曾經是自己一切開始的地方，如今重新歸來，的確有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曾幾何時，姜縣丞與田主簿在南城門處等待著自己，那時的這座小城還有些人間的煙火味道，現在這里已經什么都不剩了。
蘇徹沒有時間嘆惋，陸柏與朱彝手持長刀為他當前開道，小狐貍則緊緊跟在后面，一行人的目標只剩下一個。
那就是李弘的項上人頭。
雖然誰都知道這位太平真君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傀儡角色，然而他的首級已經是蘇徹規劃中最大的功績。
玉宸已經化為齏粉，這其實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個最好的結果。
蘇徹不介意以最大的惡意揣度大梁朝廷以及那位天子。
對于朝廷和皇帝來說，與白鹿洞不死不休并不是什么最好的選擇。
道理很簡單，白鹿洞固然一時半會滅不掉這個該死的殘梁，但是大梁王朝也一樣無法將武儒一脈在這世間徹底抹去。
不僅大梁沒有這樣的實力，即便是加上北面的老伙計，他們都不具備這樣的實力。
既然誰也滅不了誰，那不如想著如何有個大家都能下的來臺的結尾。
在這個層面上看，玉宸的首級是燙手的山藥。
若是把玉宸明正典刑，列為自己的規矩，日后大梁與白鹿洞媾和，自己則將變成眾矢之的。沒準什么其實是自己挑起爭端之類的話語都能熱氣騰騰的發明出來。
所以沒有必要，蘇三公子倒不是怕了白鹿洞，只是不想自己給自己添些麻煩。
蘇徹更好奇的是那位李弘，到底是什么原因，讓白鹿洞選擇了這位當傀儡。
四匹健馬一路飛馳到了山陰縣衙的門口，在那里等帶蘇徹的卻是讓蘇徹頗感意外的三個人。
巫支祁、禺強以及姑射。
這三位雖然在跟玉宸的搏殺之中都掛了些彩，不過看他們現在的樣子，似乎并不甘心就這么退去。
千算萬算，蘇徹忽然意識到自己也算錯了一條。
鐘山會給這三位分派的任務是取下李弘的性命，多多少少的就跟自己產生了交集。
說句實話，蘇三公子是真的不想跟這幾位扯上什么關系。
“爾等是何人？”
蘇徹一個縱躍下馬，與眼前的三人彼此相距約有百步，大家身邊都是玉宸拆出來的瓦礫斷磚，眼前的三人灰頭土臉，似乎是從什么打灰現場溜出來恰煙的牛馬。
“緹騎？靖夜司？還是御史臺？”
巫支祁站在最前方，他聽到蘇徹的話語輕蔑地一笑。
御史臺，跟咱仇最大的就是這些鱉孫。
“這些都是你的手段？”
頭戴姑射面具的嘉安公主最先開口，平心而論她實在是無法想象，昔日那個名滿建康的紈绔子弟居然會變成現在這個狠辣人物。
沒有人比她跟清楚玉宸的強悍。
然而這樣一個白鹿洞的高手，居然死在了蘇徹的手上。
難道之前的那一切都不過是杜陵蘇氏放出的煙霧彈，蘇徹不過是故意偽裝成紈绔的樣子，其實他才是杜陵蘇氏默默培養的天才？
也對。
當時蘇家在朝中的許多大敵還在，如果蘇徹暴露出自己的真實材質，恐怕第一時間就會被滅殺。
斬草除根本來就是人盡皆知的道理。
為了避免橫遭毒手，蘇徹一直小心隱忍的扮演成一個扶不上墻的紈绔，從容度過了最危險的歲月。
等到拜入郁離子門墻，他才終于顯露出自己的實力。
不錯。
一定是這樣，杜陵蘇氏真是好深的算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