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珞沒有理會玉玨。
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勝券在握。
大日彌羅傘乃上古奇寶,是她早年奇遇所得,多年精心祭練之下早已經心意相通,能夠化身大日,衍化出上古火部眾神。
這么多年來,因為云珞實在是法器眾多,遠遠不必用它對敵,云珞一直隱而不用,就是為了日后一鳴驚人。
自從進入這地官仙府以來,大日彌羅傘就頗為觸景生情,時時想要一展身手,還同她講了許多上古在火部之時的舊事。
之前那道幽影現身,便是大日彌羅傘這邊提醒,當年上古天庭之中并無有眼前這號人物,讓她多加小心。
這才有了剛才斬向蘇徹的一劍。
那一劍不過是試探,試探蘇徹的修為如何。
如今這顯化出火部眾神,才是云珞最大的本錢。
以五火七翎扇為底,展開大日彌羅傘,兩件火系法寶法器彼此呼應,就是云少主的底氣所在。
整個地官仙府在這滔天火力之中幾近消散,只有一團來自太古的火焰升騰不休,一條條火龍自大日彌羅傘上騰躍而下,在空中不斷飛舞。
無數道火焰匯聚在一處,一尊古老的身影自其中漸漸升起。
三頭六臂,面生三瞳,精光內斂,掌中各現不同的法器,火牛火馬火蛇自他尚未成型的腳下不斷越出,向著蘇徹與玉玨奔涌而來。
火德正神。
蘇徹望向那一尊漸漸成型的神人,不由得感覺一股焦躁的念頭正在自己身上亂竄。
尚未成型,就有如此威能,若是讓你完成,豈還有活路?
蘇徹絕不托大,對于這等養育出元靈的法寶,蘇徹是深知其一旦落入合適人手中的威力。
輕輕撫過著無銘長劍,蘇徹運劍向下一揮。
且揮此劍決浮云,斬斷靈火返乾坤。
造化劍意凝練如同山岳,向著那一尊尚未成型的神人直直砸了下去。
沒錯。
就是砸。
這一劍如果放在東海成名的劍修眼中,絕對會嗤之以鼻。
劍意雜糅不堪,運劍之時毫無變化,直來直去。
但是這一劍的「分量」,卻絕對不容小覷。
蘇徹、黑日鬼王、紫隱無常,三位的法力融在一處,在蘇徹的駕馭之下轉化為一道法度森嚴的劍意。
內里雜糅,但是彼此之間錯落有致,凝為混元一體。
毫無變化,但是僅僅這份力道,就超過了三位步虛合力。
畢竟絕對不會有三位步虛如同蘇徹操控之下的紫隱無常與黑日鬼王一般,能夠與他彼此不分表里,徹底融在一處。
這一道劍意之中,有雷光騰躍,有幽暗深邃,也有一劍斬落的果決。
蘇徹手持無銘長劍,向著那一尊神人斬落。
「丫頭,小心了。」
大日彌羅傘的元靈將一道念頭送到云珞心頭。
云珞心底一直將這位視為自己修行路上的良師益友。
「前輩?」
「那小子劍意了得,應該是東海劍宮之中極為罕見的造化一脈,我來護持住你周身,你且用法力將火德星君速速塑造完成,以火德星君為樞紐,火部眾神一旦召集完成,借助地官大帝在此的設置,別管他們是什么來路,都只有死路一條。「
云珞沉心靜氣,將心神寄托在那尊尚未完全成型的火德星君身上,她感應著其中那一道來自太古洪荒之時的真火之意。
那是燧石彼此撞擊迸發出的一縷火星,是野火席卷原野之后殘留下的一點光明,是雷霆霹靂降下之后殘留
的一絲熱量。
那是開辟人間,改換天地的一縷光芒。
以此為基,人道才有篳路藍縷的基礎,有了問道蒼茫的源頭。
人以火為靈,雖然是人間之火,卻但在此開辟前往無限的可能。
云珞雖為龍屬,然而此刻卻化身為「人」,循著古老的儀軌,且舞且頌,將那一道來自洪荒的力量,借著地官仙府之中的設置,一點點雕琢打磨,將之呼喚復蘇。
「吳回,火正之神。」
火德星君的眼眸之中有了一絲神采,他仿佛跨過了萬古歲月,重新回到了人世間。
然而那一抹神采很快褪去,消散于無形,留下的只有毀滅一切的決絕。
它抬起頭望向蘇徹,右手握拳,向前揮出。
滔天的火浪此刻凝結為一點,其璀璨,其光芒,猶如大日臨凡,萬里化為焦土。
蘇徹唯有迎頭而上。
昆侖出冷月,雪光天下寒。
造化劍意催谷至巔峰,蘇徹將無銘長劍臨頭貫下。
「既然已經死了,何必在此礙眼?」
那清冷的雪光如同列缺霹靂,自火德星君胸口劈入,點點金燦的火光猶如鮮血,自那復蘇的神人胸裂開來。
仿佛末日臨頭的熱意循著劍意席卷而上,撕扯著蘇徹的五臟六腑,那焦躁的炎熱之意迸裂開來,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痛楚自蘇徹神魂之中升起。
在這動搖神魂的劇痛之中,蘇徹暢然大笑。
不夠,這還不夠,就憑這些,遠遠不夠。
我心不動。
蘇徹將這痛楚如同美酒一般灌入腹中,讓它沿著肌膚,沿著骨髓,沿著自己的一切游走。
對,就是這種感覺。
仿佛千刀萬剮,仿佛置身地獄。
若不如此,如何能斬出第二劍?
無銘長劍倒轉,蘇徹回手又是一道劍光。
在造化劍意砸下,徹底侵入火德星君胸口之時,蘇徹當即斬出了第二劍。
以這錐心之痛為引子,將自家劍意提升至另一層次的第二劍。
泰獄阿鼻劍。
幽綠色的劍光自神人胸腹處漫卷而出,如天河倒灌,那一點精純的劍意如同牧野沙場之上的流星,唯有血流漂杵,才能見到其鋒芒。
蘇徹身合于劍光之中,裹挾著直抵無窮的決絕,凌空一掃。
火德星君的身軀當即分離開來,其凝若實質的真意此刻被這絕殺一劍斬得粉碎。
然而并不止步于此。
蘇徹這一劍并未在斬碎火德星君之后暫停,其劍光流轉,卻是直奔玉玨而去。
不錯。
火德星君只是這第二劍的試探,真正的目標則是此刻在火焰之中停步的玉玨。
甚至可以說,蘇徹的目標從來沒有變過。
從來都是這位白鹿洞的山長。
玉玨望著那直指自家性命的絕殺一劍,嘴角綻放出一絲純粹的笑意。
「泰獄阿鼻劍,原來是蘇三郎君當面,好,好得很,好。」
他長笑不絕。
老天果然待自己恩厚,居然能讓這樣一個大敵現身此地,此刻,此時。
面對這決絕一劍,玉玨只覺志得意滿。
天恩太厚,不知如何回報。
慘烈的劍光穿透了他身前三尺,那潔白的凈土無垢光此刻也唯有退避三舍。
這一劍之中有無間地獄,縱佛祖菩薩也唯有低眉垂首。
然而玉玨卻是不勝之
他看著劍光距離自己胸口只有三寸,展顏一笑。
長空之上一聲鐘響。
在這鐘聲之中,劍光再不能寸進。
「哈哈哈,云少主,長信侯,且來拜過我景陽帝鐘!」
玉玨展開右手,掌心之上懸著一枚小小的青銅古鐘,一道道鐘聲自其中揚起,那一道道火意攀升的越來越高。
「丫頭,不好,快走,竟然是景陽鐘。」
大日彌羅傘將念頭傳遞到云珞心頭。
「此人竟然有此寶在手,今日已是必敗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