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氣彌漫,游魂四起,天地元氣在神通法力作用之下不斷地擾動,一道道煞氣在空中凝結,天人感應之下,愁云慘淡,就連天上的日頭都掛上了一抹慘白。一個瘦長的影子佇立在距離長生教不遠處的一座小山上,他嘴角叼著一根青草,左手提著一柄狹長的古劍,他雙眸盯著遠處的天空,黝黑地眸子動也不動。長空之上,霧鎖千山,劍光流轉。蘇徹與弄月之間的戰斗剛剛開始,遠沒到分出勝負的時候。比起地面上那些分不出高低的黑手死斗,上面雙方的博弈顯然更能吸引年輕人的目光。咯嘣,咯嘣。一個孩童頭上梳著雙抓髻,穿著一件華貴的裘衣,正半坐在旁邊的大樹上,他手里抱著一個黃皮紙袋,從里面摸出來一枚枚胡豆送進嘴里。瘦長的劍客轉過頭望向那孩童,盯著他手中還帶著煙火氣的紙袋。那孩童看見了他的眼神,將黃皮紙袋子往前一伸。“蘇州刁家老號的怪味胡豆,好吃的嘞,要不要嘗點?”瘦長劍客搖了搖頭。“蘇州?”“哦,就是慈州,自從黃天道的那位天下行走死了以后,聽說就有百姓共同上書,要追記這位的功德,請命樹碑,南邊朝廷就降下旨意,改慈州為蘇州。那馱碑的石頭王八聽說都是水里的妖族供奉的,先是下了好大一場雨,然后就是滄浪水暴漲,沖上來一個大石頭王八……”童子那里絮絮叨叨,青年劍客皺緊眉頭。“你也是多年的老魔,這種騙人的鬼話也信嗎?樹碑不是什么好事,若是這碑立在心里,立在口頭上,倒也還好,真豎起來,不管人是好是壞,這碑早晚都要被砸。”無憂天嘖嘖兩聲。“你們東海的劍客不都講究至真至誠么?怎么花費心思琢磨這些人心詭譎?”“至真至誠又不是一定要當傻子,更何況那還是對劍,不是對人,人不配。”無憂天吐了吐舌頭,不知道是對這劍客作怪,還是被胡豆辣到。天可憐見,什么胡豆能辣到一位六欲天魔。“麻衣不是花了重金請你出手么?怎么有閑情雅致在這里陪我看戲?他可是跟凌空在域外虛空打出了真火,你還不過去幫手?”無憂天望著身邊的劍客,心頭不由得有些嫉妒的情緒。顧羽寒,東海離合閣的長生劍修,年輕一代中最銳意進取的刺客,不過二百載便證道長生。即便放在東海劍宮之中,也是出類拔萃的弟子。面對這樣的天才人物,回想起自家一路行來的諸多不易,當真是讓人望之心塞。“本門的太上長老也來了,他老人家吩咐,域外那邊有他親自看顧?”“空空兒?”無憂天一想起這位的兇名,緊張地望向兩邊。殞身這位劍下的長生真人不知凡幾,這位是出了名的無所顧忌,什么境界名聲全都置之度外,只要錢給的足夠,殺誰都能下得去手。無憂天自問平日里沒少得罪人,一想起這位的赫赫兇名,生怕這位摟草大兔子,若是接單接到自己頭上,那就大大不妙了。“你在擔心什么?”顧羽寒看著一旁的無憂天,此刻眼前六欲天魔周身氣機流轉不定,身影也漸漸縹緲,一副要動手的樣子。“嗯……”無憂天狡詐多智,可是想起來空空兒的名頭,一時之間也有些語塞。“本門的確是接了取你性命的單子,不過并不是空空兒長老親自辦事。你還差點事……”雖然有些被羞辱,不過等等。“那我就放……你們接了單子?”顧羽寒有些懵懂地看著無憂天:“是啊,不然吃什么。”你一個長生劍修用考慮吃什么的問題嗎?無憂天一時氣短。“宗門上下那么多人,處處都要花錢,不收錢出去砍人,大家吃啥喝啥,難道你們北極元宮管飯嗎?”“我們倒是想管。”無憂天有些憤憤地說道:“就怕管不起。”“聽說貴宗的悲怒天前輩已經成就自在天魔尊位,恭喜賀喜,到時候在北地大展宏圖,我們也可以找個依靠。”顧羽寒不知道何時來了興致好奇地望向旁邊的無憂天。這廝居然能有好話?無憂天看著眼前的年輕劍客。“怎么?”“先生知道本門的規矩,若是有人開出賞格,本門斟酌之后是一定會接的。”“是,不然你們沒錢吃飯。”“但是空空兒長老也說過,大家雖然不過混口飯吃,但是有些買賣能不做還是不要做,畢竟與人活路,自己才有活路。”“所以?”“所以對于像前輩這樣的大人物,只要能出跟這單子一樣的價錢,本門就可以退單了賬,再不敢冒犯前輩的虎威。”這都什么跟什么。無憂天嚼著胡豆,難怪自己在這邊慢慢看戲,就有這離合閣的刺客摸過來,還說是這位準備問自己何時出手幫助麻衣,想不到卻是來問這改行的買賣。“貴宗的太上長老果然不凡,先是領著你們進入了刺客這個行當,如今又要改行劫道了。”無憂天微微瞇起眼睛:“這不就是打劫嗎?”“不敢,只不過是討口飯吃。”“武裝討飯?”無憂天看著眼前的年輕刺客道:“我怎么知道你們不是誆我?”“前輩可以試一試,晚輩只是過來提醒一下。”無憂天將手里的胡豆盡數送進嘴里:“我現在聽懂了,這就是打劫。行吧,派個人拿上單子,去北極談談。”他向著顧羽寒翻了個白眼:“既然都是生意,總得讓我們可以還個價。”“前輩說得有理,等我回去以后問問宗門長老,看看能不能拉出來個章程。”無憂天點了點頭。“另外,前輩有沒有什么對頭,想要下單?”真是掙錢沒夠。“沒有,本座與人為善,吃齋念佛,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我佛慈悲。”這位六欲天魔雙手合十。“那下面那些人呢?”顧羽寒指著此刻戰成一團的沙場。“前輩在這里坐著,應該就是看他們兩敗俱傷的意思,麻衣這邊最好也是元氣大傷,日后貴宗入主長生教才更方便。不如這樣,有誰合適,我幫前輩出手,日后麻衣魔君問起來,也免了很多波折。”“別這么講,麻衣魔君乃是本座剛認下不久的好師弟,乃是異父異母的親手足,不拜在一個老師門下的親師弟,他元氣大傷,我可是會流眼淚的。”無憂天長嘆一聲說道。“更何況,就算是我親手把這些人都殺光了,麻衣師弟也不會生氣的。因為對于我們魔門來說,這些都是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而已。”“道友,這就是魔門,所以我一個子都不會出,實在不行,我親自動手。”“那真是可惜了。”顧羽寒搖了搖頭,一副萬分惋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