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內,血霧彌漫,寒氣升騰。
大湖冰面上,一個個大師凍成冰晶,一名名道長化為干尸。
一座座法壇上供奉的神像‘啪啪啪’的炸開,各色令牌、令旗,各種符箓、法器等,被血霧一旋,就全都化為粉碎。
齊妃的笑聲越發凄厲,猶如鋼針,扎進無數人的耳朵。
就是一聲長笑,大湖岸邊,無數太監、宮娥,雙耳齊齊飆血,一個個痛得捂住耳朵,倒在地上不斷的翻滾抽搐。
羨魚閣內,柳梧、齊胂、賀鈞等人齊聲哀嚎謾罵。
血霧似乎也不急著殺死他們,只是一點點,一寸寸的不斷從四面合圍羨魚閣。
濃厚的血霧中,隱隱可見綠雀和其他一些女子身影若隱若現,在她們身后,影影倬倬更是有數千條人影上下翻滾。
柳梧等人被嚇得尿了褲子,一個個近乎精神崩潰,歇斯底里的嘶聲慘嚎。
他們越是恐懼,他們身上就越有一道道尋常人肉眼看不到的氣息融入血霧,綠雀也好,那些女子身影也好,就變得更加的凝實一點。
大湖岸邊,一座又一座佛像、神像接二連三的崩塌粉碎。
大和尚、老道士們一個接一個的倒在了地上。
有小和尚、小道士學著之前的前輩們,倉皇的向后方樹林逃竄,一波波箭矢呼嘯而來,毫不留情的將他們射殺當場。
樂武的咆哮聲震得大半個湖面‘嗡嗡’作響:“誰也不許跑,誰也不許跑,要么干掉這些女鬼,要么你們,陪著老子一起死!”
狂笑聲中,樂武丟下腰間鑲金嵌玉、華麗無比的佩劍,從袍子里拔出了一柄一尺多長,打磨得鋒利無比,刀鋒好似被血浸透了一般,紅彤彤的泛著寶石光澤的屠刀。
一聲大吼,樂武沖出了遮風的帷幕,在太后樂氏的驚呼聲中,他快如奔馬,三兩下竄到了血霧邊緣,手起刀落,一刀劈在了一條血霧中剛剛浮現的人影身上。
‘噗嗤’一聲,那條晦澀不明、飄忽搖曳的人影被一刀劈成了兩片。
樂武手中的屠刀中,一聲近乎癲狂的狗叫聲響起,那人影就在狗叫聲中炸得支離破碎,化為點點血色光點,重新回到了血霧中。
樂武興奮得手舞足蹈:“哈哈,瀾滄王說的有理,有些積年的兇物,果然對這些鬼物有著極大的殺傷。阿姊,咱家祖傳九代的屠狗刀,想不到也是一件神物!”
太后樂氏面皮發紅,氣急敗壞的指著樂武,想罵卻又罵不出口。
她出身卑微,是九代屠狗賣肉的屠夫家出身,這件事情,自她坐上太后寶座后,就再沒人敢在她面前提起,甚至平日里,在她面前,連‘狗’字都是沒人敢說出口的。
自家弟弟當著這么多臣僚的面,堂而皇之說什么‘祖傳九代的屠狗刀’,這一下子,真是差點沒把太后氣得當場吐血。
咬著牙,太后樂氏死死的盯了一眼樂武,目光在那刃口血光森森的屠狗刀上望了一眼,心中憑空又多了幾分底氣:“堂堂大將軍,哪里有親自沖鋒陷陣的道理?還不趕緊滾回來!”
樂武搖晃著大肚皮,樂顛顛的跑回了太后身邊,右手緊握屠狗刀,趾高氣揚的看著四周越來越近的血霧:“阿姊放心,有阿武在,誰也別想傷你一根頭發……那齊妃……哎,我早就說過,讓我去冷宮安撫她,你一直不允!”
“你說說,你說說,女人閑著就會閑出是非來,若是有我這彪猛漢子安慰她,說不定她就不會自殺了呢?”
胤垣回頭,看了看太后和樂武。
胤骍回頭,雙手緊緊握拳,惡狠狠的盯著樂武,從牙齒縫里擠出了幾個字:“禽獸不如,你若敢踏進冷宮一步,我和你不共戴天……這等好事,輪得到你呢?”
太后面皮一陣發黑,她一巴掌抽在了樂武肥厚的頂瓜皮上,嘶聲呵斥道:“胡說八道,你是被鬼嚇得迷了心了……天子,你舅舅他,向來是嘴上沒個把門的。”
胤垣一手緊緊抓著盧仚的胳膊,很是冷清的幽幽道:“哎,大將軍只要不進我九曲苑的大門……唔,這些鬼東西越來越近,大將軍,有勞你,將她們掃蕩干凈罷?”
太后橫了胤垣一眼:“胡說八道,哪里有大將軍親自沖鋒陷阱的道理?讓后方禁軍頂上……還有,天子,你不是帶來了這么多,這么多……”
胤骍一下子就神氣起來,他同樣一手緊緊抓著盧仚的另外一條胳膊,大聲的發號施令:“將本王準備的降妖除魔的神水,潑出去……那些黑狗,現場取血,給我狠狠的打!”
一缸一缸散發出濃烈異味的童子尿一字兒排開,擋在了帷幕前。
大隊大隊的禁軍弓箭手飛奔而來,將手中箭矢在水缸中狠狠的攪和了一通,然后滿臉嫌棄的將箭矢搭在了弓弦上。
一只只膘肥體壯的黑狗發出凄厲的吼聲,它們也是可憐,被羽林軍們用刀切得遍體鱗傷,黑狗血被滴進了水缸里,加強童子尿的功效。
下一刻,無數沾染了童子尿、黑狗血的箭矢化為暴風,呼嘯著向緊逼而來的血霧射了過去。
‘嗤嗤’聲不絕于耳。
血霧中傳來無數女子凄厲的嘶吼聲,眼看著那些箭矢,在血霧中射出了一個個水桶粗細的窟窿,硬生生將逼近的血霧打得倒退了數十步。
“好!”太后和樂武同時大聲叫好。
“余公公,今日在場的禁軍、羽林軍,個個有賞,你稍后,擬一個封賞的詳細上來!”太后笑容燦爛,眼波流轉,嬌美無限的她樂滋滋的朝著余三斗下了懿旨。
余三斗認真的點頭應諾,眼角余光,掃過了太后寶座后面,用紫色錦緞罩住的幾件大物件。
盧仚順著余三斗的目光,朝著那幾個大物件望了一眼。
他下意識的將一點靈光融入眼眸,朝著那邊一眼望去。
那紫色錦緞下面,幾個大物件上血煞之氣沖天而起,盧仚身體一晃,雙眼隱隱刺痛,耳邊隱隱聽到了億萬將士血戰沙場的怒吼咆哮聲,更隱隱看到了無數煞氣沖天、身披重甲的身影撲面襲來。
好兇狠的器件!
盧仚深吸了一口冷氣,急忙挪轉了目光。
這幾個大物件,在普通人眼里,絲毫無法顯露出任何的異象。
但是在盧仚眼里,這幾個大物件的殺傷力就太可怕了。
可見,這才是太后今夜的真正后手。
胤垣和胤骍弄來的黑狗血、童子尿什么的……好吧,應該有一些效用,但是和太后的后手相比,這兩位就好像在過家家一般。
“齊妃妹子,你出來。”太后站起身來,笑吟吟的看著前方踟躕不前的血霧:“我們姐妹兩,也有好些年沒親近了……”
“嘻,十九年沒見面了罷?”
“你出來罷,讓我看看,十九年不見,你究竟成了什么模樣。”
漫天箭矢不斷射向血霧,血霧被打得支離破碎,太后的笑容越發的燦爛,神態越發的篤定。
作為一朝太后,手握無數精兵悍將,可以調動無數的資源。
當年齊妃活著的時候,都被她整治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現在齊妃人都死了,莫非還能斗得過她?
前幾天,太后心中還是很有些忐忑。
一個,害怕她斗不過齊妃所化厲鬼。
二個,她害怕這件事情被文臣利用。
但是眼下,親眼看到了數萬禁軍精銳如此兇猛的攻勢,就連女鬼都在禁軍的箭雨中前進不得,太后似乎突然弄懂了一個道理。
‘槍桿子在誰手中,誰就有道理’!
對人如此。
對鬼如是。
“軍權呵……”太后看了看站在身邊的樂武,又伸出手,狠狠的拍了拍他肥厚的頂瓜皮:“阿武啊,家里的小兒輩,你可要用心操持,不可荒廢了。”
皇城北面,西北角,角門外,有一片密度極大的民居。
皇城里貴人無數,日常的吃喝用度等等,是一個極大的消耗,每一天,都需要從外界,向皇城補充巨量的物資。
所以,在皇城的北面,在這西北角,就有了這么一片民居,里面居住著專門為皇城里的貴人們服務的諸般人等。
運水的、送柴的、掏糞的、收尸的……盡是一些皇城內的下賤事情,但是依靠著這些卑賤工作,這一片民居中,也養活了老老小小十幾萬人。
齊妃卷起滔天血霧,被禁軍箭矢逼得不得寸進之時,她氣急敗壞,仰天發出了極其尖銳的嘯聲。
幾盞紅燈籠憑空在這一片民居上方浮現。
一群身穿灰撲撲衣物,手持各色兵器的拜鬼母教所屬,從黑暗中悄然冒了出來,就好像一群索命的厲鬼,瞪著猩紅的眼睛,看著這一片靜謐的民居。
一名老態龍鐘,渾身散發出瀕死之人特有死氣的老人,氣喘吁吁的指了指這一片民居。
“鬼母降世,渡我殘魂……我拜鬼母教,千年來的夙愿即將成就。”
“只要我等一心侍奉鬼母,吾等就能成就不滅鬼軀,得真鬼正果。”
“孩兒們,殺,殺,殺,將這些卑賤之人的血和魂,獻祭鬼母……等得吾等正果成就,這大胤江山,反掌可滅。”
一群已經近乎癲狂的拜鬼母教所屬齊聲吶喊,揮動著兵器朝著那一片民居殺了過去。
空中,幾盞紅燈籠微微一晃,下方民居四面八方,頓時有火焰、血霧升騰而起,將民居整個圈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