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面色慘白,步伐踉蹌,在四面八方傳來的銀鈴般笑聲中,一步一步走向白長空。
她直勾勾的盯著自家祖父,‘嗤嗤’笑著:“阿爺,我的孩子沒了,我們白家,還有他們朱氏的清譽,可保住了么?”
邪氣沖天而起。
白長空等人雖然肉眼凡胎,看不見這一道狼煙血氣,但是空氣中氣溫的變化,他們能清楚的感知到。尤其是,四周風聲大起,那古怪的女人笑聲,更是邪意森森。
見到血水不斷體內滑落,在身后拖得一片血跡的白露,白長空、朱嵩、白閬、白邛、白奚等人,一個個面色扭曲,不斷的向后退去。
“為霜,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那盧仚小狗,太狠毒,太陰損,他用軟刀子殺人,是他,是他啊!”
白邛聲嘶力竭的咆哮著。
白露這般模樣,白邛很熟悉,年前他和賀鈞在瓊花閣喝酒時,被女鬼找上門來,他挨了一掌狠的,到現在都還病懨懨的沒有恢復。
白露身上的氣質,和那天的女鬼很像。
但是白露比那天白邛所見的女鬼,更陰邪,更狠戾,更加的扭曲……
望著自家女兒那一對兒黑眼珠縮小到只有黃豆大小,白眼珠幾乎占據了整個眼球面積的眼睛,白邛渾身發寒,只覺得一波波扭曲的意念不斷沖擊著他的神魂,讓他腦海劇痛,眼前幻象叢生。
“盧仚當然是要死的,但是你們!”
白露突然扭頭看向了同樣瞪大眼睛,一步一步向后退的朱鈺。
“世子,你可愛我?”
朱鈺沒回答這個問題。
他比白邛更機靈,前些天,鎬京鬧鬼,皇城抓鬼的故事,市井百姓無人知曉,但是這消息可瞞不過他。
大紅衣袍,渾身血,面色慘白,色猙獰。
此刻的白露,怎么看都不像是以前那溫婉可愛的白家大小姐了。
朱鈺一步一步不斷后退,他眼珠子亂轉,琢磨最佳的逃跑路線。
“你,不愛我。”白露幽幽嘆了一口氣,美麗的腦袋,很流暢的在脖子上旋轉了一千多度,連續打了好幾個轉兒。
“天哪!”白長空、白閬、白邛齊聲驚呼,臉色變得比白露那慘白的面皮還要難看了許多。
“奧喲!”不知真名,但是此刻在白家,名曰白霜,身份是白長空遠方侄女的長腿少女驚喜的瞪大了眼睛,有滋有味的看著白露的腦袋在脖子上亂轉:“嘿,真是鬼嘿!”
“你不愛我,我在你心中,大體就是家族聯姻的工具罷?”
“因為我生得美麗,所以,我還是一個身份不低,使用起來頗為酣暢淋漓的玩物罷?”
“男人!”
白露‘嗤嗤’笑著,她的身影突然一閃,血淋淋的身軀驟然原地消失,下一瞬她直接出現在朱鈺面前,雙手指甲長出了半尺多長,宛如十把亮晶晶的小刀,狠狠抓向了朱鈺的胸膛。
“世子哥哥,我死了,我們的孩兒也死了,你陪我一起死,好不好?”
“我們一家三口,整整齊齊的,一刻都不能分開!”
白露嘶聲尖嘯。
她并沒有開口說話,但是她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她要說的言辭重重疊疊,一波波、一浪浪的沖進了眾人的耳朵。
短短一彈指間,她所要說的兩句并不簡短的話語,就讓在場的人聽得清清楚楚,記得明明白白。
‘鏗鏘’一聲,朱鈺腰間佩劍出鞘,一劍狠狠貫穿了白露的胸膛。
“瘋女人,你要死,你去死啊!”朱鈺氣急敗壞的咆哮著:“這事,能怪我么?能怪我么?你要報復,去找盧仚啊!”
朱鈺破口大罵,狠狠的罵了一句市井粗口:“鎬京城豪門大家的小姐,我上手了也不是十個八個的,就你事最多,黏上了還甩不掉了!”
“要不是你祖父白長空是國子監副山長,就你長相,身段,我身邊的大丫鬟里面起碼有七八個比你更漂亮,身材更好的,又精通伺候我的技巧,我和她們玩得不知道多快活,你連我身邊的丫鬟都不如,如果不是你祖父是白長空,你以為我會娶你?”
“我和這么多女人歡好過,別人都沒有身孕,就你大了肚子?”
“啊?你是不是設計我?是不是?”
“我想起來了,我們第一次在一起的時候,是你勾引的我,我是被你勾引的,這件事情,是你故意設計我,你看中了我的家世,看中了我的才華,看中了我的品貌!”
“你這個無恥、下流的女人!”
“死就死吧,還變成鬼嚇人?”
朱鈺氣急敗壞的,手持長劍,‘噗嗤、噗嗤’,沒說一個字,就狠狠一劍洞穿白露的胸膛。
白露面無表情的看著朱鈺,兩行血淚從她眼眶里不斷的流下來。
四面八方,一道道小小的,肉眼可見的小旋風‘呼呼’卷起來。
天空中,一片烏云憑空而生,遮擋住了月亮。
朱嵩嘶聲吼道:“來人啊,來人啊,保護世子,保護老爺我……鈺兒,走,你和她掰扯這些干什么?”
從白露異變帶來的驚悚中回過神來,朱嵩一邊大吼大叫,一邊轉身就走。
白長空一把抓住了朱嵩的袖子:“朱兄!”
朱嵩狠狠一甩袖子,一道柔韌綿泊,但是爆發力極強,有開山破玉之力的元罡爆發,寬大的袍袖‘啪’的一下炸成粉碎。
“誰是你的朱兄?”朱嵩翻臉不認人的厲聲喝道:“白長空,你家居然鬧鬼!可見,是個平日里不積德,沒德行的偽善之家……你這樣的人家,也敢攀附圣人門第?啊呸!”
朱嵩朝著白長空的臉噴了口吐沫:“你我,恩斷義絕,以后,休要再說我認識你!”
白長空雙眼微微泛紅,他也顧不上白露了,死死盯著朱嵩冷笑道:“朱嵩,你這話,可就沒意思了!”
朱嵩森森看了白長空一眼:“白日里,你一句話逼死趙夭的時候,老夫就在盤算,和你這等心思深沉、陰狠毒辣的人攀親,是不是太冒險了些!”
朱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可以心思深沉、陰狠毒辣,但若是我的親家也是如此……呵呵,我朱嵩可是睡覺都睡不安穩的。”
“更不要說……你家鬧鬼了!”朱嵩嘶聲吼道:“你他娘的還想我兒子找個女鬼不成?”
一群朱嵩、朱鈺帶來的朱氏護衛,連帶著大群白家的護衛涌入了秀樓所在的小院。十幾名朱氏護衛在朱鈺歇斯底里的喝罵聲中,急匆匆的撲向了渾身是血的白露。
“果真無情。”白露抿嘴微笑,‘咯咯咯’的笑得極其歡快。
她左手向身后一抓,‘嗡’的一聲響,秀樓的墻壁破碎,一張玉琴飛了出來,穩穩的落在了她手掌中。
白露將玉琴橫在胸前,右手扣住琴弦輕輕一撥。
‘嗡’!
肉眼可見的大片血色氣爆從她手中玉琴噴出,十幾名朱氏護衛首當其沖,被氣爆一沖,當場炸成了一團團血霧,殘破的血肉碎骨隨著氣爆噴出了數十丈遠。
血水濺了朱鈺滿身滿臉。
他距離白露最近,氣爆就在他面前爆開,但是他絲毫無損,只是渾身滿是鮮血。
朱鈺被這慘絕人寰的一幕嚇得嘶聲尖叫。
他手忙腳亂的松開劍柄,轉身‘嗷嗷’尖叫著撒腿就跑。
‘嗤嗤’幾聲響,玉琴上五根琴弦突然飛出,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腳踝和脖頸,細細的琴弦陰寒刺骨,森森寒氣不斷透過琴弦侵入朱鈺體內。
“跑啊,跑啊,跑了就沒命了哦!”
白露笑嘻嘻的,身形輕飄飄的飛起,緊緊的貼住了朱鈺的后背。
“世子哥哥,還記得你和我第一次的那晚上,我們說過的話么?”
“生生世世,永不分離……在天愿為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嘻嘻,我們做一對連理枝好不好嘛!”
長劍還鑲嵌在白露的胸膛上,劍柄的云頭撞得朱鈺后背生痛。
朱鈺一動不敢動的僵立原地,他嘶聲道:“白露,放過我,只要不殺我,你要什么,我都答應你,我都答應你!”
“哦?什么都可以?”白露歪了歪腦袋,小小的紅唇一扯,嘴角猛地拉扯到了耳垂下方,她嘶聲笑道:“那,你去殺了你爹!”
被一群護衛團團圍住的朱嵩渾身一哆嗦,他嘶聲道:“妖女,你大膽!”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這大,不是爾等妖孽肆意胡為之地!”
朱嵩指著白露大聲喝罵,同時一步一步的,在護衛的護持下不斷的向后院的大門退去。
朱鈺已經被白露控制。
朱嵩準備放棄這兒子。
雖然他這一房人丁艱難,連著好幾代都是一線單傳。
但是,兒子的命和自己的命比起來,當然是自己的命重要——他朱嵩的這條命,是要為大的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做貢獻的,豈能因為一個兒子,而平白的拋棄在這里?
他朱嵩年紀還不算大,四十歲出頭的人,努努力,說不定還能再生一個?
“走,走,快走!”
朱嵩急促的催促著。
不僅是朱嵩在快步撤退,白長空等人也是轉過身大步疾走,都忙不迭的想要離開這院子。
一道寒風平地卷起,‘咣當’一聲,后院的大門猛地閉合。
白長空一聲長嘯,他一把抓住了病懨懨的白邛,平地里竄起來七八丈高,猶如一只大鳥朝著院子的墻頭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