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妥協。
安平州平亂一事,繼續被文教臣子們牢牢掌控。
他們會從鎬京城外各州郡抽調城防軍,組建第三支規模更加龐大的平亂軍團。
不僅如此,因為戶部錢糧短缺,第三支平亂軍團的一部分糧餉,將由太府庫內支出;而大將軍府和五軍府,將為他們提供一部分軍械輜重、戰馬坐騎。
最重要的是——在摩羅朽的提議下,大將軍府下轄的樂山等將領,將參與這次的平亂。
與之對應的是,文教臣子們,將對東琦伯以齊胂之死為借口造反一事,和太后形成默契。
齊胂的死,和太后有關。
太后用他釣魚,結果鬼祟橫行,齊胂暴斃。
這事情傳出去,太不好聽,對太后的名聲會是毀滅性的打擊。
太后以不插手安平州平亂一事為交換,換取文教臣子們對東琦伯造反一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要發動文教弟子們的力量,大肆抨擊東琦伯的‘狼子野心’,在輿論上幫助太后占領道義的高地。
雙方一拍即合,于是散朝,唯有大將軍、大丞相等幾員重臣留在扶搖殿,商討平亂的詳細章程。
盧仚一行人緩步出了扶搖殿,順著馳道一路到了皇城南門。
勛貴們嘻嘻哈哈的,上了自家的馬車、轎子,在護衛們的簇擁下招搖過市,各自返家找各自的樂子。
這些勛貴啊,治國理政指望不上他們,行軍打仗他們也沒了這本事,如今的大武勛們,出了吃喝玩樂、花天酒地,他們還能做什么?
其他文武官員們,則是各自返回各自衙門理事。
第三支平亂大軍的規模將遠超前兩次,甚至摩羅朽還主動邀請大將軍樂武的子侄們加入平亂軍團,這就有點拉攏大將軍,主動給他的子侄們分潤功勞的意思了。
摩羅朽這神來一筆,勢必讓第三支平亂軍團得到大將軍府的大力支持。
禁軍體系的精良軍械、甲胄,還有底蘊深厚的禁軍系統內,無數優良馬場馴養的那些異血坐騎……
大將軍已經答允,會給第三支平亂軍團足夠的支持。
這些精良的軍械、甲胄,還有那些價值千金的異血坐騎,單單想起來,就讓人流口水!
好些文臣已經下定決心,在里面上下其手,先撈上一大筆。
所以,他們一個個跑得飛快。
皇城南門口等候的護衛,還有浩浩蕩蕩的車隊、馬隊很快就散去了七七八八,最后就只剩下不多的幾隊人。
盧仚騎著烏云獸,撫摸著它的尖角,笑盈盈看著李梓擋在了白長空面前。
白長空面無表情的看著李梓:“李鴻臚,東琦伯作亂,這正是你鴻臚寺的公務,你不回鴻臚寺坐鎮,攔住老夫,這是做什么?”
李梓向盧仚望了一眼,點了點頭,然后悠然道:“白山長,本官只是想問,吾那兒媳婦呢?吾兒已經返家,你家為霜,人呢?”
白長空的臉色就變得極其的難看。
他目光閃爍看著李梓,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李梓笑了:“白山長和我家結親,莫不成,是別有用意?”
李梓笑看著白長空,目光在他兩個腰子部位掃來掃去。
他記得,他昨夜的確是重創了白長空,以神通直接破體挖出了白長空的兩顆腰子。他嫌棄那玩意兒腥臭,直接丟在了雨順坊勘察司的后院。
人沒了腰子,必死。
白長空怎么看起來這么精神?紅光滿面的,比他往日里氣色還好?
南門口,還有一些走得慢的文臣朝著這邊張望。
感受到李梓和白長空之間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這些個好奇的文臣也沒有靠近,但是也沒有離開,而是興致勃勃的遠遠圍觀。
白長空看了看那些文臣,再看看面前的李梓,突然流下了兩行熱淚。
“李大人,為霜她,她……”
白長空仰面看天,清淚如雨,順著面頰滑落,點點滴滴灑落塵埃。
李梓向后退了一步。
這話,就沒辦法談下去了,白長空這老匹夫,居然當眾流淚,以他如今在鎬京的聲望,若是傳出去是他李梓逼得白長空哭了,他李梓怕不是要臭名遠揚?
盧仚策騎行了上來,‘呵呵’笑道:“白大人不會說,白露她憂憤過度,重病身亡了吧?而且,她之所以重病,是因為本公逼迫導致……這口鍋,本公是不扛的哦!”
白長空的眼淚水很神奇的戛然而止,他低下頭,面皮上一抹熱氣升騰,幾滴眼淚就化為蒸汽消散。
他目光深深盯著盧仚,幽幽道:“難道不是么?”
盧仚笑著搖頭:“要點臉吧,老白,白露是怎么回事,你不清楚么?前些日子鎬京鬧鬼,不就是她折騰出來的?”
盧仚向著李梓點了點頭,淡然道:“李大人,你家兒子,差點成了墊背的。白山長家的那位白露姑娘,呵呵。”
盧仚看著四周張頭張腦的文臣們,放大了聲音,朗聲道:“白大人,國子監的女鬼,就是你家白露為首……你卻仗著驅散了國子監的女鬼,成就‘在世圣人’之名……”
“這事情,不會是您自己一手操弄的吧?”
四周文臣面色驟變,然后好些人看向白長空的目光,都變得無比的幽森而微妙。
白長空在國子監,以所謂的‘浩然之氣’,頃刻間掃蕩了數萬女鬼,救下了十萬國子監監生。此事一出,白長空在鎬京城的名望簡直堪比文教歷史上的那些個圣人、亞圣。
文人相輕,好些文臣早就看白長空不順眼了。
奈何如今人家有‘圣人光環’庇護,沒人敢平白無故的得罪白長空。
可是盧仚這話一出……
好些文臣已經下定決心,不管那些女鬼是否和白露有關,總之,他們要授意自家門人弟子,將這件事情散播出去。
就算沒有真憑實據,也要往白長空的頭上潑點污水!
更不要說,這兩天,市井中本來就有風聲傳出來——白長空賣女求榮,堂堂‘禮學’大賢,居然將自家遠房侄女投獻天子,以此換取爵位!
白長空臉色微變,他怒視盧仚,正絞盡腦汁想要辯駁,一架大青騾子拉的香藤兒小車‘噠噠噠’的行了過來。
小車行到了白長空身側,車窗簾子一挑,一張如花美顏露了出來。
美歸美,這張小臉蛋卻是病懨懨的,蒼白,憔悴,一副重病未愈的模樣。
她隔著車窗,看了白長空一眼,有氣無力的說道:“阿爺,你不是說好了,陪我去靜寧寺上香的么?耶?盧家世兄,有些日子未見了。”
白長空‘呵呵呵’的笑了起來,他譏誚的斜睨了盧仚一眼,淡然道:“李大人,剛才我要說的就是這事了,為霜重病未愈,正在療養。她和爾雅已經是夫妻,等她身體稍好一些,爾雅只管來接了她家去。”
盧仚瞪大眼睛,駭然看著那張和白露生得一模一樣的面龐。
這……應該又是極樂天宮的手段吧?
沉默了一陣,盧仚‘呵呵’笑了起來:“原來是本公弄錯了……李大人,恭喜,恭喜,你有這么好的一個兒媳婦。呵呵,我祝貴公子和為霜姑娘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李梓的臉色變得極其的詭異,就好像有人硬生生往他嘴里塞了三斤干牛糞一樣古怪。
盧仚‘呵呵呵’的干笑著,朝著左右使了個眼色,策騎一溜兒小跑的迅速離開。
讓李梓和白長空撕扯去吧。
而李梓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跳了起來:“天陽公,天陽公,我家爾雅,似乎的確誤交匪人,本官懷疑,他們就是九陰教的妖人。”
“天陽公,天陽公,你將爾雅帶回勘察司,好生管教一段時日罷?”
那‘白露’從馬車里探出頭來,輕輕的朝著李梓呼喊了一聲:“公公,你怎么這么狠心?爾雅何在?我也有點想他了呢。”
李梓就好像沒聽到一樣,大踏步的跳上了坐騎,一聲大喝,騎著快馬緊追著盧仚離開了。
白長空微微一笑,朝著四周一臉‘索然無味’的文臣們拱了拱手,悠然道:“諸位大人可以為老夫做個明證,這天陽公,被那閹黨教壞了……他居然大白天的說瞎話,造謠生事,說為霜居然成了女鬼,簡直荒唐可笑!”
“為霜就在這里,諸位大人看個清楚,她可是清清白白的一個好姑娘。”
白長空猛地舉起了右臂:“閹黨,無恥!”
一眾文臣紛紛點頭,一個個引經據典,又將魚長樂以下的閹黨們破口大罵了一通。
皇城南門口,一群太監齜牙咧嘴的看著這群文臣——你們罵盧仚就是,干嘛牽扯到咱們啊?這檔子事情,和咱們這群閹黨無關哪!
白長空惺惺作態了一番,就帶著幾個護衛,簇擁著香藤兒小車一路向南而去。
無論是平亂安平州,還是東琦伯造反,這事情都和他國子監沒什么關系,他有大把的時間,陪伴自己‘可憐’的‘孫女’,去靜寧寺上香祈福。
行出了十幾里地,白長空丟下坐騎,跳上了馬車。
馬車里,除了那和白露生得一模一樣的少女,還有一名滿頭銀發,但是容顏卻和二八佳人一般俏麗秀美,唯有一雙眸子深沉如淵的女子,靜靜的坐在那里。
白長空在小馬車里向那女子行跪拜大禮:“太上,多虧了太上運籌帷幄,否則今日,老夫還真說不清楚了。”
女子輕輕揮手:“那少年,就是盧仚罷?呵,倒是一塊好補藥。”
“那李梓的來歷,我已經看透了。乞巧閣的余孽,下三濫的旁門左道,下極樂天令,讓乞巧閣歸順本門,否則,就滅了他們苗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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