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中,一點紅光急速掠過。
大街口,盧仚背著手,看著幾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書生。
“罷了,給他們一點教訓就是,畢竟是國之棟梁,呵呵。”
盧仚譏誚的笑了幾聲,揮了揮手。
高空中,傳來了隱隱約約的‘你媽炸了’的尖叫聲,盧仚的臉抽了抽,抬頭看了看,正好看到大鸚鵡從高空一掠而過。
“白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盧仚冷哼,朝著青柚三女打了個招呼,跳上烏云獸,策騎就往白家宅邸那邊狂奔而去。
他們就在雨順坊逛街,這里距離白家宅邸不過十幾里地,對于烏云獸來說,這就是剛起步,就趕到的事情。
三女正炸臭豆腐玩得不亦樂乎,就連神武將軍們圍毆幾個書生,都沒能讓她們多看一眼。
但是聽到盧仚的嘟囔聲,再看看天空飛過的大鸚鵡,三女同時往油鍋看了一眼,青柚抿了抿嘴,拎著劍囊跳上一匹血蹄烏騅,急匆匆追了上去。
青檸、青檬兩女一陣手忙腳亂。
她們又想跟上青柚,又舍不得已經炸好的以及還在油鍋里的臭豆腐。
猶豫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兩女惡狠狠的張開嘴,往嘴里塞了好幾塊重辣加料的臭豆腐,依依不舍的朝著油鍋看了又看,同樣跳上血蹄烏騅,一邊策騎狂奔,一邊不斷的回頭看著那濃香四溢的臭豆腐攤子。
她們嘴里塞滿了剛剛出鍋的臭豆腐,濃香異常,鮮美無比,卻又滾燙得讓她們直抽冷氣。
如果不是有修為在身,這幾塊臭豆腐都能燙掉她們嘴里的皮。
兩女一邊大口咀嚼,一邊策騎狂奔。
嘴里燙得很,青檬調配的重辣加料的辣醬又用力過猛,恐怖的辣勁兒燒得舌頭通紅,兩女不自覺的眼淚吧嗒,卻又舍不得吐出嘴里的美味。
一陣雞飛狗跳,兩女‘嗚嗚嗷嗷’的,好容易才追上了青柚。
青檸將一個小碗遞給了青柚:“吱吱……嗤……”
青柚接過小碗,絕不客氣的直接用手拈起了兩塊臭豆腐塞進嘴里,然后瞇起了眼睛,很是幸福的大口咀嚼起來。
青鱗劍閣某一代游走天下的劍主手札記載——‘吾等劍修,當揮最快的劍,斬最兇的妖,喝最烈的酒,吃最辣的菜’!
青鱗劍閣歷代傳人,由此是無辣不歡!
白家大門口,做童子裝束的男子‘咯咯’笑著,手中撥浪鼓‘咚咚’敲擊著。
幾個家丁莫名感到毛骨悚然,他們沖下臺階,動作粗暴的推搡著男子,想要將他驅趕得遠遠的。
男子單足著地,但是任憑幾個孔武有力,有拓脈境修為的家丁推搡,身體紋絲不動。
幾個家丁的臉色漸漸變了。
他們迅速向后退了幾步,發出了尖銳的口哨聲。
白家大門轟然開啟,幾名身形妖嬈,生得俊俏風流的極樂天宮男弟子帶著一大群護衛涌了出來。
這些護衛身穿軟甲,手持利刃,甚至有人暗藏手弩等管制利器。
他們迅速將童子裝束的男子圍了起來,一名極樂天宮男弟子昂著頭,倨傲無比的發號施令:“不管是什么來路,來這里找事,你不是討死么?打吧,打碎四肢,丟進運河里,看他的命嘍!”
說話的時候,這男弟子朝那群護衛使了個眼色。
說是打斷了四肢丟進運河,但是如此八尺大漢,肯定不能這么浪費了。多好的藥罐子啊,對極樂天宮的弟子來說,這樣的魁梧漢子,正是最好的修煉輔助資源呢。
一群護衛摩拳擦掌,正要圍上去,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蒼頭顫巍巍的從大門里走了出來。
他認真的朝著那男子端詳了一陣,嘶聲尖叫起來:“住手,住手,一群瞎了眼的狗東西,這是大少爺,大少爺……啊,大少爺,您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老蒼頭杵著拐杖,急匆匆的跑了出來,跑到男子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瞪大眼睛看著他那張畫得花里胡哨,甚至有點詭異的面龐。
男子涂滿了雞血色胭脂的嘴唇一扯,露出了一個極其瘆人的表情。
“唷,大山叔……嘿,嘿!爹呢?”
老蒼頭白大山——白長空的忠仆,當年白長空出門游歷的時候,家境破落的白長空身邊,就只有白大山這一個忠心耿耿的老仆人跟著。
當年白長空在游學途中遭遇惡匪,幾乎身隕,幸好得到盧仚祖父盧貅搭救,這些事情,白大山都是全程經歷的。
白大山比白長空還大了二十幾歲,如今已是‘耄耋’(mao’die)之年,因為和白長空同甘共苦過,又對白長空有撫養、照料之恩,白大山在白家的地位,是極其特殊、極其尊崇的。
他,對白長空的一群兒子、孫子、孫女,也是最熟悉不過的。
著白閬,白大山嘶聲道:“大少爺,你吃苦了……嗚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些天,老爺派了好些人去安平關打探你們的消息!”
“其他幾位少爺呢?他們人呢?”
幾個極樂天宮弟子也凝神看著白閬。
白家的另外幾個兒子是死是活,他們并不關心,他們關心的是,極樂天宮派去做他們護衛的那群弟子,他們的生死情況。
白長空派了人去安平關,他們極樂天宮也有精英弟子去了安平關查探。
但是無論是哪邊的人手,都沒打探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現在可好,白閬居然打扮成這個鬼樣子,突兀的出現。
遠遠的看熱鬧的車馬中,有貴人驚呼:“這是白閬?嘶……何其驚怖,他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有人說話極其刻薄:“還好此刻人多,若是在深夜大街上,猛不丁的見到他,還以為是扎得紙人童子作祟……嘖嘖!”
有膽小的貴人在輕輕催促自家的車夫、護衛:“趕緊走,趕緊走,我心口發冷,后心發涼,這白閬,古怪得很,怕是今天,要出大事!”
有一部分車馬掉轉頭,用最快的速度離開。
還有一些機敏的人,直接跑去附近自家宅邸里,招呼全家的男女老少盡快的撤離。
實在是,最近一段時間,圍繞著白家,出了多少亂七八糟的事情?
白閬猶如紙扎的殉葬童子一樣裝束,這般詭異的跑了回來……天知道等會會發生什么事情?
作為白家的鄰居,倒血霉哦!
趕緊撤離全家老少,平安未上,平安是福啊!
白大山緊緊抓著白閬的手,急促的詢問白奚、白邛等人的下落。
白閬‘咯咯’笑著,翻著白眼,用一對死魚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白大山:“他們,他們在后面,馬上回來……爹呢?”
已經有護衛忙著表功,跑去了后院,向白長空稟告白閬平安回來的消息。
白長空欣喜如狂,忙不迭的向自家剛剛認下的干娘請示了一聲,屁顛屁顛的一溜兒小跑趕到了大門口。
看著大半怪異,動作邪詭的白閬,白長空微微一呆,目光迅速掃過了遠處那些看熱鬧的車馬。
他咳嗽了一聲,沉聲道:“閬兒,你這是做什么?既然回來了,就趕緊回家。隨軍出征,返家后的‘卸甲平安告祖禮’,你自幼是精熟的!”
白閬‘咯咯’笑了起來。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了背著雙手站在大門口,居高臨下俯瞰自己的白長空。
他的身體,猶如風中的柳條一樣蠕動著,他動作極其詭異的放下了右腿,墊著腳尖,左腿緩緩提起,以一個極其怪異的方式,將左腿高高提起。
與此同時,他的上半身也向另外一個方向猛地傾瀉,腦袋也隨之向另外一側傾斜。
他‘咯咯’笑著,手中撥浪鼓急速的轉動著,不斷發出‘咚咚’、‘咚咚’聲。
白長空下意識的倒退了一步。
撥浪鼓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高亢,越來越刺耳。
漸漸地,‘咚咚咚咚’的聲音連成了一片,一道道強大的邪力從撥浪鼓中洶涌而出,化為一圈圈血色波紋朝著四面八方瘋狂橫掃。
圍在白閬身邊的家丁護院、極樂天宮弟子,以及白大山這老蒼頭同時大口吐血,渾身骨頭被血色波紋震得粉碎,身不由己的朝著四周飛起。
他們雙腳剛剛離地,一波又一波更強的邪力涌出,白家門前,上百家丁護院等等全都炸成了一團血霧。
白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百多人炸開的血霧化為一條血光,‘嗖嗖’有聲的被他一口吸了進去。
“啊!”白閬仰天,發出了一聲無比酣暢的咆哮聲,就好像一名在沙漠中饑渴了大半年的旅人,突然找到了綠洲,在清澈的湖水中暢飲了一頓。
白長空的臉色慘變,他雙手緊緊握拳,嘶聲怒吼起來:“又是你,又是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閬兒,閬兒他,他,他,他是你的,你的……”
遠處看熱鬧的車馬、行人一陣大亂,他們見機得快,轉身想逃,但是邪力洶涌,數十車馬、數百行人被邪力波及,一個個大口吐血飛起,骨折了不知道多少處。
白長空大聲嘶吼,但是他看到那些亂成一團的圍觀者,他死死咬著牙,沒有吼出白露的名字。
白閬變成這般鬼模樣,白長空用腳后跟想,都知道這肯定和白露有關。
但是,白閬畢竟是他親爹,她怎么能下這樣的毒手?
“給我滾出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白長空震怒而無能的咆哮著,一絲絲殘留在空氣中的血霧飄落,將他門前長有十幾丈的一段大街染成了稀薄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