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仚本來以為,還會有一場生死大戰。
萬萬沒想到,邪氣盈塞天地的花喪女,居然被一道金光直接驚走。
眼看著那道陰風沖上了天空消失不見,一團黯淡的金光慢吞吞的從花喪女化風消失之處冉冉飄落。
盧仚跳下馬背,伸出手接住了這一團金光,然后‘嗷’的一聲,又將它丟了出去。
這團打傷花喪女,將她驚走的金光,赫然是一顆通體金燦燦,略帶琉璃質地,隱隱可以看到一枚枚金剛佛印若隱若現的骷髏頭。
比正常人腦袋大了兩圈的骷髏頭,落到手中卻沉重異常,起碼有七八千斤,密度比什么百煉鋼、千煉鋼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去。
就憑這密度,這重量,就能想象,這顆骷髏頭的主人活著的時候,他的身軀能有多么堅固,多么強橫,完全是非人的存在。
‘咚’的一聲,骷髏頭重重落地,砸碎了一大片地面。
破風聲響起,釋厄和尚腳踏一根禪杖,離地三尺飛掠而來,他近乎連滾帶爬的竄到了被丟出去的骷髏頭旁,‘噗通’跪倒,朝著骷髏頭連連磕了七八個響頭,這才珍惜無比的將它捧了起來,又念叨了幾句后,往袖子里一塞,骷髏頭就不見了蹤影。
“師叔……這是?”盧仚急忙問釋厄和尚。
“往上數,我的二百九十五代之前的老祖。”釋厄和尚摸了摸光溜溜的頭皮,大聲嚷嚷道:“他老人家,可是咱們大金剛寺最后一批修出大力金剛法體的在世神佛……可惜,天地靈機崩毀,池塘養不了蛟龍,他老人家終究也是耗盡了壽命,隕落了。”
用力拍了拍袖子,釋厄和尚低聲道:“前些日子,鎬京不是鬧鬼么?我們傳信回去,方丈就讓人,送了幾顆老祖們的佛骨舍利過來。”
蘿卜粗細的手指狠狠的在盧仚胸口捅了捅,釋厄和尚的聲音越發低了下來:“要不是看到你小子被那女鬼威逼,怕你吃虧,我也不會把他老人家的腦殼當暗器丟過來啊!”
搖搖頭,釋厄和尚的聲音又拔高了些:“不過,他老人家大人大量,為了救護后輩弟子,他老人家不會怪罪的……再說了,咱們大金剛寺用先祖遺留的佛骨舍利降妖除魔,不是正常操作么?”
吧嗒了一下嘴,釋厄和尚無比神往的抬頭看天:“我看山門典籍記載,一百三十二萬年前,先祖們曾經用三千六百具老祖的舍利佛骨,一擊破碎了當時的魔道總壇,殺了魔崽子們一個血流成河……也就是那一戰之后,我大金剛寺才有了‘佛門護法’之美譽啊!”
盧仚覺得牙疼。
大金剛寺,看樣子是個非常‘務實’的宗門。
將老祖的骷髏頭當暗器,用老祖們的舍利佛骨做‘大炮仗’……
盧仚越發堅定了自己的信念——爭取活得長久一些,最好就長生久視不要死了,否則死后,留下的骸骨搞不好哪天就被大金剛寺的后輩子孫拿去爆破了!
高空有翅膀拍擊聲響起,一頭頭巨型飛禽冉冉落下。
空氣中依舊殘留著濃郁的邪氣、寒氣,這些飛禽驚恐的落在地上,不斷揮動翅膀,發出尖銳的鳴叫聲。
守宮監、羽林軍、禁軍、司寇臺、大理寺、刑部等衙門所屬,一個個戰戰兢兢的跳下坐騎,面無人色的看著附近被夷為平地的街坊。
雨順坊的東北角,白家宅邸方圓五里左右的宅邸悉數被夷為平地。
以白家宅邸為圓心,方圓二十里的區域,其中包括了一小部分武坊的街坊,都被血色的冰晶覆蓋,被波及的鎬京官民死傷頗為慘重。
雨順坊的其他方向,無數黑鱗怪從運河中沖了上來,放肆的殺戮破壞,雖然很快它們就成了花喪女降世的養料,但是它們也給雨順坊造成了極其慘烈的破壞。
雨順坊北面、西面、南面,那些靠近運河的熱鬧街坊,起碼有七八萬座宅邸被摧毀,死傷的官民數以十萬計。
幸好那些鬼祟下手太快,花喪女降世,吸干了所有黑鱗怪的精血。
若是她們有意識的放慢一些速度,讓那些黑鱗怪再瘋狂破壞一刻鐘,整個雨順坊都會化為一片鬼蜮,基本上沒人能夠逃生。
饒是如此,雨順坊也被毀掉了一小半。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四大一品坊市,能夠居住在這里面的,無不是達官貴人、巨賈富豪……而且達官貴人基本上都是三品以上的高官,或者伯爵以上的勛貴,或者身家億萬的超級富豪,個個背后的人際關系錯綜復雜、盤根錯節……
他們死傷了一大批,有得朝廷頭疼的了。
相比這些貴人的死,雨順坊內居住的那些,為這些貴人服務的市井小民,以及仆役、丫鬟、侍女、奴隸等人的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沉重的奔跑聲傳來。
一身金甲,手持象鼻子大砍刀,騎著一頭體高兩丈卷毛血牙巨象的樂武帶著大群重騎沖了過來。
見到盧仚安然無恙,樂武欣然大笑:“天陽公,你可婚……咳,咳,今兒個,這是怎么了?”
巨象沖了過來,樂武將大刀丟給身后的副將,雙手一撐象背,‘咚’的一下跳了下來,然后雙手叉腰,用力的扭了扭腰身。
“這,這……嘖。”樂武瞪大眼睛,看著四周狼藉的廢墟,喃喃道:“這下玩大了,嘖,我沒記錯的話,這里是白長空的家?”
盧仚輕咳了一聲:“大將軍,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鬼祟,瘋狂突襲白副山長家宅……咳咳,本公恰逢其會,面對無窮無盡、無邊無際的鬼祟,本公率領麾下將士拼死反抗……奈何,鬼祟勢大啊!”
樂武想起了那密密麻麻從運河中升起,連成一片沖進雨順坊的黑鱗怪,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沒錯,鬼祟勢大,老子親眼所見……所以……”
樂武眨巴著眼睛,看著盧仚。
“一個壞消息,白副山長滿門老小,死絕干凈了。”
盧仚攤開雙手,無奈的看著樂武,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哎,這消息,好啊……啊,啊……啊……好讓人傷心啊……”樂武一拍巴掌,然后扯著嗓子‘啊啊啊’的哭喊起來:“白大人啊,我的白大人,你怎么就這么,英年早逝,夭折了啊……嗚嗚,還是這種斷子絕孫的死法,你上輩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盧仚、釋厄、青柚三女,同時向后退了好幾步。
樂武這哭喊的聲音太難聽了,而且他那滿是肥肉的臉一哭起來,那臉上的肉一抽一抽的,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實在是……無法容忍。
哭嚎了幾嗓子,樂武湊到了盧仚面前,低聲問道:“確定全家死光了?”
樂武的聲音里,隱隱帶著一股子幸災樂禍、迫不及待的惡意。
盧仚輕咳了一聲,他想起了白長空說過的那些話,猶豫了一會兒,盧仚幽幽道:“白長空大人臨死之前,說他在鯤鵬坊養了幾家外室,生了四個兒子……咳,咳……大將軍,這……”
樂武猛地瞪大了眼睛,臉上肥肉劇烈的哆嗦起來。
“哎呀,白長空老大人為國盡忠,老子怎能讓他死不瞑目?”樂武轉向了原本白家大宅的方向,用力的朝著那邊拱了拱手:“白老大人只管放心去,你家妻女,老子幫你養了……你的妻,就是我的妻,你的女,嗯,也是我的妻!”
盧仚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樂武這貨,簡直……惡劣到了極致!
“白老大人留下的,是四個兒子!”
樂武呆了呆,很是遺憾的一攤雙手:“不是女兒啊?真是……掃興。不過,他的妻子,老子不能讓她們孤苦伶仃的啊?她們這是成了寡婦?哎,寡婦好啊,老子這就娶她們進門。”
“嗯,四個兒子?嘖,我妹子身邊缺人伺候,白長空老大人可是文教大賢,他的娃兒定然是長得斯文秀氣、知書達理的……我送他們進宮伺候我妹子,這可是天恩浩蕩啊,尋常人哪里有資格進宮伺候太后的?”
盧仚的嘴角扯了扯,看了看樂武,擺了擺手。
好吧,隨你去吧!
對于白家人……
對于白家人的血脈、基因,盧仚不做任何指望。
樂武想要如何報復,想要如何肆虐,隨便他吧。
想想當年,盧仚的祖父盧貅救了白長空,還和他做了結拜兄弟,甚至動用家族資源幫助他從一介窮書生扶搖直上……
可是結果呢?
呵呵,如果不是盧仚有幾分運道,藏了幾分手段,他現在骨頭都能用來敲鼓了吧?
所以,樂武愛干嘛干嘛吧!
“大將軍,這里的善后事宜,有勞大將軍了。”
盧仚咳嗽了一聲,張口就是一道熱血噴了出來:“本公受傷頗重,只能回去休養了。”
不等樂武回答,盧仚就朝釋厄眨巴了一下眼睛。
釋厄‘嘿嘿’笑了幾聲,拎起那根海碗粗細的禪杖,朝著樂武點了點頭,跟著盧仚就走。
盧仚的護衛們相互攙扶著,那些被鬼祟的呼喊聲弄得昏厥過去的倒霉蛋,也被扛了起來,一群人慢吞吞的,朝著這一片區域唯一還剩下了幾棟屋舍的勘察司駐地行了過去。
離開了樂武一行人,盧仚壓低聲音,向釋厄低聲道:“師叔,今夜一戰,我修為飆升,已經到了碣石功圓滿極致的水準……下一步……”
釋厄一巴掌拍在了盧仚的肩膀上。
“下一步,當然是轉修我大金剛寺的無上法門。”
“嘖,我大金剛寺的根本法,在整個佛門,也是一等一的強悍。”
“看到我剛才丟出去的老祖佛骨舍利吧?”
“想想看,你就能將你的腦袋,煉成這般強大……哈,那可真是……”
盧仚咧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