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滿地。
這座挪移陣的劍城執事嘶聲怒嘯,抖手就是一道劍光劈面打來。
手持大砍刀的胡平‘呼呼’怪嘯,身體一晃,驟然化為大片殘影融入了四面八方的影子中,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些從挪移陣中走出來的男男女女同時嘶聲尖叫:“殺人啦!殺人啦!”
上千人朝著四面八方一陣亂跑,猶如一大群炸窩的鴨子一樣攪和得大院子一片混亂,等到這群男女跑了出去, 幾個劍城執事已經破破爛爛的倒在了地上,每個人身上都有著不下百道傷口。
三條大街外,胡平歪歪斜斜的從一株大樹的影子中冒了出來。
他斜著眼,朝著天空紛紛劃過的劍光望了一眼,輕蔑的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嘿,劍門?這就是劍門?嘖, 老大、老二、老三,三個純廢物,在這種地方都還能吃了虧去?”
猛地舉起雙手, 胡平喃喃自語:“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讓老大、老二、老三,他們全都死在這里罷……若是我做了影樓之主,我天天給你供奉大豬頭!”
舔了舔嘴角,胡平雙手插在袖子里,左一晃,右一搖,步伐拖泥帶水,猶如一個標準的地痞流氓一樣,順著大街朝著劍城東面行去。
大街上,他見到生得俏麗的大姑娘小媳婦,就猛的吹響口哨, 嬉皮笑臉的湊上去詢問‘一夜纏頭耗資多少’?
大姑娘小媳婦被胡平嚇得尖叫,路邊的一座座鑄劍工坊內,大師傅、小學徒拎著各色錘子, 各色劍器紛紛走出來,指著胡平破口大罵:“哪里來的無賴行子?在劍城找事, 你是找死不成?”
劍城是劍門的地盤。
劍城有劍城的規矩。
胡平這種紈绔子弟, 往年也有一些,但是他們的下場嘛……一名渾身肌肉虬結的鑄劍大師目光森冷的看著胡平,厲聲訓斥:“無賴小兒,老實些,否則,你和你身后的人,都一骨碌的填入火爐子,當柴燒了!”
這鑄劍大師自身修為也有金蓮開的水準,手中拎著一口上好的飛劍,劍尖噴出丈許長的寒芒,直指胡平的喉結。
胡平怔怔的看著這鑄劍大師,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了。他舉起雙手,嬉皮笑臉的說道:“開個玩笑,還真當真了?嘿,我可是你們劍城的,貴賓,嘿嘿,貴賓!”
幾個被胡平騷擾的大姑娘小媳婦已經躲進了路邊的鑄劍工坊,一群鑄劍師傅目光冷厲的盯著胡平。遠處有劍光破空聲傳來,劍城的執法隊收到了這邊的消息,正在急速趕來。
胡平看了看遠處天空數十道疾馳而來的劍光,怪叫了一聲,撒腿就跑。
他跑得飛快,轉過一個街角,就迅速融入了一道陰影中。
剛剛放聲呵斥胡平的鑄劍大師破口大罵了起來:“劍緣盛會,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來了……這種嘴巴上毛都沒長齊的無賴小子,就該……”
‘噗嗤’一聲。
這鑄劍大師腳下的影子微微一動,一抹漆黑的寒光從他喉結一閃而過,將他整個頭顱瞬間切了下來。漆黑的、細細的寒芒一陣亂閃,站在這鑄劍大師身邊的數十名學徒的頭顱同時飛起,鮮血噴濺,將半個店面都染成了血色。
空中數十道寒芒落下,一隊劍城的執法弟子氣急敗壞的跑了過來。
但是胡平早已借助遁法跑遠,執法弟子趕到的時候,只能看到滿地還在抽搐的尸體,甚至還能聽到鮮血從血管中高速噴出發出的‘簌簌’聲響。
“徹查!”一個憤怒的吼聲沖天而起:“看看今天,究竟有什么人進了劍城!”
微微一頓,這聲音怒道:“這手法,似乎是……傳信山門,讓宗門給影樓發信質問。他們,居然跑來我們劍城刺殺我劍城的鑄劍師傅,這是要和我劍門開戰么?”
胡平瘋瘋癲癲的跑出了老遠,一溜煙的來到了洗劍池湖邊。
他東張西望了一陣,數十名和他同時搭乘挪移陣的男女從四周樹叢、草叢中冒了出來,步伐無聲的湊到了胡平的身邊。
一名形容枯槁的老人低聲嘟囔道:“少爺,你在劍城殺人,倒也沒事,殺幾個普通修士,沒人會追究什么……但是你剛才殺的,是劍城的鑄劍師!”
胡平一臉無辜的看著老人:“可是,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呢?大哥、二哥、三哥他們,都在這附近呢……難道說,劍城死了人,就一定是我殺的?”
胡平指著老人,大聲說道:“你可別冤枉我,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這種黑鍋,就算要扛,也要是我大哥來扛嘛……他,才是未來的樓主!”
老人眨巴著眼睛,不吭聲了。
胡平朝著東面一指,笑呵呵的說道:“那邊的回雁林,就是咱家在劍門地盤上最大的分舵吧?聽說,羋喜那老娘子生得天香國色,嬌媚動人……她勾搭的那個劍門長老叫什么名字?”
舔舔嘴唇,胡平幽幽道:“你們說,我給那劍門長老,送一頂春天的帽子戴戴,他會不會感激我?”
胡平身邊,一眾影樓殺手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他們只會殺人。
他們只會用各種精妙的手段殺人。
但是,關于劍門長老被扣上了一頂綠油油的草帽后,會做什么反應,這超出了他們的知識范疇。
“不管了,先去看看熱鬧。”胡平幽幽道:“我很好奇,老大、老二、老三他們這三個廢物,在這里招惹了多么了不起的人,被整得這么灰頭灰臉的?”
他指了指身邊的一群殺手,‘咯咯’笑道:“去了回雁林,招子放亮點,多收集點老大、老二、老三他們是廢物的證據。”
“你們,是我的人,整個影樓,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你們是我的人!”
“我要是飛黃騰達,你們就吃香的喝辣的;我要是倒霉翻船,我一定會拖著你們一起死!”
一群殺手的臉劇烈的抽了抽。
胡平‘咯咯’笑了幾聲,身體一晃,化為一片朦朧的水影,迅速融入了面前洗劍池的粼粼碧波。數十名殺手深深吸了一口氣,同樣施展水遁,迅速遁入了洗劍池。
回雁林,原本羋氏大宅觀魚平臺西側,距離岸邊不到十里地,一條極大的畫舫漂在水上。
畫舫內,氣氛有點尷尬。
白黿居中而坐……垣和她,就好像一對連體兒一樣,緊緊的依偎著,硬生生擠在了一張椅子上。
這椅子么,白黿一個人坐,空間、大小是綽綽有余。
但是垣也是一身板魁梧的大漢,把他一個人塞進這張椅子,就略顯得逼仄了。然后,他還要和白黿肩并肩、身貼身的擠在一起。
盧仚看著兩人,都為兩人屁股下的這張椅子感到冤屈。
但是垣和白黿卻是笑盈盈的,就這么緊緊的貼在一起,滿臉水光蕩漾,充分的向畫舫里的人展示‘狗男女’一詞的極致詮釋。
梧桐叟面色陰沉的坐在一旁。
劍修一般都有點一根筋,有點極端、刻板……以梧桐叟的這把子年紀,他是看不慣這種過于親昵的勾當的。
但是白黿要這么做,他能怎樣?只能看著,忍著,憋著。
羋喜則是在一旁笑著,各色馬屁流水一樣的不斷噴出,什么‘天作之合’啊、‘金玉良緣’啊、‘男才女貌’啊……
一對兒狗男女歡喜得眉開眼笑,這不,白黿已經大手一揮,一口應諾,這回雁林重建的經費,全部從劍城公中支取。
梧桐叟聽得直磨牙!
回雁林被人摧毀,被人洗劫一空,這和劍城有什么關系?憑什么回雁林被毀了,要劍城支付它的重建費用?
但是白黿說得好啊——回雁林也位于劍城的地盤中,是劍城的附庸,回雁林被毀,顯然是劍城保護不周,所以劍城有必要幫助回雁林迅速的回復往日景象。
羋喜聽得開心,于是乎,什么‘鴛鴦’啊,什么‘并蒂蓮’啊,什么‘舉案齊眉’啊,各色好聽的話又‘噼里啪啦’的噴了出來。
白黿更開心了,于是,她大手一揮,命令梧桐叟,在回雁林重建過程中,按照劍門護山大陣的標準,給回雁林打造一座防御劍陣!
梧桐叟差點沒跳起來罵街。
羋喜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
盧仚和青柚三女在一旁是作聲不得。
船艙角落里,一名生得面色白凈,身形高挑,穿著一裘青色長袍,上面很風騷的繡了一只大白鶴的青年,則是面皮抽了抽,用極其復雜的目光狠狠的盯了羋喜一眼。
輕咳了一聲,青年干巴巴的說道:“少宗!”
白黿抬起眼皮,朝著青年掃了一眼,好似現在才注意到他一樣,慢吞吞的說道:“啊,羅岫啊,呵呵,沒想到,羅長老,嘿嘿!”
羋喜在一旁輕咳了一聲,扭了扭腰身,擺出了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收斂了笑容,朝著羅岫點了點頭:“少宗,羅岫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當年他才三五歲的時候,他父親羅長老,帶著他來我回雁林盤桓了一年多呢。”
羅岫的臉色就好像,就好像被人硬生生喂了一盤蒼蠅。
盧仚和青柚三女的臉色,越發的古怪了。
青柚三女在地肺熔爐,搶了一套一氣三陽劍,原本就是為這位羅岫準備的。
但是,萬萬沒想到啊,那位和羋喜勾勾搭搭、不清不白,做她靠山后臺的劍門太上長老,居然就是羅岫的親爹羅長老!
緣分啊!
白黿將腦袋往垣身上靠了靠,慢悠悠的說道:“羅岫,有人說你家羅長老要造反,有沒有這回事啊?嗯?”
滿船死寂,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