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龍嶺,九龍洞。
和奢靡至極的元孚山明光洞相比,九龍洞就好像一個破瓦窯。
偌大的洞府內,并無什么精巧華麗的建筑,只有一座一座簡單、樸素的茅屋木樓。洞府中,并無多少僧眾往來行走,只有一個個身著灰色僧衣的佛修,沉默寡言,盤坐在茅屋木樓,又或者各處山石下,默默潛修。
除了那些剛剛入門,還沒什么修為的小沙彌,九龍洞的僧眾,也不怎么飲食。
他們餐風飲露,以修煉代替飲食,以仙靈之氣補充身軀所需。
就算是那些小沙彌,他們每日,也只是飲三碗薄粥,甚至連小咸菜都不搭配。
整個九龍洞,沉默得很,從早到晚,極少能聽到言語聲。包括那些還不滿十歲,最是喜歡亂蹦亂跑的小沙彌,也都只是在自家師父的帶領下,打拳,煉氣,浸泡藥湯,淬煉肉體,誦讀佛經,明悟佛理。
時常能看到,一個個渾身都是肌肉腱子的小和尚,排著整齊的隊伍,默不作聲的扛著大石頭,順著蜿蜒的山道上下奔走。不時有小和尚摔倒,但是不用一旁壓陣的大和尚催促,他們就麻利的爬起來,繼續奔跑向前。
這就是一個標準的苦修據點。
是以,喜樂菩薩帶著一群隨從弟子登門時,隨意掃了一眼九龍洞,喜樂菩薩就很不屑的撇了撇嘴。
大家路數不對,喜樂菩薩對九龍洞……很是看不上眼。
九龍洞門口,是一片數百畝大小的石坪,下面就是高達千丈的懸崖。在懸崖的邊緣,杵著幾顆枝葉蔥蘢的崖柏,九龍尊者正盤坐在一塊大石頭旁,對著棋盤,緊蹙眉頭,慢吞吞的打譜復盤。
九龍尊者出自大密金輪寺,但是性格……和神鷲和尚不怎么對付,是以他天賦絕強,更是在神鷲和尚座下苦修多年,卻只是一個普通的內門真傳,沒能成為神鷲和尚的佛脈真傳弟子。
到了后來,九龍尊者更是和自家師尊相看兩相厭,神鷲和尚甚至都懶得出手為九龍尊者弄一塊上好的道場,只準備將一處普通的洞府隨意打發了他。
這大龍嶺,還是九龍尊者五千年前,參加佛主主持的法會,在法會上力壓一眾佛門大羅漢,一舉奪魁,自己贏下來的佛主賞賜。
離開大密金輪寺,搬來大龍嶺后,九龍尊者就再沒有回去晉謁過神鷲和尚。面子上,雙方還是師徒關系,實際上,早就相敬如賓了。
九龍尊者不飲酒,不食肉,不妄言,不喜廝殺暴力,更對所謂的大歡喜一脈敬而遠之,也不怎么摻和佛門內部各大支脈之間的爭斗。
他喜歡看山,看水,賞花,賞月,大龍嶺九龍洞下轄的九大主城,數百大城,所有的城市規劃、綠化種植等,全都是他親力親為畫出了圖紙,讓那些力士金剛按圖施為而成。
他也有一點小癖好,就是品茶,下棋。
他的茶道,普通尋常,屬于那種自己不怎么會泡,但是舌頭極其靈敏,很擅長‘品’的那一類。
而他的棋藝嘛……
他是大龍嶺周邊,最有名的一個臭棋簍子。
前幾日,有一位道家散仙過境,這道家散仙的棋藝頗有點名氣,九龍尊者眼巴巴的拎著一份禮物登門拜訪,和那位散仙鏖戰三天,狂輸三十六局,輸得面色慘淡,狼狽逃回了九龍洞。
此刻,他正在復盤數日前的棋局。
輸棋,他已經輸得習慣了,早就習慣了……但是這次,在短短三天內狂輸三十六盤,九龍尊者覺得,這有點不對勁啊!
“我的棋力,不敢說佛門第一吧……起碼可進前百之列。”九龍尊者灌了一大口苦茶,捏著棋子喃喃自語:“輸得這么慘?沒道理,萬萬沒有這個道理……呃,這一步……這一步……”
眉頭緊緊蹙成了一團,都擠出了一個小肉疙瘩凸起在眉心。
九龍尊者極其苦惱的看著棋盤上星落散布的棋子,眼前金星亂閃,腦殼里一陣陣‘隆隆’作響,氣血上涌,差點沒昏厥過去。
他隨手抓起一塊板磚大小的石頭,‘嘭’的一下拍在了自己腦門上。
石頭粉碎,腦殼清醒了一點,九龍尊者猶猶豫豫的,抓著棋子想要落在棋盤上。
就在這時候,喜樂菩薩帶著上千隨行弟子,一路敲鑼打鼓、絲竹震天的招搖而來。距離這一片石坪還有數十里遠,一股濃郁的脂粉香氣就已經飄了過來,引得那些正扛著巨石漫山遍野亂跑的小和尚一個個詫異的回過頭來,目不轉睛的盯著坐在車輦上的喜樂菩薩。
嗯,喜樂菩薩出行,乘坐的是一座極大的,七寶鑲嵌的香檀木游龍戲鳳車。
這車輦,造型極其的……
總之,外表的奢靡華貴也就罷了,這車輦的核心部件,是一張粉色的圓形大床,喜樂菩薩此刻正斜靠在床榻上,數十名女弟子正在他身邊忙活著。
忙活什么……言語不能描述。
總之,忙活的都是一些在九龍尊者看來,簡直就是邪魔外道,直應該一降魔杵劈死的勾當。
九龍尊者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他緩緩起身,雙手合十,一聲佛號響徹云霄,好似巨鐘轟鳴,一道道恐怖的聲波席卷而去,將那一支奢靡、浮華的隊伍震得一片混亂,無數敲鑼打鼓、吹簫彈琴的花和尚哭天喊地,被他的大喝聲震得腦袋劇痛,丟下手上樂器,紛紛捂住了腦袋打滾。
喜樂菩薩右手一揮,一片粉色佛光灑落,護持住了自家門人弟子,很是不快的呵斥道:“九龍,你好生無禮,自家師叔登門,你這是做什么?你對師叔我,有什么不滿么?”
九龍尊者雙眸泛著一層盈盈雪光,通體寒意大盛,好似一座萬古雪山,穩穩的矗立在山崖旁。
他看著那一支人馬,淡然道:“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喜樂師叔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是九龍的錯……只是,九龍洞粗鄙、簡陋,無法迎接太多貴客,還請師叔將門人弟子留在山外,不要再靠近半步。”
喜樂菩薩怒極:“放肆……師叔的門人弟子,還沒有資格踏入你九龍洞么?若是,師叔我一定要帶著他們進門呢?”
九龍尊者輕咳了一聲:“弟子會親自打斷他們的腿!”
頓了頓,九龍尊者很認真的補充了一句:“無論男女,師叔你的那些弟子若是敢踏入九龍洞一步,亂了弟子門下僧眾的道心……弟子甚至可能殺人!”
九龍尊者的聲音很沉厚,態度極認真。
若是這群喜樂菩薩座下的花和尚、花尼姑,真敢在他九龍洞里喧嘩、滋擾,殺人,他又不是沒殺過。
他只是不愿意擅動干戈,但不代表他沒有大動干戈的能力!
外人都只說,九龍尊者是佛門有數的大羅漢,菩薩境下面有數的強者……唯有九龍尊者自己心知肚明,在大龍嶺潛修數千年,他已經突破了三十重天,凝成了三十一重天的真仙位格!
而三十一重天……在佛門,就是菩薩境的入門線!
只是,九龍尊者不愛出風頭,區區一個‘菩薩’稱謂,對他能有什么補益?是以多年來,他依舊沒有對外宣揚這消息。
以九龍尊者如今的修為,哪怕喜樂菩薩的境界還比他高了一重天呢……他依舊能一只手摁死喜樂菩薩。一個精修斗戰之道的‘武僧’,和一個精通吃喝玩樂的‘花和尚’,你說誰的戰力強?誰的戰力弱?
更不要說,來到大龍嶺后,這么多年,大龍嶺所有收入、所有產出,九龍尊者沒有用在吃喝玩樂、花天酒地上,而是一個銅子兒都不打折扣的,投在了自家收錄的徒子徒孫身上。
前面說過,一座白龍城每年的收益,都足以培養出十個嶄新的真仙!
大龍嶺九龍洞下轄的,和白龍城相當的主城,一共九座……其他還有數百座大城,其他中小城池數以十萬計,更有礦藏、藥材等諸般產出無數。
一年收入的資源,那是何等龐大的天文數字。
九龍尊者可是將這些資源,全都拿來培養自己的門人弟子。
這些年來,他九龍洞早就積攢了極其雄厚的勢力,如今真仙級別的弟子總數超過八百,且個個根基雄厚,戰力超人,境界最低的,也有三重天以上!
也就是九龍尊者有著頑固的‘精品意識’,對門人弟子講究一個‘精英化培養’,重質量而不重數量。
否則他這些年耗費的資源,起碼能培養出三五萬個一重天的新晉真仙!
但是就算是十萬一重天真仙組陣,也扛不住他座下八百真仙的攻擊啊!
八百三重天以上修為的真仙弟子,就是九龍尊者的底氣——你喜樂菩薩若是敢在九龍洞肆意胡為,九龍尊者真敢打破了對方的腦袋,將他丟出去!
他的這座大龍嶺,可是當年參加佛主法會贏來的道場。
這就代表,他背后也有一尊佛主照護,他可一點兒都不忌憚喜樂菩薩那所謂的靠山。
喜樂菩薩扯寶光功德佛的虎皮做大旗……這等事情,能嚇得住小家小戶的,還能嚇得到九龍尊者這樣的,真正的佛門一方鎮守大員不成?
喜樂菩薩氣得面皮發白。
他哆哆嗦嗦的站起身來,咬牙道:“好,好,好,你,很好……今日不和你計較,我且問你,聽聞我座下侍香童子陰岫,曾經來過你大龍嶺,可有此事?”
九龍尊者頓時一臉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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