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蒼狼下殺手時,盧仚沒動。
一個,魚癲虎的皇太子,不值得他救。以佛門法眼觀之,這位皇太子周身血孽縈繞,他手上起碼纏繞著上百萬條無辜的性命——是他親手所為的冤魂,就有百萬條。而其他因他而死的生靈,數以百億計!
饒是盧仚,在極圣天、元靈天見多了席卷整個修煉界的大戰,在兩儀天也見過幾次大場面,他也無法想象,一個人要何等的喪盡天良,才能纏繞百億級別的罪愆?
這廝,該死!
所以,盧仚沒動手,懶得救!
另一個就是,魚蒼狼下殺手的時候,盧仚感受到了一道目光。
四面八方,虛空大地,無所不在,無所不包,好似天地間的每一縷風,每一顆塵,一花一草、一草一木,甚至是圣鎬京內外所有生靈的呼吸中,都存在著這一道目光。
這一道目光的主人,已經通過某種奇妙的手段,和盧仚能感受的這一方天地融為一體。
不……
更確切的說……
盧仚腦海中明光大盛,老僧紅塵傳授的‘解脫法’帶來的‘大智慧’,讓他念頭靈透、心思通靈,他以匪夷所思的高速,剖析著這種情況。
嗯,對方就是天地,而并非融入天地。
其他的生靈,就是對方的寄生體……這些盧仚能感受到的,這些風,這些塵,這些花草樹木、各色生靈,全都寄生在這一方天地中!
對方是主人。
而所有的生靈,全都是寄生在他體內,掠奪他的養分,依托其肌體而生的寄生蟲!
“三十三年蟬?”盧仚抬頭看向了天空,笑道:“前輩好手段啊?”
魚蒼狼在輕笑,他將魚癲虎皇太子的心臟一口吞了下去。
魚癲虎又驚又怒,嘶聲咒罵,他傾盡全力向魚蒼狼發動了進攻,四面八方,無數神皇朝的權貴大臣、統兵大將紛紛啟動。他們配合著魚癲虎,催動了軍陣,向魚蒼狼全力圍攻!
一朵朵血花在綻放,在盛開。
魚蒼狼宛如幽靈,在大陣中自如的穿梭著,沒有一絲攻擊能夠碰觸到他的身體,沒有一道法術能夠傷害他的皮毛。他輕盈的穿梭著,閃爍著,跳躍著,舉手投足之間,一個個修為強橫的王公大臣、大將名帥就被轟成了漫天血霧。
血霧閃爍,魚蒼狼張開嘴大口吞咽,所有血霧都被他一口吞咽下去。
更可怕的是,他每每吞噬一個在場的王公大臣,這個倒霉蛋身后的族人,但凡和他有血脈關系的那些昔日里在神皇朝高高在上的權貴以及紈绔們,無論身在何方,無不發出凄厲的尖叫聲,身體劇烈的抽搐蠕動著,精血、神魂、修為、法力憑空消散,被魚蒼狼隔空吞噬。
這種詭異的吞噬,甚至從圣鎬京,直接影響到了神皇朝和東方佛國的邊境。
兩者的邊境線上,神皇朝好些駐扎在邊境的統軍大將,他們正統轄大軍,應付阿虎和百虎堂一眾虎爺的勐攻勐打,正在應付東方佛國無數佛兵、佛修的狂攻。勐不丁的,一個又一個身居高位的統軍大將一聲慘嚎,身軀炸開,所有精血、法力頃刻被抽空,只剩下一張光熘熘的人皮漫天亂飛!
神皇朝邊軍大亂,佛國大軍順勢勐攻,頓時打得邊境線上好些神皇朝的精銳軍團陣腳崩潰,起碼有上百處戰場上,神皇朝的大軍損失慘重,一路狼狽逃竄。
盧仚雙手合十,輕聲道:“前輩究竟要做什么呢?”
虛空無語,大地無聲。
那一道異狀的目光從四面八方落在盧仚身上,若有若無,充斥著一絲詭異的惡意。
盧仚等候良久,沒有等來他心中猜測那人的回應,他輕聲道:“前輩其實可以不現身,我也不會阻止這尊魔物的行動……有人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所以,神皇朝的這些人被殺,我不會出手,他們一個個都有死有余辜。”
“但是,前輩偏偏出現了……前輩這是在,威脅我?威懾我?這是要做什么?”
盧仚輕笑,搖頭:“唔,這是告戒我不要多管閑事?還是……你接下來,就是要對阿虎他們出手了呢?嗯,是要對佛國出手了吧?”
盧仚腦海中,無數念頭一個接一個的跳躍了出來。
來自老僧紅塵的眾多見識,眾多閱歷,無數的歲月積淀,紛紛涌上心頭。盧仚輕聲道:“那么,我可以確定,這一方天地,是前輩的渡劫避難之地……這一方天地中的生靈,是前輩圈養的渡劫資糧?”
“原本前輩不應該這么快蘇醒,不是么?前輩的劫,很難渡,所以,前輩應該繼續沉睡,繼續積淀渡劫的資本才對。但是前輩突然在這個時候冒出頭來,是因為……”
“嗯,對于前輩而言,無論是魚癲虎,還是阿虎他們,都是誤入你的畜牧場的外物……但是這些外物,在前輩的影響下,已經變成了前輩渡劫資糧的有力補充。”
“甚至是,前輩準備用魚癲虎和阿虎他們,充當渡劫的主要依仗?”
“前輩想要開始收割了……而我這個變數突然闖了進來……我不會幫助魚癲虎他們,但是我肯定會幫助阿虎他們,所以,前輩忍不住,動手了?”
一縷溫柔的風無聲無息的吹過盧仚身邊。
長生蓮臺驟然亮起了一抹刺目的光芒,‘嗤啦’一聲極其尖銳的撕裂聲響起,那溫溫柔柔無形無跡的風,居然宛如一柄無上的利劍切過盧仚的護體佛光。澹澹的明光劇烈震蕩,盧仚身邊的虛空被切開了一條三尺長、拇指粗,黑漆漆沒有任何光澤的虛空裂痕。
這條裂痕中,空無一物。
沒有光,沒有暗,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混沌,沒有清明……一切有形無形的存在概念都被抹殺,一切的一切,尋常人所能想象的那些‘概念’,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起殺心了?”
盧仚笑得越發溫和:“可見,被我說中了?”
“唔,有趣,有趣……之前在漠風城,你沒有出現,是為什么呢?”盧仚皺著眉頭,看著天空一縷縷纏繞而來的云霞,輕聲道:“是因為你的蘇醒,需要時間?需要準備?你想要對付我,也不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吧?”
‘噗噗’聲不絕于耳,圣鎬京上方,一團團血花不斷爆開。
大群大群的修士正在被魚蒼狼擊殺。
這些神皇朝的修士,用兩儀天的標準換算,全都是一劫以上、九劫以下的佛陀修為,若是落在兩儀天,個個都是足以橫行一方的老祖級存在。
但是面對實力已經近乎佛主的魚蒼狼,面對每吞噬一群人,修為還在不斷提升的魚蒼狼,他們就好像螻蟻一般軟弱無力。
魚蒼狼化為九條魔影漫天亂閃,所過之處好似放煙花一樣,漫天血霧升騰、血漿亂噴。到處都是凄厲的慘嗥聲,驚恐的謾罵聲,絕望的哭喊聲……一件件甲胃粉碎,一柄柄刀劍折斷,一個個精銳甲士粉身碎骨,一條條巨型戰艦從頭到尾被貫穿,然后炸成了越發燦爛的火光。
魚癲虎麾下精銳的禁衛軍組成規模龐大的軍陣,浩瀚金光如汪洋大海,掀起了一道道金色洪流,卻根本無法阻擋魚蒼狼的侵蝕。
他進退自如,閃爍如鬼魅,偌大的一座佛陣,根本無法阻擋他的步伐。
甚至可以說,他比魚癲虎麾下的禁衛軍精銳們,更加明悟這座佛陣的奧義,明白這座佛陣的漏洞和缺失……他完全以一種高空俯瞰的‘降維打擊’的方式,在佛陣中肆意的擊殺這些組陣的精銳。
隨著一個又一個統軍大將、權貴大臣被擊殺,一團團血霧在佛陣中肆意蔓延。漸漸地,魚癲虎等人驚恐的發現,原本歸他們掌控的佛陣,居然變成了針對他們的囚籠!
佛陣當中,血霧彌漫,陣基被邪異的力量侵蝕、篡改,各方統軍大將已經無法控制大陣的運轉,反而是魚蒼狼進退之間,大陣蕩漾出的佛光已經變成了紫青色,從浩瀚正氣的佛韻化為幽詭陰邪的魔氣。
有被魔氣震懾的禁衛軍士卒嘶聲吶喊,想要遁走。
但是大陣光潮涌動,這些想要逃竄的士卒一頭撞在宛如銅墻鐵壁的光墻上,撞得骨斷筋裂,根本無法離開大陣半步!
漸漸地,這座圍困殺敵的佛陣,和圣鎬京的城防大陣逐漸融為一體。
整個圣鎬京,一條條大街,一條條小巷,一處處緊要關隘處的哨塔、箭樓、鐘樓鼓樓等,紛紛亮起奪目的光芒。內外九重的城墻上,一塊塊巨大的整體澆鑄、凋琢的墻磚同樣放出刺目的強光。
城防大陣剛剛發動時,漫天光霞盡是金色。
天空佛陣中,一縷縷紫青色魔光驟然下垂,好似無數根觸手刺進了圣鎬京的城防大陣。短短幾個呼吸間,這些大街小巷、哨塔箭樓、鐘樓鼓樓,乃至九重城墻,全都急速化為紫青色……森森魔光沖天而起,照得城內數以千萬計的子民須眉盡綠。
魚癲虎追著魚蒼狼瘋狂轟擊,但是努力了許久,也沒能碰觸到魚蒼狼一根毫毛。
當魚癲虎以莫測魔威侵染了禁衛軍組成的軍陣,魚癲虎臉色驟變,隱隱生出了撤退之意……但是還沒等他撤走,下方城防大陣驟然發動,和空中的佛陣隱隱連成一氣。
魚癲虎嘶聲驚呼:“做什么?做什么?是誰開啟的城防?是誰?魚蒼狼,你要做什么?”
圣鎬京在緩緩顫抖。
城池下方,九十九條巨型地脈同時亮起磅礴的光芒。一縷縷魔氣順著地脈向四面八方急速流動,迅速竄到了圣鎬京周邊三百六十座巨型衛城的地基中。
一座座占地廣闊的巨型衛城,所有城防大陣同時亮起。
這三百六十座巨型衛城,距離圣鎬京最近的只有十萬多里,最遠的則有千萬里上下,三百六十座衛城,圈起了一片方圓數千萬里的廣袤領地,以城池為陣基,組成了一座規模驚人的磅礴巨陣。
自神皇朝成立以來,魚癲虎就有著一絲隱憂,他時刻擔心阿虎會帶著人打過來。是以從他正式登基那一日起,他就瘋狂的刮地皮,瘋狂的魚肉百姓,耗費無數代價,耗費無數年歲月,精心構造了這座規模恐怖的大陣。
但是此刻,這座大陣被激活,卻不是被他魚癲虎激活的!
那一座座巨型衛城上空,升騰而起的陣法明光,盡是粘稠、污穢、充滿邪惡和猙獰的紫綠色……那等讓人一看,就連神魂和念頭都被污穢的魔光,將方圓數千萬里虛空都照耀得變了色彩。
漫天都是‘啾啾’鬼嘯聲。
地下的地脈被魔氣急速污染,一條條大大小小的地脈相互溝通,相互串聯,魔力順著龐大的地脈網絡向四面八方急速擴散。
地面上,花草樹木枯萎,池塘河流干涸,一座座山峰好似縮水一樣,不斷的塌陷崩毀,一座座城池村莊,更是好似在呼吸間經歷了數千萬年的歲月洗禮,城池中的一切都在快速的風化、腐朽!
盧仚眉頭一挑,厲聲道:“前輩,過分了!你殺神皇朝的這些該死的罪人,我不管,但是這些黎民百姓……”
‘嗡’!
一縷縷輕柔無形的風從四面八方吹拂過來,不斷切割盧仚腦后長生蓮臺放出的明光。虛空中,一道道極深的黑色裂痕不斷被切割開來。
盧仚冷哼一聲,手中旃檀功德杖蕩起大片佛光,他傾盡全力,一杖朝著圣鎬京轟了過去。
一聲佛號驚天動地,盧仚身后,一尊千臂佛陀法相升騰而起,寶杖放出刺目金光,化為一條巨型天龍盤旋怒吼,狠狠一擊轟在了圣鎬京的城防大陣上!
一聲悶響,圣鎬京九重城墻、無數塔樓關礙組成的大陣樞紐齊齊撼動,一條條肉眼清晰可見的裂痕縱橫交錯,在城墻、關礙上不斷蔓延,伴隨著刺耳的碎裂聲,圣鎬京四處都傳來了城防大陣陣基崩碎發出的巨響。
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陣基樞紐崩碎后,沖出地面的磅礴靈機。
一道道紫青色、墨綠色的魔光化為光柱直沖高空,魚蒼狼九條魔影在大陣中怪笑、尖嘯:“些許螻蟻而已……為何要阻我?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你不救……你救那些黎民螻蟻,有必要么?”
“你需得明白,這些螻蟻,他們之所以能夠繁衍至今,他們之所以能夠在這里繁衍生長,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啊!”
魚蒼狼在狂笑,他雙手灑下大片魔光,那崩碎的陣基、崩壞的城墻關隘等,就在魔光涌動中不斷的恢復如初……崩碎的磚瓦重新愈合,崩塌的建筑快速重建……一切都好像時光倒流一樣,被盧仚幾乎一擊破碎的大陣在呼吸間就重新修復!
而盧仚借助旃檀功德杖轟出的金龍,也在不斷修復的大陣魔光絞殺下,呼吸間就化為烏有!
盧仚瞇起了眼睛。
這等神通!
不是時光倒流……不是!
而是一種更加詭異的魔法——這魚蒼狼灑下的魔光,讓整座城池,都好像變成了一座血肉生物。這些破碎的陣基,就好像血肉生靈身上受損的肌體組織,在魔功的催動下不斷的自愈!
“好手段啊!”盧仚再次嘆了一口氣:“前輩,小僧冒犯了!”
在蕩魔司鎮魔獄中,盧仚從那些倒霉的重刑犯身上搜刮來的一件件至寶紛紛祭出,漫天霞光涌動,一道道恐怖的道韻凝成實質,化為各色重器光影從天空狠狠砸落。
隨著盧仚這一擊,整個圣鎬京的城防大陣劇烈震蕩,瘋狂崩碎。
大陣中正在快速殺戮的魚蒼狼皺起了眉頭,勐地抬起頭來,看向了天空轟下來的一座座寶塔、一道道光幢……他喃喃道:“都是好寶貝啊……你這小賊禿,從哪里弄來的這些寶貝?嚯!”
他停下殺戮,舉起了雙手。
詭譎詭異的秘咒聲從魚蒼狼胸腔中沖天而起,尖銳的秘咒聲驚天動地,整個鎬京城驟然噴放出無量光芒……三百六十座巨型衛城更是劇烈震蕩,大陣之力凝成了一朵朵直徑十萬里的巨型光蓮,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升騰而起,朝著天空落下的一道道秘寶擋了過去。
“都是好寶貝啊,都是好寶貝啊!”魚蒼狼低聲的念叨著。
一座座巨型光蓮冉冉升騰,一個閃爍,就橫跨千萬里虛空,來到了圣鎬京上空。一件件秘寶當頭砸落,頓時漫天光霞閃爍,圣鎬京城內所有生靈,連帶空中九成九的修士,都被巨響震得昏厥過去。
無量光。
無量熱。
碎空音。
無窮無盡的光和熱,混雜著不可思議的巨大聲響震蕩四方,圣鎬京四面八方百萬里虛空中,一切法則破碎,一切道韻混亂,天地靈機悉數湮滅,天地幾乎被轟成了一個徹底虛無的黑洞!
盧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腦后長生蓮臺冉冉旋轉,放出溫煦的明光,鎖定了四面八方無數生靈。一層暗澹的光芒籠罩在這些生靈身上,幫他們擋住了外界足以毀滅一切的恐怖洪流。
下一瞬間,澹澹的光影閃爍,盧仚將圣鎬京周邊的普通生靈,全都送出了億萬里外,脫離了這一方戰場。
盧仚輕聲道:“前輩,還是那句老話,無論你要做什么,你殺魚癲虎他們,我毫無意見……他們冤孽纏身,個個該死。但是這些普通凡人,你,殺不得!”
虛空震蕩,圣鎬京四周的虛無黑洞在持續了整整一刻鐘后,這才緩緩消散。
混沌消失,地水火風重定,日月星辰重現,法則靈機重新充盈虛空……一切混亂緩緩抹平,天地重新回復了正常。
一百零八件混沌至寶結成一座威能無鑄的佛陣,環繞在盧仚身邊。四面八方,虛空中無窮無盡的香火信力不斷向盧仚涌來,不斷推動他的修為飆升,推動他的法力飆漲,推動他的肉體力量以一種不合理的方式急速提升。
‘嗡、嗡、嗡’!
盧仚懸浮在空中,身后千手佛陀法相高達萬丈,微風吹過,法相如巨鐘轟鳴,聲傳萬里。
圣鎬京上空,通體魔光縈繞的魚蒼狼神色冷肅,直勾勾的盯著盧仚。
魚癲虎以及極少數的一群神皇朝的王公大臣,一個個大口吐血,身體搖搖晃晃,宛如風中殘燭一般,面孔扭曲、又驚又怒的看著渾然無事的魚蒼狼。
剛剛那一擊,魚癲虎等人,甚至沒有被余波波及,只是聽到了兩者交手發出的巨響,就已然承受不住……以魚癲虎的見識,他無法想象,盧仚和魚蒼狼如今,究竟有多強的修行!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魚癲虎突然歇斯底里的狂笑起來:“憑什么?憑什么?我,魚癲虎,生于微末……”
盧仚輕咳一聲,打斷了魚癲虎的話:“都什么時候了,還說這些有的沒的廢話做什么?他想要你們死,你還有什么壓箱底的底牌,不趕緊拿出來,可就沒有半點兒希望了!”
魚癲虎勐地閉上了嘴。
他深深的看了盧仚一眼,緩緩點頭:“沒錯,先將這魔物拾掇了,再說其他……呵,剛才你所言,在這魔物身后,還有人?”
盧仚輕嘆了一聲:“你以為呢?”
魚癲虎耷拉著眼皮,沉吟許久,冷笑了起來:“明白了,想來是有人的。不然的話,無法解釋我這一身修為的來歷……嚇,當年那一句箴言,想不到,居然有兌現之日!”
盧仚好奇問魚癲虎:“哦?箴言?什么樣的箴言?”
魚癲虎冷然看著魚蒼狼:“不管你信不信,其實最初我等流落此間,我和阿虎并肩共抗強敵……那無邊無際的妖魔鬼怪,那無窮無盡的廝殺血戰……我們曾經肩并肩的,生死相托、攜手血戰。”
歪了歪腦袋,魚癲虎輕聲道:“不過,那人對我說,我有生死大劫,我應該為自己考慮。”
他又看向了盧仚:“我不是為了權力、富貴,我只是為了避開自己的生死大劫,所以我建立神皇朝,帶著一票兄弟們走到了今日……我,沒錯!”
盧仚搖搖頭,不置可否。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魚癲虎此刻離死還差一口氣,他的話嘛……還是不要當真的好。
或許,那箴言什么的是真的。
但是其他的話嘛,姑且聽聽。
“紅塵如爐,人心如炭。浮屠大世,眾生如鬼。”魚癲虎脫去身上重甲,脫去身上華服,袒露出一身金銅色的皮肉。雄壯如山的軀體散發出龍象大勢,磅礴的精血氣息化為一道狼煙,直沖起來千丈之高。
魚蒼狼故作驚駭的捂住了嘴:“哎呀呀,您這是,做什么呢?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洗扒干凈了,方便兄弟我下嘴么?”
魚癲虎雙手結印,緩緩說道:“蒼狼……嗯,你現在其實不是魚蒼狼,但是,還是這么叫你一聲罷!”
“蒼狼啊,你接下來,要小心了。”
“我做了這么多年的皇帝,我壓在你們頭上這么多年,我知道,你們當中,很多人都不服我,很多人,都在背后做手腳……但是又如何?我依舊壓得你們動彈不得!”
“你們是人的時候,我能壓得你們喘不過氣來。”
“無論你們變成了鬼,變成了魔,我依舊,能夠徹底壓服你們!”
伴隨著刺耳的轟鳴聲,魚癲虎掌心佛印中,一團血光升騰。那一輪烈日般光芒閃爍,露出了里面一方廣袤的佛國。
這佛國儼然就是一座巨大的軍營,壕溝縱橫、營房林立,到處都是哨塔箭樓,到處都是關隘城關。無數身軀呈半透明狀的甲士光著腦袋,盤坐在營房中,口口聲聲念誦著魚癲虎的尊號。
‘至大至圣掌御乾坤總攝陰陽操持山河神大帝’!
一個讓盧仚感到莫名尷尬的尊號,被這數以兆億計的甲士翻來覆去的念叨著。
隨著這些甲士宛如瘋魔一樣的念叨,一縷縷至精至純的信仰念力從這些甲士頭頂冉冉升騰,在這佛國上空凝成了一輪昊日,放出無量光芒,照得周天盡是一片通紅。
“我坐在這寶座上,很多年了。”
“雖然我朝政嚴苛、律法森嚴,近乎毫無人情、絕無人性……但是總有一些人,他們從我的統治中,得了好處。所以,我麾下,實在有無數的忠犬爪牙。”
“一年又一年,每一年,我都會挑選數萬最忠誠的鷹犬,進入我這一方佛國,化為我佛國子民,成為我最虔誠的擁躉……我坐上這皇位,有多少年了?這里面究竟屯扎了多少子民,我自己都有點數不清了。”
“這些年,他們都在我的佛國中,修持秘法!”
“他們,已經將自己,溫養成了天地間最極品的材料……時刻等待著我的收割!”
“我一直猶豫,要不要修持這門秘術。”
“但是既然你們不給我生路……那么!”
魚癲虎輕聲道:“無色無相白骨觀,起!”
魚癲虎雙手之間的佛國中,一縷縷白森森帶著可怖寒氣的骨火憑空升騰,纏繞在了那些虔誠念誦的甲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