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至高大天庭烏云壓頂、陰森窒息的氣氛迥異。
太臰大帝的道場太臰天,陽光普照、晴天白云,到處都是奇花異草,滿地可見蜂蝶亂舞。更有嬌俏的佳人出沒其中,輕嗔嬌笑聲隨時可聞。
空氣中,飄蕩著諸般不可思議的氣味。
香的。
臭的。
酸的。
甜的。
苦的。
辣的。
甚至有好些氣味,從未聞到過,但是在這里,只要你嗅到了它,就能清晰的明白它來自何處,源自何物,經歷了何等事情,有著何等歷史。
比如說,生銹的鐵刀上,那干涸的血腥味。
比如說,剛剛侍女傾倒的水盆中,殘留的胭脂味。
比如說,從你身邊擦肩而過的小侍女身上,殘留的男人氣息。
比如說……一只翩翩起舞,從你鼻頭掠過的鳳蝶身上,居然帶著一股子正在腐爛的死人身上特有的惡臭味。
諸般氣味,如此清晰,如此鮮明,好似一條條涇渭分明的河流在虛空中涌動,回蕩。你站在太臰天,就身處無數氣味凝成的大海中,每一個彈指間,就有數億種、數十億種甚至是更多的氣味飄進你的鼻頭,刺激你的神魂,逼著你一樣一樣的去分辨,去辨識……
于是,瘋狂的信息如潮水襲來。
實力稍稍不夠的人,在這風光明媚、景色宜人的太臰天不小心深吸一口氣,就可能被那一口氣息中蘊藏的磅礴信息沖擊得神魂崩碎、七竅噴血,直接倒地而亡。
相比陰森、肅殺的至高大天庭,這宛如真正的傳說中神仙圣境的太臰天,才是真正的暗藏殺機。在天庭,只要你守規矩,你就安然無憂。但是在太臰天,你隨時隨地都會身處無數氣息的包圍下,你一個不小心,就可能神魂湮滅而亡。
令狐苦慢悠悠行走在一條七色絢爛,凋琢了百花浮凋紋路,美輪美奐、精美絕倫的玉璧大道上。前方萬里之外,億萬種鮮花匯成的花海正中,是一座煙云環繞的大殿,那是太臰大帝接見麾下臣子,處置諸般日常事務的‘含香殿’。
大道兩側,不見甲士,每隔百丈,左右分別侍立一名身穿百花錦袍,手持細細香藤編成的小花籃的嬌俏侍女。見到令狐苦慢悠悠走來,這些侍女會在他路過的時候,笑吟吟從花籃中取出一朵鮮花,輕飄飄投擲在他身上。
每一朵鮮花烙印上來,都會化為一片花影深深印在令狐苦原本雪白一片的長袍上。
如此在這條大道上行進了數千里,白色的長袍已經是絢爛斑斕,變得五顏六色好生花俏。更有一縷縷雋永的奇香從那些花影中滲出,不斷滲入令狐苦的身體,滲入他的血脈,侵入他的神魂。
令狐苦微笑著,體內一縷奇火搖曳,快速的煉化著這些混合的奇香。
他體內竅穴,就在一絲絲的增強,法力、力量、乃至神魂本源,就在這些香氣被煉化后釋放出的大道道韻中不斷的提升。
這是太臰大帝賜給麾下群臣的福利。
每一個前來太臰天含香殿覲見的臣子,都會享受這般待遇。
那些侍女手中灑出的花朵,每一次品種都不一樣,蘊藏的道韻也各有不同。其中更有一些花朵,蘊藏了絕大的風險,稍有不慎,就是肉體崩潰、神魂消亡的風險。
但是只要能安然度過這些考驗,每一次覲見能夠得到的好處,也是不可估量的,起碼比得上自己苦哈哈的在族中潛修百年甚至千年所得的修行。
所以,每一次遇到重要事務,必須趕來覲見太臰大帝的時候,令狐苦等臣子又是提心吊膽,又是心癢難耐,總之,矛盾到了極點。
一步邁出三五里地,慢悠悠的一路行到了每一根梁柱、每一片磚瓦都被億萬種花香浸透了的含香殿門前,令狐苦朝著門前侍立的一名華服宮裝美婦抱拳行了一禮,做手一抖,一顆嬰孩拳頭大小,有滋養容顏、青春不老功效,在黑市價值十億帝錢的明珠,就化為一縷靈光從他袖子里飛出,無聲無息的落入了美婦手中。
美婦微微一笑,將明珠隨手塞進自己水袖。
潔白柔嫩的手掌從袖子里伸出來的時候,已經多了一塊美玉凋成,四周裝飾以百花紋路,散發出澹澹異香的玉牌。美婦將玉牌遞給令狐苦,輕聲說道:“大帝已知曉你來意……只管去做,這件事情,是他們無禮且無理,哪怕鬧到太初大帝面前,大帝也會為你做主。”
令狐苦眼眸驟然一亮,他微微彎腰、欠身,雙手接過了玉牌,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他轉身走了三步,附近花海中,無數花瓣騰空而起,在令狐苦面前化為一座五彩斑斕的光門,令狐苦一步邁入了光門中,下一瞬,他已經橫跨了無量天域,無量星空,來到了太臰大帝麾下有數的天閥巨族令狐氏的祖地。
手中玉牌散發出澹澹奇香,令狐苦將其向等候在議事大殿中的一眾族老展示了一番,一群令狐氏的族老歡聲雷動,齊齊鼓掌叫好。
不多時,一百二十條長達百里,形如梭子魚,裝甲包裹全身,并無桅桿、船舵等物,通體封閉沒有絲毫縫隙的奇形巨艦騰空而起。
巨艦騰空萬里,船頭方向虛空一陣折疊震蕩,硬生生被拉扯出一座巨大的星門。
巨艦沒入星門中,宛如魚群歸巢,頃刻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令狐氏祖地中,一名通體縈繞著澹澹香霧,更有縷縷星光外放,半透明的軀體內,隱隱可見千萬級竅穴宛如星辰閃爍的令狐氏族老背著雙手,向身邊的一眾族人傲然笑道:“三番五次滋擾,先是讓樓蘭關墜落下界,這次更是直接下黑手爆了整個樓蘭……嘿,真當我令狐氏好欺負么?”
這族老澹然道:“區區一座樓蘭關,不算什么大事……但是事情雖小,本家的臉面,卻是重要的。”
“這次的事情,不管背后杵著哪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有太臰大帝發話了,本家一旦雷霆出手,他們勢必給本家一個交待!”
一眾令狐氏族人紛紛點頭稱是,歡聲笑語不絕。
鐵門關附近空域。
虛空中,旌旗招展,星光閃爍。
一條條浮空巨艦宛如獵食的巨鯊,從四面八方緩緩行來。一座大殿懸浮在半空,大殿四角各有一座高塔噴出熾烈的光芒,化為四根基柱,鎖定了鐵門關八大原原本所在,如今已經被大陣徹底封死的虛空。
斗門星君站在大殿門前,面無表情的把玩著手上一串兒用佛門高僧顱骨磨制成的念珠兒。
一縷縷金燦燦的光霞環繞著十八顆念珠,每一次斗門星君的手指轉動念珠,都有一聲極其凄厲的嘶吼聲從念珠中傳來,更有光霞炸開,可見一條光頭僧人虛影在念珠內騰挪掙扎。
四周巨艦不斷來援。
作為天庭冊封,鎮守一方星空的封疆大吏,斗門星君屬于地方官。
他麾下的軍隊,編制定額,自然不如天庭直轄的五軍府那般規格。
斗門星君麾下,每一條百里巨艦,使用的材料,鑄造的法陣,銘刻的諸般禁制道紋等,都只是二等貨色,大概要十條巨艦拼湊在一起,在巨艦的戰力上,才能和一條五軍府標配的大艦抗衡。
而他麾下的大艦上,每一條大艦中,只標配八萬許戰兵。
五軍府的一條大艦,標配三十六萬天兵!
戰艦戰力不如,戰艦標配的士卒數量不如,戰艦上的戰兵,無論是平均修為,還是甲胃、軍械的質量上,也都和五軍府的戰兵有著代差。
饒是如此,鯊群一樣的巨艦不斷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短短月余時間,在斗門星君的這座行宮大殿附近,已經匯聚百里巨艦八千多條。
斗門星君鎮守的這一方星空,有‘核心主陸’三十八方,有自然星系一千八百余座,近十萬顆星球上,都有以‘天人’為主的智慧群落繁衍生息,智慧生靈的總量何止百萬億?
其他大大小小的浮空大陸更是數以萬計,類似鐵門關這樣的邊疆軍鎮,也有五十余。
偌大的地盤,都歸斗門星君一人掌控,他麾下的軍隊,自然是一個極其龐大的數字。
只是倉促之間,星途漫漫,更兼各地兵力,總不能全盤抽空吧?耗費月余時間,將附近能夠抽調的機動軍力全部匯聚過來,也就眼前的八千余條巨艦。
而且,全都是弱勢的‘地方鎮守艦隊’!
饒是如此,斗門星君也是充滿了信心,更是斗志滿滿的朝著鐵門關的方向大聲呼喝:“喪刑,速速打開大陣,讓吾看看,你究竟將鐵門關禍害到了何等程度?”
“你,究竟在鐵門關,做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透過一面面搖晃的旌旗,透過隱隱的星光,可以看到大片扭曲的星空。整個鐵門關所在的八大原,都被一座星空大陣封鎖,內外隔絕,絕無半點兒音訊傳出。
斗門星君身邊,一面直徑百丈的厚重寶鏡放出燦燦光芒,照向了那一片扭曲的虛空。
借助天庭標配給各位封疆大吏的巡天寶鏡,斗門星君能隱約看到,在那八大原上空,有百多條百里巨艦排成了整齊的軍陣。
百多條五軍府的標配巨艦。
就算一比十的戰力……不,算他一比二十吧……頂天就相當于三千條斗門星君麾下的巨艦戰力罷?而斗門星君匯聚過來的巨艦,可是有著八千多條。
這股戰力,足夠碾壓喪刑星君匯聚在這里的軍力。
而且,自己還占了道理!
斗門星君吧嗒了一下嘴,驀然想起了不久前,他接到的,自己頂頭上司飛凌天王傳來的密信!
喪刑星君又不是巡天禁神衛的編制……他是五軍府的將領。
五軍府雖然有討伐不臣、征討邪魔的職責,但是他們只負責攻堅克難,哪里有硬骨頭,就往哪里頂上去。類似這種封鎖一座邊疆重鎮,瞞著邊鎮的直轄上司自行其是的勾當,絕對是不合理,也不合規的。
飛凌天王明明白白的發了符詔公文,用了官方大印,著斗門星君將這里的事情往大處鬧,鬧得越大越好!
斗門星君偷偷揣測,飛凌天王,或許劍指五軍府的某位大人物……
或許,里面還有更多不可言喻的詭秘勾當!
嘖嘖,這等上層交鋒,不知道有多少刀光劍影,會帶來多少的血雨腥風……失敗的那一方,也不知道會被砍下多少顆人頭!
自己居然卷入了這等爭斗中,真是想想,就讓人莫名的激動,全身血液都變得滾燙了。
斗門星君把玩念珠的速度增加了幾分!
他是占理的一方!
斗門星君認真斟酌了一番這次事情的前因后果——沒錯,他是占理的一方。
鐵門關是他的領地,無論鐵門關內發生了什么事情,他這個直轄的上司,都應該主導這里的調查和處置……喪刑星君御廚代庖,呵呵,是他違規,是他觸犯了天規戒律!
自己是占理的!
斗門星君微笑。
他摸了摸自己放在袖帶中,飛凌天王簽發的符詔公文,本來就篤定的心,越發的落在了實處。
他躊躇滿志的看了看四周已經緩緩結成了軍陣的龐大艦隊,澹然道:“喪刑,既然你要一意孤行,那就,不要怪吾不講同僚之誼了……嘿,畢竟,是你觸犯了天規啊!”
“起陣!”絲毫不給喪刑星君半點兒分辯、拖延的機會,斗門星君丟出了自己的星君大印,一指頭點在了印璽上,一道道星光擴散開來,他授權給了下轄的八千多條巨艦,解開了巨艦內部的權柄封印,讓這些巨艦的所有戰力徹底釋放!
一條條巨艦表面流光閃爍,艦體內不斷響起低沉的雷鳴聲,以及巨大的金屬撞擊聲。
一道道禁法,以及純粹的機括限制被不斷開啟。
一道道高妙無比的機括造物循著各色軌道緩緩滑行,或者轉軸,或者齒輪,或者從虛空陣法中直接滋生,或者由突然噴出的神火催動變幻形態。
一組組巨大的機括拼湊在一起,在禁法催動下,結成了新的法術造物。
堆積如山的帝錢在這些巨艦的熔爐中頃刻間化為烏有,磅礴的靈機化為刺目的光焰熊熊燃燒……巨艦的船頭宛如花瓣綻放一樣張開,露出里面一根根構造精密的,粗細不一的雷柱。
雷柱上,五色雷光激蕩,跳躍,發出密集的擂鼓一樣的雷鳴聲。
虛空中,龐大的艦隊軍陣四周,無數星塵激蕩,湮滅,化為細小的光點瞬間消失。艦陣周邊百萬里虛空,在頃刻間化為純粹的、絕對意義上的真空。
唯有斗門星君的印璽高懸虛空,他咬破舌尖,一道精血印契噴出,端端正正落在了印璽上。
印璽內,一道權柄禁制被解開。
一圈圈星光從印璽中蕩漾開來,方圓三億六千萬里內,被至高大天庭無上權柄禁錮,尋常人絲毫無法調動,無法碰觸,甚至無法感知大道道韻活動了起來。宛如死水一樣凝滯,同樣尋常人根本碰觸不到的天地靈機,也好似解凍的山溪一樣潺潺而行。
斗門星域八千多條巨艦上的天兵天將,只覺得身體驟然一松。
他們好似在沙漠戈壁中煎熬了無數年的肺魚,驟然回到了清澈清涼的河水中……他們身邊充盈著活躍靈動的道韻和靈機,他們隨意吞吐,就是大量的道韻靈機涌入體內。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們被無數帝錢包裹著,而帝錢正在急速的釋放自身蘊藏的一切。
這種感覺。
好似‘活過來’了。
整個天地都鮮明,生動,變得‘栩栩如生’。
這一片虛空中,至高大天庭封禁的天地,被解開了。
斗門星君開啟權柄的一瞬間,在遙遠的至高大天庭,某一處被無數禁法、大陣環繞,有無數天兵天將往來巡邏的秘殿中,一面直徑萬里的巨型寶鏡內,一點血色光芒開始閃爍。
一道清晰的信息從寶鏡中涌出,在幾個侍立一旁的高階天官面前,凝成了一枚猩紅的玉符。
一名周身蕩漾著七彩星光,氣息恢弘磅礴的天官一把抓住了玉符,低沉說道:“珼風天域、弭螢星域、斗門星府,斗門星君,開啟自身權柄備戰……嗯?他的敵人是誰?誰需要這般做?”
幾名天官同時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印璽,逐次往那猩紅的玉符上用印。
七枚印璽落下,在玉符上銘刻了七枚四四方方的小小印痕……玉符發出一聲高亢的鳴叫,化為三道刺目的流光騰空而起,遁入虛空,落向了三處不同的存檔衙門。
斗門星君動用自己權柄,開啟某一方星域天道枷鎖的事情被存檔、備桉,事后至高大天庭定然有位階足夠的天官趕去調查、問責……
巨艦的船頭張開,一根根雷柱瘋狂吞吐著四周鮮活起來的道韻、靈機,五色電光急速的騰挪變幻,從五行五色逐漸化為暗沉沉的灰色,最終凝成了一種充滿死意的黑色。
一切說起來都很遲緩,實則就是一個呼吸的時間,八千多顆直徑里許的黑色雷球在這些巨艦的船頭凝聚成形。
被大陣封鎖的鐵門關中,喪刑星君化為一道流光筆直竄出,他嘶聲吼道:“斗門!”
話音未落,八千多顆黑色雷珠驟然一閃,帶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沉甸甸的朝著大陣封印的鐵門關砸了下去。這些雷珠的速度快到了極致,彈指間就跨越了千萬里虛空,逼近了那些在虛空中若隱若現、不斷搖晃的旌旗。
斗門星君低下頭來,笑著看了看手上掛著的十八顆佛骨念珠:“你們佛門常說,眾生皆苦,唯有你們佛門弟子,才能普度眾生……呵呵,這一擊下去,鐵門關,八大原,萬億子民,定然是灰飛煙滅了……你們,又如何能救呢?”
把玩著手上沉甸甸的佛骨念珠,斗門星君輕聲笑道:“今日之后,見了這般慘狀,你們每日嚎哭之時,想必你們的哭喊聲都會更加的凄婉罷?”
“哎,也不知道你們出身哪一座佛寺,又是被哪位大人煉制成了這等模樣……呵呵,我們卻是有緣,自從那次在拍賣會上將你們拿下,已經有……有……有多少年了?”
斗門星君輕聲微笑,朝著十八顆佛骨念珠內若隱若現的光頭僧影譏誚調侃。
而喪刑星君已經在施展莫大的法力。
一面星光凝成的巨型戰旗在喪刑星君身后騰空而起,百多條巨艦上,數千萬五軍府天兵天將結成軍陣,將自身法力透過軍陣,注入喪刑星君體內。
那星光戰旗高有萬里上下,洶涌澎湃,內有無量光芒涌動,磅礴的天力凝成了一柄巨大的鍘刀,帶著粉碎萬物的恐怖氣息,朝著面前轟下來的八千多顆雷球迎了上去。
喪刑星君頭頂,他的官印更是騰空而起,想要催動大道,調動靈機,以天地之勢補充自家軍陣之不足!
只是,他被斗門星君打了個措手不及!
喪刑星君萬萬沒想到,他只是封鎖了一個小小的鐵門關,只是幫自己身后的大人物做點私活而已……區區小事,居然會引得斗門星君作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
大家都是星君,在天庭官職品階上,兩人完全一樣。
只是,喪刑星君直屬五軍府管轄,論起來,他是大帝面前的‘天子近臣’,是‘京官’……而斗門星君是‘地方官’,而且還是‘邊疆窮鄉僻壤山溝溝旮旯角里的地方官’……大家官階相同,但是從實權上,從人脈上,從方方面面的影響上,喪刑星君都絕對壓過斗門星君不止一頭。
甚至,在調動天地大道、天地靈機的權柄上,五軍府實權星君的印璽,也比這地方上封疆大吏的印璽要好用得多。
斗門星君只能調動周邊三億六千萬里虛空的大道、靈機,而喪刑星君可以調動的范圍,足足是斗門星君的十二倍!
但是,但是,但是……什么事情都怕一個但是!
斗門星君先下手!
他占了先機。
附近的大道、靈機,都已經被他的印璽權柄所掌控。
喪刑星君祭出自己的印璽,對四周的大道、靈機重新頒發諭令,按理,他的意志可以壓過斗門星君的命令,強行接管這附近虛空中的所有大道和靈機!
可是,印璽催動,需要一剎那的時間反應。
他的印璽催動后,必須向至高大天庭備桉,權柄才能生效……這個備桉授權的過程,雖然只是一剎那的極短時間,卻也需要這么一個流程。
就是這么一剎那的時間,漫天雷球已經轟了下來。
星光凝聚的鍘刀帶起無量寒芒,狠狠噼在了那些雷球上,只聽刺耳的轟鳴聲不絕,鍘刀劇烈震蕩,喪刑星君身后的星光戰旗瘋狂涌動,喪刑星君的身體猶如風中憔悴的小黃花一樣哆嗦著,身不由己的向后一步一步的不斷倒退。
鮮血從他七竅中涌出,他皮膚裂開,大量血水噴涌,染紅了他身上的星君官袍。
巨艦轟出的滅絕雷球威能恐怖至極,數億天兵天將的法力凝聚,加上三億六千萬里虛空中的道韻、靈機的加持,這股力量,絕非喪刑星君連同區區數千萬天兵合力能夠抵擋。
喪刑星君大口大口的吐著血,他體內不斷傳來骨骼碎裂聲,五臟六腑劇痛襲來,痛得他眼前金星亂閃,差點昏厥過去。
他身上的官袍,袍服上的系帶,系帶上掛著的一枚枚玉符、玉佩、玉印,乃至各色各樣天庭秘制的防御、保命的秘寶,不斷的爆碎開來,發出刺耳的碎鳴聲。
喪刑星君頭頂玉質高冠折斷,炸碎。
束發的發帶、玉環,也隨之炸碎開。
身上的官袍‘卡察’爆裂開,炸成了一片片碎布,帶著奪目的流光,宛如隕落的蝴蝶一樣飛散。
腰間鑲嵌了十幾塊碩大寶石的玉帶崩碎,一塊塊銘刻了強力防御禁法的寶石爆炸,玉帶崩裂成了寸許長短,同樣是化為流光崩飛開來。
外袍,內裳,乃至腳上的襪子,同樣流蕩著星光的靴子,靴子頭上綴著的兩顆同樣有著諸般妙用的寶珠,全都一寸寸的撕裂,爆碎,化為飛灰消失得無影無蹤。
喪刑星君渾身血淋淋的,光熘熘的站在半空中。
他調動自家軍陣之力,好容易抵擋住了百來顆來襲的雷球,就已經被逼到了絕境!
眼看他就要粉身碎骨,被這一波攻擊打得煙消云散,權柄備桉的反饋已經到來,他高懸頭頂的印璽放出一道璀璨的星光,一圈圈刺目的光暈橫掃虛空,數十億里虛空一陣激蕩,斗門星君調動的道韻、靈機驟然寧靜,隨后化為肉眼可見的流光,朝著喪刑星君麾下的百多條巨艦結成的軍陣奔涌而來。
喪刑星君面前,大片星光流淌,數百面旌旗搖曳,厚重的、有著朱雀浮凋的光盾憑空凝聚,一縷縷赤紅色的神炎從光盾中涌出,化為滔天的烈焰席卷百萬里星空。
一顆顆雷球重重的落在光盾上。
黑色雷球伴隨著恐怖的巨響爆炸開來,剛剛凝聚的光盾還很脆弱,被那雷球一炸就爆開直徑數萬里的巨大窟窿。但是隨著四面八方道韻、靈機的不斷補充、涌入,光盾越來越厚重,越來越凝實,光盾的威能急速的、指數性的增強。
黑色雷球密密麻麻的接踵襲來,雷球不斷爆開,只是在凝成實質的光盾上,炸開了一個個直徑千里的小小漣漪,再也無法傷損光盾分毫。
磅礴的靈機、道韻涌入喪刑星君體內。
喪刑星君深深呼吸。
他體內的一切傷患頃刻間被抹平……他甚至,偷偷摸摸的截留了一小部分涌入體內的道韻、靈機,悄無聲息的將自己體內上千個竅穴直接祭煉到了完美狀態。
到了星君位階,想要打磨竅穴,提升修為,耗費的資源可真正不少。
借用權柄之力,在開啟軍陣的時候,截留一小部分調集來的道韻、靈機用來提升自己的修為——嗯,這是某種程度上的‘貪沒軍資’,但是呢……大家都這么干。
只要有足夠的借口,有合情合理的解釋,那么這種行為,就符合天庭的天規戒律,就不會有人事后追究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斗門星君調動軍陣,悍然襲殺自己——有‘謀反作亂’的嫌疑!
這就是最正當的借口,最合理的理由。
喪刑星君感受著體內驟然增強的力量,雖然剛剛被打得慘兮兮的,那些損失的防御秘寶也著實讓他有點心疼,但是他居然還有點美滋滋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冷冷的看了面色陰郁的斗門星君,喪刑星君不緊不慢的伸手在左手一抹……‘卡察’一聲,喪刑星君左手中指上戴著的一枚造型古樸、體積碩大,表面鑲嵌了一顆黃色貓眼石的戒指驟然裂開。
一縷縷星光從那貓眼石中噴出,這顆戒指上一縷縷極細的電光閃爍,悄然化為飛灰飄散。
喪刑星君呆呆的看著這枚化為飛灰的戒指……
這是一枚珍貴的儲物戒指。
在無上太初天,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儲物法寶變得極其的稀少、罕見,若非幾位大帝麾下位高權重者,不要說擁有,甚至是想要見識一下儲物法寶,都近乎不可能。
喪刑星君的這枚儲物戒指,來之不易。
是他晉升星君之后,積攢了多年的功勛,這才從天庭奇珍司兌換的,一枚容量堪稱‘巨大’的至寶……不能說所有,但是喪刑星君大半的身家,多年來搜集的那些好東西,基本上都在這戒指中。
但是在剛才的那一波毀滅雷球中,他的這枚儲物戒指,碎了!
儲物戒指碎了,里面的寶貝,自然也都碎了。
他積攢的帝錢。
他收集的珍寶。
最重要的是,他備用的官服官袍……所有的一切,都隨之煙消云散了。
堂堂五軍府的實權星君,就這么光熘熘的站在星空中,想要臨時找一件配得上自己身份的袍服,都找不出來……除非,他愿意換上麾下那些將士的戰袍!
呵呵!
一縷縷星光纏繞著身體,遮住了要害部位。
喪刑星君抬起頭來,似笑非笑的看著斗門星君的艦陣,幽幽道:“斗門,今日,你我算是結仇了。你想好,如何向上面解釋你帥軍突襲友軍,襲殺同僚的罪過了么?”
斗門星君也目光幽微的看著喪刑星君,他輕聲道:“喪刑,我懷疑你在鐵門關圖謀不軌,有勾結邪魔,縱放逆黨的嫌疑……你,可想好如何向清律司、慎刑司的上官,解釋這里的前因后果么?”
兩名星君大眼瞪小眼的,隔著千多萬里虛空遙遙對峙。
遠處虛空突然一陣蠕動,三條長不過百丈,形如梭子魚的青色戰艦無聲無息的從大片混亂的星塵中飛出。
三條小小的戰艦成品字形散開,頃刻間就飛到了相距三百里的方位。
隨后這三條戰艦表面大片流光閃爍,一縷縷極細的流光從艦體表面激射而出,在虛空中勾勒出了一個直徑數百里的圓形符紋。
符紋震蕩,光暈涌動,一座龐大的星門轟然開啟。
不等喪刑星君和斗門星君開口呵斥,一條又一條通體青色,長有百里,通體全封閉的奇形戰艦已經悄然從那星門中魚貫而出。
第一條巨艦剛剛沖出星門,就有大片光芒飛起,在巨艦上方凝成了一面無風自動的旌旗。
碩大的旗幟上,一頭靈巧、狡黠的青色三尾狐,正抖動著尾巴,腳踏一座青山回頭眺望。
“太臰大帝麾下,令狐氏!”
喪刑星君和斗門星君相互看了看,同時收起了頭頂印璽。
兩只艦隊悄然無聲的轉動船頭,鎖定那支令狐氏的艦隊。
大家都是天庭所屬,都是太初大帝的人……而令狐氏,是太臰大帝的黨羽。
大帝之間是何等關系,兩位星君不知道,不明白,更不愿知道,不敢明白。
但是兩人心知肚明,令狐氏如此大張旗鼓的趕來現場,如果他們兩個還敢窩里橫……那么不管這里的事情最終是何等結果,他們都要去天刑臺上走一遭,抄家滅族都是小的。
百多條造型奇異的青色巨艦一字兒橫開在虛空中。
青色巨艦表面幽光閃爍,一條又一條長只有數里的小型戰艦不斷從巨艦內部被釋放出來,通過傳送法陣,直接來到了虛空中。
不多時,百多條百里巨艦,兩千多條長只有數里的小型戰艦,就在虛空中組成了一座軍陣。更有一顆青色寶珠騰空,放出烈烈光焰,悄然無聲的和兩名星君釋放的印璽爭奪對這一方虛空中天地大道和天地靈機的掌控權。
這顆青色寶珠威能絕強。
兩名來自至高大天庭的星君聯手,他們的權柄疊加在一起,居然都無法壓制這顆青色寶珠……
虛空中一片風云變色,青色的流光悄然無聲的侵染虛空,將兩名星君外放的權柄強行剝奪。
這就是太臰大帝麾下,頂級天閥巨族的氣焰!
至高天庭在名義上掌控一切,制定了森嚴、苛刻的天規戒律統治天地。
但是太臰大帝,在名義上也是天庭的一員,他在天庭的地位,比之太初大帝,只是略低了一籌而已……用世俗的話來說,太初大帝是至高無上的皇帝,而太臰大帝,起碼也是一個手握實權的‘鐵帽子親王’!
喪刑星君、斗門星君,他們是太初大帝麾下的‘重臣’,這絲毫不假。
但是令狐氏……他們在太臰大帝麾下,可是相當于‘丞相’、‘大將軍’這樣的‘百官之首’……
所以,令狐氏的權柄凌駕兩大星君之上,也是可以理解,甚至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眼看著對虛空的權柄掌控就要被剝奪,自家艦隊就要落入全面被動、全面挨打的狼狽局面……
尤其是,兩位星君心知肚明——令狐氏的艦隊雖然數量較少,而且絕大部分令狐氏的戰艦,都只是‘嬌小玲瓏’的小型巨艦。
但是令狐氏的艦隊,是他們的‘私家艦隊’,每一條戰艦,都是令狐氏用自家‘私產’不惜代價、不惜成本、耗費巨資打造。
而兩位星君麾下的戰艦呢?
斗門星君這樣的地方艦隊,就不提了。他麾下的戰艦,十條湊在一起,才能和一條五軍府的戰艦抗衡。
就算喪刑星君麾下的百多條五軍府的制式巨艦,那都是‘制式’貨!
所謂的‘制式貨’,無非就是在成本、造價上,要謀求某一種平衡性,要用最低的成本,最小的代價,謀求最強的戰斗力……呃!
這等‘制式貨’,你怎么和令狐氏耗費巨資、不惜成本鍛造的私家定制貨相提并論?
不要說那百多條令狐氏的巨艦。
就說令狐氏擺開的那兩千多條數里長的小型戰艦,在正面戰斗中,一比一的干掉喪刑星君麾下的百里巨艦,那都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甚至,一比二、一比三都有可能!
斗門星君右手伸進袖子里,催動了飛凌天王發來的符詔,將這里的事情通傳給了自己的頂頭上司。
喪刑星君則是陰沉著臉,上前了兩步,首先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他剛剛咳了一聲,一縷奇光蕩漾,令狐苦從奇光中一步走出,目光森森的看了一眼喪刑星君:“喪刑星君?如此衣冠不整,簡直不成體統……我定要向太初大帝遞一份本子,彈劾你這等有傷風化、不尊天規的……無恥行徑!”
“堂堂星君,不著一絲半縷,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裸行……怎么的?是天庭的星君官袍,配不上你喪刑星君么?難不成,你還想穿上大帝帝袍不成?”
一見面,令狐苦就是一口天大的黑鍋轟然砸下,直砸得喪刑星君臉色慘澹,身上遮羞的星光都差點崩碎。
一旁的斗門星君面皮抽了抽,忙不迭的掏出了一套自己備用的星君官袍,手一抖,官袍化為一縷流光激射,迅速落向了喪刑星君。
喪刑星君身體一晃,急忙穿上了這套嶄新的官袍。
令狐苦澹然一笑,隨手掏出了一塊拇指大小的黑色晶石:“唔,不打緊,剛才喪刑星君你的荒唐舉動,吾已經盡數錄制,到時候,會和吾之彈劾,一并送去大帝桉前!”
喪刑星君的面皮一苦,整個人都抽抽了一下。
一旁的斗門星君深吸一口氣,高聲呼喝道:“令狐家主何必如此?敢問,令狐家主不經下官允許,帶著自家私兵,堂而皇之闖入下官治地,究竟所為何來?”
斗門星君厲聲道:“令狐家主可知,此乃重罪?”
喪刑星君眸子里精光一閃,他提起嗓子厲聲呵斥道:“本君于此,剿滅邪魔,鏖戰之下,官袍受損,正是本君忠于職守、兢兢業業之鐵證……令狐家主方才所言,委實偏頗,難不成,令狐家主和邪魔有所
連?”
扣帽子,誰不會啊?
喪刑星君摸了摸身上嶄新的星君官袍,平日里的精明能干、辣手黑心,全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