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桑窟,這是青桑云陸的地脈核心,令狐氏真正的命脈所在。
碧綠色的神光籠罩龐大的地窟,濃厚的天地靈機化為滾滾霧氣,在地窟中洶涌翻滾。這地窟中的道韻和靈機,靈動而活躍,絲毫不受外界至高大天庭制定的天規戒律的束縛。
即,在這地窟中,令狐氏的族人,可以盡情的感悟大道,吐納靈機,可以不受限制的提升自己的修為……即,令狐氏在帝錢體系之外,自己找到了一處財源,一處獨立于諸位大帝聯手制定的帝錢體系之外,不受控的‘財源’。
這個消息若是泄露,令狐氏定然飛灰湮滅,誰也救不了他們,也沒有人會出手救他們!
是以,這個秘密,唯有九大宗老掌握,唯有九大宗老知曉。
歷任離開宗老之位的老祖,他們在離任之時,都會用秘法斬掉自己的這一部分記憶,不留絲毫的殘留。
是以,青桑窟溝通了青桑云城的大陣樞紐,是整個城防大陣真正的主能源,九位宗老掌握了青桑窟,就在另外一個層面上,掌握了整個青桑云城的城防大陣……但是九位宗老,誰也不愿意,甚至是不敢利用這一點,和奪取了大陣樞紐掌控權的盧對話。
被‘外人’掌握了大陣樞紐,還可以談。
被‘外人’知道了青桑窟的存在,就沒得談。
偌大的地窟中,正中用翠綠無瑕的美玉,凋成了一座高有百丈的玉臺。龐大的玉臺上,堆滿了白色鮮花,一頭九尾狐貍的遺骸,正靜靜的蜷縮在鮮花叢中,九條白骨嶙峋,閃耀著濃厚霞光的長尾,猶如扇骨一樣均勻的攤開在身后。
圍繞著玉臺,圓圈狀擺放了九張高背椅。
令狐氏九位宗老,天、地、人、日、月、星、江、河、海坐在高背椅上,你看著,我看著你,都沒吭聲。
過了許久,許久,令狐天才幽幽說道:“議一議罷?”
又是一陣沉默后,語聲絡繹響起。
“令狐無憂死了,老夫很心痛。不過,罷了。族中俊彥眾多,縱然心痛,比起家族命運,也就不堪一提了。”
“也對,族中后生晚輩眾多,頗有才干不弱于他者。折了一個,多培養幾個就是,不過是多耗費些帝錢,我們多耗費點力氣……現在一切的關鍵,在于,樓蘭關那日的事情,究竟真相如何,以至于,引發這么大的風波?”
“綜合現在的情報分析,太初、太、太,三位大帝已經關注了這件事。我等都心知肚明,能修煉到大帝層次,無利不起早啊……沒有足夠的好處,值得那三位大動干戈么?”
“讓狐影全力出動罷。不管怎樣,弄明白,徹底的弄清楚,當日樓蘭關內究竟發生了什么。一個弟子隕落了?一個外駐的天王叛亂了?巡天禁神衛、五軍府全都卷了進來?甚至……”
“我們族中,也有子弟不干凈啊。令狐雄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會在樓蘭關重返無上太初天的路上,制造那么一場爆炸?有天書老君的分身坐鎮,為什么這么一場爆炸,連他老人家都制止不了?”
“我族,是否牽扯了進去?”
“令狐苦,是否牽扯了進去?”
“我懷疑,是……否則,令狐苦這孩子,平日里多精明的一個娃娃,就好像抹油泥鰍一樣滑不留手的人兒,怎可能在鐵門關大打出手?如此不留余地?甚至,干掉了一個大天君!”
“他不像是去調查什么的,他反而像是去,殺人滅口的!”
“所以,我們的確已經牽扯進去了嘍?那么,牽扯有多深?這份牽扯,是否值得太大帝不顧自家體面,借用太初大帝的刀,來敲打我們?甚至是……清洗我們?”
“清洗?不至于罷?怎么說,我們令狐氏也是鞍前馬后,兢兢業業……”
“鞍前馬后,兢兢業業,算個屁?我們只是鷹犬,鷹犬爾……若是聽話,自然有肉吃……若是鷹犬不聽話,動了心思,投靠了別的主子,那么鷹犬也應該打掉,直接拿來吃肉!”
“我們不開口,誰敢說我們投靠了新的主子?”
“問題是,令狐苦他們做出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們也沒阻止啊……我們可以說,我們被晚輩們欺瞞了,我們完全不知道晚輩們做了什么……但是,我們的主子,會信么?”
“是我,我不信。與其勞心勞力的提防自家的鷹犬反咬主人,還不如,直接剁掉,培養一條新的,忠心耿耿的,辦事更努力、更積極、更熱情、更主動的鷹犬!”
“所以,我們令狐氏的確是大難臨頭了嘍?”
“議議,議議,怎么脫難吧……”聽了一票兄弟七嘴八舌的分析,令狐天是越聽越細思恐極。他是一個聰明人,但是聰明人就是想法太多,想得太多了,未免就容易想差了。
額頭上,幾顆冷汗滲了出來。
令狐天站起身來,繞著鮮花叢中的那一頭長有數里的九尾狐遺骸轉了幾圈后,他肅然跪倒在地,朝著這具遺骸大禮參拜了一番,隨后走到了狐貍尾巴附近,小心翼翼的拔下了三根晶瑩剔透宛如水晶凋成,但是內部有七彩神光滲出的狐貍毛。
雙手捏著狐貍毛,一番念念有詞的咒語后,令狐天一口澹青色的火焰噴出,好似點香供佛一樣,點燃了三根細細、長長的狐貍毛。
三根狐貍毛慢悠悠的燃燒著,一縷縷七彩煙霧升騰,在空氣中緩緩的流蕩勾勒,畫出了一副極其印象派的奇異畫卷。好似山水,好似人物,好似無數扭曲的字符拼湊在一起。空氣中,有澹澹的雋永的清氣流蕩,令狐天九人只覺腦海一陣通明,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好似在放出澹澹的、清澈純凈的清光。
九人同時向那狐貍遺骸跪拜了一番。
隨后,他們又回到了自己的座椅上。
沉默許久,令狐天喃喃道:“禍事,自內而生……且,是陽數。也就是說,這一番折騰,是族中的男丁招惹出來的。也就是,和令狐那幾個小丫頭沒干系。”
“危機重重,烏云密布,前途無亮,大事不妙。”令狐天咬著上嘴唇垂下的一縷白胡須,狠狠的都囔道:“不要讓老子知道是哪一房的小崽子,若是知道了,連他爹、他爺爺一并收拾了。”
“咳,咳咳,想收拾哪一個都可以。”令狐地摸了摸臉上打理得整整齊齊的白胡須,輕聲道:“現下,先合計合計,我們,下面該如何做才好。嗯……當今我們伺候的那一位的脾性,我們都是知道的。她……她……她……她既然容忍天庭的戰艦進入我令狐氏領地,可見……”
令狐人輕聲道:“小心眼嘛,我們都知道的。咳咳。”
九位宗老相互看了看,然后低聲商議了起來。他們壓低了聲音,只能隱隱聽到什么‘好處’、‘厲害’、‘面子’、‘說得過去’之類的話。
一夜,無話。
反正這一晚上,除了垣被自家六個丈老子、六個丈母娘狠狠的折騰了一番,吃了一些皮肉之苦之外,倒也沒什么別的事情。整個令狐云城也是安安靜靜,太太平平,連平日里相約出城斗毆的各房子弟,也都消停了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盧享用了一番精美的早點后,一行人徑直到了令狐氏的祖祠。
放在世俗紅塵,令狐姐妹六個還沒嫁人,就已經大著肚皮回來了,這等有辱門楣的勾當,當事人是會被活生生打死,或者直接浸豬籠的。
但是在令狐氏嘛,或許他們真的有傳說中的九尾狐血脈吧,他們族中女子的地位極高,歷史上甚至出現過不少女族長……是以,令狐青六女,居然很順利的進了祖祠,進了祖祠大殿,甚至考慮到她們有了身子,居然還一人得了一張靠椅!
這……可是令狐氏宗老、族老、各房執事的待遇啊!
盧在心中腹誹――在令狐氏族人看來,這大抵相當于世俗紅塵的豪門公子,在外面不小心弄了個私生子出來,優哉游哉的帶著私生子回來認祖歸宗吧?
嗯,大抵是這樣了。
所以,令狐六女就這么坐在了祖祠上,四周各房族人看向她們的目光,也比昨日正經了許多。
稍頃,令狐天開口了。
“十二房的,管事的,出來吧。”
大殿中一陣騷動,過了一小會兒,三名身穿錦袍的男子行了出來,一字兒并肩站在了大殿中間位置,向端坐在上方的九位宗老肅然行禮。
“嗯,今天的事情,或許會有點多。所以,說說吧,這些年,你們十二房負責的族中產業,為什么有這么一大筆虧空?”令狐天澹然道:“賬本做得不錯,做得四平八穩,尋常計較,是一個帝錢的空缺都查不出來的。”
“但是呢,還是被查出來了。”
“比如說,你們負責的那一條九竅風元石的礦脈,過去千年時間,平均年產量是三百八十萬方……而你們用礦坑浸水、礦奴瘟疫、邪魔侵蝕等等借口,報了個生產不利的借口,千年時間,你們平均每年只給族內上交了一百三十萬方,有兩百五十萬方,不知去向。”
“九竅風元石,那是鍛造上品戰艦浮空陣法的必須材料。”
“一條百里長短的天庭制式戰艦,所需的九竅風元石,不過是一萬方而已。即這些年來,你們從那一條礦脈中掏走的九竅風元石,就足以制造二十五萬條天庭五軍府的制式戰艦!”
“若是拿去賣錢了,錢呢?”
“若是拿去造艦了,船呢?”
令狐天澹然道:“你們十二房這些年頗為興旺發達,是以族中掌握在你們手中的產業眾多。類似這條九竅風元石礦脈的產業,林林種種,不下十萬處。你們報花賬報得厲害,這些年,你們攢的錢,或者攢的物,都拿去做什么了?”
三名十二房的執事神色澹漠的看著九位宗老。
沉默許久,中間那位執事嘆了一口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們沒做過。”
‘彭’!
一道青雷在那執事胸口炸開,將他打得倒飛數十丈,胸口血肉盡成飛灰。
出手的令狐天拍打著座椅護手,厲聲喝道:“你沒做過?那么,誰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