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柄龍頭錘。
那造型,就好像一條老龍,被砍掉了腦袋,后面接上了一條長長的、細細的,密布倒刺的鎖鏈,化為一顆造型奇異,充斥著詭異美感的流星錘!
無數電光在這流星錘上閃爍跳動,不時發出沉悶的巨響。足足有房屋大小的龍頭錘光芒四射,散發出讓人窒息的凜冽龍威。那一條尋常人胳膊粗細的鎖鏈一片片精致的鎖鏈相互緊扣,一枚枚拇指大小的電光符紋在鎖鏈上方凸顯、環繞,好似無數蛇鱗包裹著身軀,華麗、瑰麗同時讓人心寒不已。
流星錘穿梭億萬里而來,盧仚等人順著蜿蜒跳動的細細鎖鏈望了過去。極遠處,幾乎是在黑澤星這片星域的邊緣地帶,一名身穿紫色長袍,袍服上密布著山川紋路,披散長發,面帶一個光滑的黑色面具的男子,正站在一條長不過十丈的小小竹筏上,鎖鏈正纏繞在他的雙手上,他通體正向外迸射出奪目的電光!
雷,電,天之號令,是天罰神器,至高大天庭,在五軍府之外,就有‘風’、‘雨’、‘雷’、‘電’四大殿。這四大殿,監督天時運行,掌控自然大道,是天庭一等一的強勢機構。尤其其中的‘雷’、‘電’兩大殿,更是天庭在五軍府之外,又一強勢的征戰部門。
天庭是皇朝,五軍府就是皇朝常備的正軍,負責鎮壓天下,掃蕩群魔。那么‘雷’、‘電’兩大殿,就是常備軍之外的特殊部隊,他們當中的成員,平均修為更高,薪酬待遇更好,裝備軍械更強,負責的對象也比五軍府更加棘手。
是以,雷電大道,基本上都被天庭約束在手中。
但是雷電大道過于寬泛,什么陽雷、陰雷、天雷、地雷、水雷、火雷、純陽之雷、少陽之雷、太陰之雷、少陰之雷,乃至磷火之雷、九幽之雷等等……
天庭雖然強勢,他掌控的天地大道也不過是無上太初天所有大道的四成左右,有大量的道,游離于天庭體系之外……一如眼前這站在竹筏上的面具人,他周身跳蕩涌動的雷色澤烏黑,隱隱散發出澹澹的腥臭味,雷火聲勢雖然宏大浩蕩,但是威力略顯陰柔,隱隱帶著一股子不是很純正的寒氣。
這是某種極其偏門的,‘冥火毒雷’。有火,有毒,陰柔沁潤,傷人無形!
小道之雷,而且手段略顯陰邪,天庭‘雷’、‘電’兩大殿,并沒有將這一條威力只屬于中下,并不怎么光明輝煌的雷法納入掌控。
這面具人,就以這冥火毒雷凝聚了帝璽道果。而且,和小菜鳥秋桂王不同的是,這面具人顯然浸淫日久,他的法力、神通,掌握的諸般毒雷變化,都比秋桂王不知道強出多少。
更重要的是,這一條造型奇異的龍頭錘,分明是一件帝兵!
什么是帝兵?
用最好的材料,最堅固的材料,最契合自己掌控的這一條大道道韻的材料,精心鍛造,用心溫養……將其從有形化無形,從無形化有形,如此最少轉化九次,讓道韻浸潤其每一絲最細微的角落,讓其也帶上了‘不朽不壞’的道韻特質,這大抵就是‘帝兵’了。
除開那些天地生養的強悍造物,天生就達到了‘帝兵’層次的神兵利器……后天鍛造一柄帝兵有多么艱難……那是一把辛酸眼淚,沒嘗試過的人根本無法想象。
但是帝兵有多么強大?
按照太初大帝他們制定的,籠罩了整個無上太初天的天規戒律,按照這一套天規戒律下的修行準則,一件最普通的帝兵,也能將一尊大帝的實力,提升九倍!
人身竅穴四億八千萬,成就大帝的前置條件,就是打通四億八千萬竅穴。
每一處竅穴,都有九鱗九爪之力。
若是凝聚帝璽道果,那么剛剛踏入大帝門檻的菜鳥大帝,他就能將四億八千萬竅穴,每一處竅穴的力量,超凡脫俗,提升一倍,即十八鱗、十八爪之力。
而一件帝兵,最弱小的帝兵,就能在十八鱗、十八爪的基礎上,提升九倍的戰力!
一百六十二鱗,一百六十二爪!
太初大帝他們制定了這一套天規戒律后,得到了無上太初天天地大道的認可,已經銘刻在了世界本源之上,約束一切,籠罩一切,統治一切……簡簡單單的‘四億八千萬’和‘九’這兩個數,化為兩個枷鎖,套在了所有修士的脖頸上,同時又化為一座座清晰的臺階,等著所有的修士去努力攀升!
這就是枷鎖,這就是至理,這也就是最清晰、最公平的標桿!
這柄龍頭錘是帝兵。
那么,這面具人的真正實力,最差,最差,也是秋桂王九倍。
“來了個厲害的啊!”天書老君掏出幾顆光芒四射的神丹,隨后灌進嘴里,他笑呵呵的吐了一口血,通體白光閃爍,所有血跡、狼狽都被一掃而空,又回復成那干干凈凈、和和氣氣、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溫和小老頭模樣。
“這位!”天書老君笑呵呵的朝著那面具人招呼了一聲。
龍頭錘上,大片電光閃爍,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鳴聲,無數條烏紫色的雷光猶如暴雨,瘋狂的朝著天書老君、盧仚,還有令狐氏的私軍艦隊呼嘯著轟下。
‘嗤’的一聲,有一縷白光在虛空中一閃而過,被天書老君打得狼狽不堪的秋桂王,他麾下的龐大艦隊,還有芍藥君、月季君,同時在那白光中一閃而沒,消失得無影無蹤。
龍頭錘急速收縮,頃刻間就回到了那面具人身邊。
小小的竹筏帶起一抹長風,無聲無息的劃出一道極大的弧線,竹筏上,一根挑起的細細竹竿上,一枚巴掌大小的玉牌輕輕一抖,一片霞光閃爍,前方虛空驟然凹陷,露出了一個直徑百丈的星門通道。
竹筏一頭扎入了星門通道中,閃爍間就不見了蹤影。
天書老君沒有追。
漫天烏紫色雷光落下,天書老君大袖揮動,虛空蕩起了一層層漣漪,好似一張大網,將那無數雷光悉數吞了下去。無論是轟向盧仚的,還是落向令狐氏私家艦隊的,那些帶著澹澹腥氣,充滿邪力的雷光,全都被他化于無形。
他保養得油光水嫩,宛如七八歲孩童一般紅潤細膩的老臉上,此刻愁苦得皺起了無數的細密褶子。他收回了自家戒尺,輕輕一抖,就重新化為拂塵,慢吞吞的朝著自己的兩只靴子撣了撣。
“愁啊!”天書老君喃喃道:“陛下正在肅清天樞秘閣一桉,這還沒結桉呢,怎么又有兩件秘閣至寶出現?”
“一件,救走了秋桂王他們的‘逍遙兜兒’,這可是一件重寶,相隔一個天域,但只要口呼其真實姓名,蓄勢、聚氣一盞茶時間,鎖定了因果氣機,就能將人一兜兒直接兜走。”
“一件,就是那條竹筏子,呵呵,那是大帝當年,有一陣子愛上了釣魚一事,匠造府的百位大匠聯造的‘無憂筏兒’,看似普通的竹筏子,能破一切陣,能碎一切禁,穿梭禁地,通行陣法,如入無人之境。更兼虛空穿梭,瞬息間可穿過上百個天域!”
“逍遙兜兒,無憂筏兒……兩件大帝御用之寶啊!”天書老君回頭,朝著盧仚看了一眼,有氣無力的哼哼道:“這事情,小老兒去向大帝稟告罷。你們,就當做不知道這事情。”
“這些天,天庭已經殺得人頭滾滾,好些活該的,無辜的,該死的,不該死的,死了夠多了……哎,哎,讓小老兒想個法子,看看怎么給陛下回稟這件事情罷?”
“那,秋桂王?”盧仚很認真的看向了天書老君。
“冤有頭,債有主……誰家的兒子闖禍,讓他……爹……咳咳,讓他‘爹’收拾去吧。”天書老君喃喃道:“若是尋常帝子,作出這等事情,懲治了,也就懲治了。”
“但是呢,一個凝聚了帝璽道果的帝子,陛下畢竟是外人,也就不好隨意懲罰了。這事情,大體上,還是要太臰大帝親自處理的……大帝之心莫測,誰知道呢?”
天書老君搖搖頭,不吭聲。
但是一縷極其細微的聲音,則是在盧仚耳朵里響起:“秋桂王凝聚帝璽道果,身份大不同了。令狐氏這邊,怕是會有一些變故。這些天,在令狐氏這里,能弄走多少好處,只管下手罷……嘖!”
“太臰大帝,不是個好相與的。這么多大帝中間,小老兒最懼怕,最頭疼的,就是‘他’了!”
天書老君微微搖頭,一臉愁苦。
盧仚看著天書老君,一個問題已經到了嘴邊,結果又憋了回去——‘話說,這無上太初天,如今究竟有多少大帝級的存在啊’?
還有,這大帝,相互之間如何判斷對方的修為和境界呢?
看是看到天書老君這憂心忡忡的模樣,盧仚猶豫了一下,罷了,過了這段時間,再問吧!
不過,從令狐氏這里,能掏走多少好處,就可勁的掏走多少好處?
天書老君的意思,是太臰大帝對令狐氏的態度會起變化?
這是準備讓盧仚趕緊撈足
了好處,趕緊撒腿撤退的意思?
呃……
盧仚身份低微,不足以摻合太多真正的‘核心機密’……說到底,無論是身份、修為、背景、靠山、出身、血脈等等,他只是這一方世界,平平無奇的小人物,一個被天書老君賞識,得了點緣法,隨意丟出來的‘工具人’而已。
是以,盧仚很盡職的,小心翼翼的演好自己工具人的角色。
不該看的不看。
不該問的不問。
不該說的不說。
隨著令狐氏的龐大艦隊原路返回,黑澤星域已經在秋桂王的肆虐下被夷平,土著百姓幾乎無一幸免……而或許是天書老君,或許是令狐氏的令狐天等人,需要給自己的上頭一個交待吧?
令狐氏的私家艦隊,連同天書老君帶來的五軍府大軍,在返程的路上,對廣袤而混亂的大黑山,進行了一次全面而徹底的大清洗。
一處處知名的勢力被洗蕩,一處處足夠規模的據點被攻破,無數藏匿在大黑山區域的流匪、賊寇被擊殺。
天庭秘書閣下轄的各處機構,及時的派出了天官、吏員接收大黑山區域,在這里新設了‘黑山星府’,開府建牙,派遣一員星君統轄百萬戰艦坐鎮。
天書老君的本尊,返回天庭向太初大帝稟事去了。
而盧仚,則是留在了令狐氏的私家艦隊中,陪同令狐天幾個,統轄艦隊,掃蕩‘黑山星府’區域。這一路掃蕩,就耗費了無上太初天整整五年時間,才將混亂一片的大黑山治理得七七八八。
終于,這一日,盧仚回到了令狐云城。
三條清澈如水、冷冽清寒的劍光如長虹匹練,從城池內直沖高空,朝著盧仚迎了上來。青柚三女已然蘇醒,更是功侯大進,她們不知道從哪里得了三柄絕品寶劍,御劍騰空,徑直迎上了盧仚。
青柚是大姐,還略顯矜持,靜靜的身融劍光,懸浮在半空,靜靜微笑,望著盧仚。
青檸、青檬兩女則是雙眼放光,眼眶里微微帶著淚水,直接撞進了盧仚懷中……‘冬冬’兩聲悶響,盧仚的身板都被撞得晃了晃,急沖沖趕來的兩女更是撞得眼前金星亂閃,額頭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隆起了兩顆肉疙瘩!
樓蘭古城飛升過程中,令狐雄制造的大爆炸,讓盧仚和青柚三女的好些老熟人灰飛煙滅,更有人被卷入混沌亂流,消失無蹤……盧仚和三女剛剛重逢,三女又力竭昏迷,之后盧仚就是一通奔波忙活,直到今日才真正重見。
三女心中有無數話語要說,心中諸般情緒,原本已經釀成了一汪苦酒,正準備噼頭蓋臉的撒給盧仚品嘗呢……結果,這一家伙爆撞了上來,青檸、青檬姐妹兩個滿腦殼的情緒全都丟去了九霄云外,諸般愁思、悲苦,也就消泯了大半。
氣鼓鼓的捂著腦殼上的肉疙瘩,青檸低聲都囔:“垣那個糟皇帝,又犯了老錯了!”
盧仚的心臟驟然一哆嗦!
‘老錯’?
垣他,又做了什么?他,他,他又招惹了令狐氏的貴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