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妥?”
盧企看著氣得幾乎吐血的春蘭王,很是虛心的向他咨詢。“很不妥。”
春蘭王面無表情的看著盧企,一張俊臉按捺不住的抽抽。
沉吟片刻,他給盧企說出了其中的關鍵――牙大將說,將錢葫蘆號的買賣,當做自家的買賣那是一點兒都不夸張,也絕對沒有半點兒虛言。
這些云槎嶺的妖魔鬼怪,他們說了這句話,那是一點兒都不會見外,他們真會把這商號,當做自家的商號,將商號里的人,當做自家的同胞兄弟般。
是以,如果有人敢在他們的地盤上,欺負被他們當做自家人的“同胞兄弟”,牙大將會真個操刀子上場,不給你弄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一句話,如果你和牙大將套上了這層關系,你就可以在牙城橫著走了。但是,對等的。
相比你可以在牙城橫行霸道的權力,你的義務就是一―大家都是自家人,錢葫蘆號的買賣,也就是牙大將自家的買賣。
既然是自家的買賣
那么,牙大將,還有牙大將的那些下屬,那些嘍,那些小妖怪們,手頭有點不趁手的時候,跑來你這里吃吃喝喝,很正常吧?若是少了件衣服,順手來你這里拿一件,很正常吧?若是他們相好的女妖精缺少胭脂水粉什么的,跑來自家人這里順手拿個幾擔子的貨,沒問題吧?
這些小妖怪,你不能說人家白拿。
這些小妖怪,若是碰到事情,他們也是真敢操著刀子幫你上的――因為,你是牙大將承認的自己人,你的買賣,就是他們自家的買賣。那么,手頭上不方便的時候,缺點吃的喝的用的使的,跑去自家買賣里拿點、撈點,這不是很正經的事情么?
至于說,給錢!
自家的買賣,給什么錢?
春蘭王幽幽嘆息著――在牙城,不,在整云槎嶺,很多君,很多大王,很多將軍,很多元帥,很多先鋒什么的他們呢,沒什么壞心思,他們呢,都是一根筋。你若是真心實意的和他們相處,他們也就死心塌地的和你處兄弟。
問題是,這些妖魔鬼怪雖然沒什么壞心思,他們“沒什么心思”啊!
他們對于“經濟”、“金融”,那是一竅不通;什么成本,什么利潤,什么周轉,什么運營之類的,他們是完全不懂,他們也不愿意學,更是懶得學對他們來說,漫山遍野的都是吃的喝的,到處都是他們任憑取用的好東西,他們何必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所以,牙城啊,黑風嶺啊,云槎嶺的這些君啊、大王啊、將軍啊、元帥啊、先鋒啊曾經很多商號、商鋪的掌柜的,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們和這些妖怪處的太好了,處得蜜里調油好似親兄弟一樣。然后,他們就全都破產了!
盧企聽得是頗為尷尬,額頭上不斷滲出冷汗來。他看著春蘭王,干笑道:“是以,我和牙大將套上了關系”
春蘭王幽幽嘆了一口氣:“問題,不是很大,反正,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做事嘛。不管事情是否能辦好,反正這錢葫蘆號,以后是不能用了。既然如此,多破費些身外之物,卻也不算什么。”
春蘭王說得明白,盧企也就明白了。
嘖,他也沒想到,牙大將,還有云槎嶺的這些妖怪,居然都是這等性格?
思忖一陣子,盧企喃喃道:“這么說來,這些年來,云槎嶺的這些妖怪,豈不是很容易上當受騙?吃了大虧?他們這性格,嘖嘖!”
春蘭王搖了搖頭,擺了擺手:“這就錯了。他們能吃什么虧呢?”
“他們身無長物,除了一身皮肉,什么都沒有。”
“他們不懂經營,不通經濟,向來是左手進右手出,每天都吃干抹凈的性子。你想從他們身上榨出油水來,你能從他們身上榨出什么油水?他們的,美色么?”
“大熊尊有令,云槎嶺的妖魔們,不許踏出云槎嶺一步,誰敢踏出去,直接打斷他們的腿。”
“他們既然不能離開云槎嶺,他們又身無長物,他們連美色也沒多少就算上當受騙,你能騙他們什么?在云槎嶺,他們左右是吃不了虧的。”
春蘭王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殼,苦笑道:“他們,很蠢,同時,也很純一根筋,沒什么太多的心思。但是正因為他們蠢到了極致,反而就變得無懈可擊。
盧企恍然大悟。
老子很窮,所以你從我身上榨不出油水來。老子很蠢,所以各種彎彎繞的招數就沒用。
老子很蠻橫,很強橫,所以,只要是在云槎嶺的地盤上,你的各種旁門左道的招數對老子就沒用。
老子不離開云槎嶺一步所以,你有再多的盤外招,只要是在云槎嶺,你就沒辦法對老子做任何的謀算
以不變應萬變,老子八風不動,任憑你東南西北的邪風亂吹!
反而老子在自家地盤上肆意胡為,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你就必須配合著老子的規矩,按照老子地盤上的規矩來玩無論是經商也好,或者是做其他的什么勾當,總之,老子說的話才是規矩,一切解釋權都在老子手上!你若是不服!
門口的瀚海叟你看懂了吧?連天庭巡天禁神衛的大統領都不是對手,你先考量考量,看看你在云槎嶺,究竟是想要盤著,還是杵著,或者橫著隨便你!
當天夜里。
四個小牛頭妖就扛著一頂軟香藤的小轎子,“哼哧哼哧”的跑來了錢葫蘆號。盧企坐上了轎子,四個小牛頭妖抬著轎子,前面有四個小狗頭妖敲鑼開路,后面跟著十幾個蹦蹦,手里拎著三尺短槍的小山鼠精護衛著,阿虎等一群人在更后面緊跟著,小小的隊伍順著牙城的盤山道,一路招搖過市的,直奔巡城大將府而去。
沿途,這樣的隊伍頗為不少。
都是白天里跑去巡城大將府,給了牙大將足夠的“賀禮”,被牙大將當做自己人”的商鋪掌柜的。
成群結隊的小妖在牙城各處有名的酒樓、飯莊進進出出,各色陳年的好酒一壇一壇的,流水一樣搬去了巡城大將府。各色大廚烹飪的美味佳肴,也都裝進了巨大的食盒,被活蹦亂跳的小妖們順著盤山道一路搬去了山頂。
偌大的山城中,一條條長桌當街擺放,巡城將軍府大開流水席,為黑云君取得的豐碩戰果設宴慶祝――但凡是牙城的子民,無論是外來的行商,還是坐地的坐商,又或者土生土長的土著等等,只要是吃得下、喝得下的,都能在大街上隨意入席,隨意吃喝。
不給錢的那種。
所有的開銷,都由沿街各家店鋪承擔。
酒水,菜肴,人工耗費等等全都由這些店鋪“友情贊助”!“這煙花,很美啊!”
盧企坐在小軟轎上,驚訝萬分的抬頭看著天空。
在牙城的各處,一座座山峰上,有小妖們歡喜雀躍,點燃了一簇簇的煙花。伴隨著尖銳的哨子音,一蓬蓬煙火沖天而起,在高空轟然炸開。一團團煙火點亮了天空,驚得無數小妖歡呼雀躍,到處都是一片鬧騰。
小妖們扛著軟轎,已經攀上了半山腰。
盧企回頭望去,就看到偌大的牙城到處張燈結彩,到處燈火輝煌,一蓬蓬煙火不斷爆開,照亮了城內無數張歡喜雀躍的面龐。
無論是山城的土著,還是外面各處山寨的小妖,又或者那些白吃白喝的行人等等,全都喜笑顏開,一個個高興得手舞足蹈偶爾人群中,有幾張頗為難看的面皮,那定然都是“自愿設下流水席”的“各家掌柜”的!
盧企“呵呵呵”的笑了起來。這云槎嶺的風俗,倒也有趣!
小妖們扛著軟轎到了巡城將軍府門前廣場上,牙將軍已經連同幾個心腹,等在了這里。
廣場上,同樣已經布下了流水席,牙城內,各色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正聚在這里吃吃喝喝。但是很多人的注意力,顯然還是放在了牙將軍身上。
就看到牙將軍內著猩猩紅的戰袍,外面套著睚眥紋的青銅色戰甲,腦袋上沒有頭盔,碩大的熊頭上,灰撲撲的、抹了油,打扮得油光水亮的長毛在晚風中愜意的浮動著。
見到盧企等“好兄弟”過來,牙將軍很是熱情的招呼了幾聲,隨后蹦著叫嚷道:“趕緊的,走著,走著,這去黑風嶺還要一陣子哩黑風大王可不是個好脾氣的,去晚了要挨揍的!”
一聲令下,小妖們扛著軟轎子,跟著牙將軍上了一條大舟。
通體漆黑的大舟一聲唿哨,騰空而起。數百頭大鷹禿鷲之類的猛禽所化的妖魔鬼怪撲騰著翅膀,跟在了大舟身后,一路煙云滾滾的直奔東南方向而去。
大舟行得極快,大抵一刻鐘能飛出超過十萬里地。如此飛過了數十座山林,前方一片大黑山黑壓壓的好似屏風一樣平地拔起,端端正正的杵在了前方。
漫天黑云隨著黑風涌動,撞擊著那一片陡峭的山崖,發出“轟隆隆”的巨響。一縷妖氣從正中最高的一座主峰上直沖高空,在黑云之上妖氣擴散開來,化為一面黑漆漆的旌旗迎風亂舞,那旌旗正中,赫然是一顆齜牙咧嘴的黑熊頭在顧盼生輝。
嗯,這黑風大王,是一頭黑熊?倒也說得過去。
大熊尊就是一頭老黑熊,云槎嶺內有一窩熊崽子橫行霸道,最是合情合理不過了。
大舟直奔正中黑風嶺主峰,沿途就看到一條一條的大船被各色飛禽妖魔簇擁著,快若閃電般奔馳而來。前方黑風嶺主峰上鑼鼓喧天,張燈結彩,好些小妖像模像樣的穿著各色綾羅綢緞制成的華服,正好似陀螺一樣滿地亂竄,也不知道他們在忙乎些什么。
黑風嶺的主峰上,有一座氣勢頗為恢弘的府邸。
如今府邸前的廣場上,左右的山林中,空曠處,盡設下了宴席。同樣有一隊一隊的小妖扛著各色酒水、佳肴往來,不斷的往一張張條案上加酒、加菜。
而府邸內,更是燈火通明,鼓樂沖天。
一頭身高數丈的大黑熊穿著華服,好似馬戲團內的迎賓,搖搖擺擺的站在府邸門口,嘻嘻哈哈的朝著一條條大舟上下來的各山各寨的將軍、元帥、先鋒等頭目打著招呼。
“哈哈哈,來了?唉喲,準備了什么禮物?嘖,亮晶晶的,不錯啊!”
“哎喲嚯,這禮物不錯啊,黑云君肯定會喜歡。先進去自己喝著,等會哥哥我敬你三壇子。”
“牙,你來得夠早啊今天你不醉倒了,可別想回去。喲,這些珠子,亮啊,好寶貝”
“多喝點,多喝點啊!自家人,不客氣。”
云槎嶺的妖魔行事,很干脆。黑風大王就這么杵在大門口,來一個客人,直接亮出自家送來的賀禮。看到禮物滿意的,黑風大王就喜笑顏開,讓人家進入大殿,選一個好位置先坐著,喝著。若是禮物不怎么滿意么,黑風大王的臉就耷拉了下來,隨手一指,就讓人在門口的廣場上,隨便找個流水席杵著罷!
盧企跟著牙大將,一路登堂入室,進了黑風大王的府邸,穿過門前校場,直接進入了大殿中。大殿內燈火輝煌,熱鬧無比。一張張碩大的條案上美酒佳肴堆積如山,各色熊妖、虎妖、豹子、蟒蛇、蛟龍、山龜、大鵬等妖魔鬼怪盤踞一方,正“咔嚓咔嚓'放開肚量狂吃猛塞。
盧企還聽到,有幾個肚皮極其榔的家伙,正一邊大吃大喝,一邊朝著身邊的隨行人員嘟囔著:“這可是送了好些好寶貝才換來的,往死里塞,多吃點,千萬別虧本了嘖,黑云君呢?怎么不見?”
盧企跟著牙大將來到了一張極靠近正中主位的大案旁,自行撿了張凳子座下,也沒有什么客氣寒暄,牙大將拎起酒壇子就喝,抓起各色大肉就吃,“吭哧吭哧'的,一句話還沒說呢,這貨已經干掉了七八壇老酒,吃了兩片野豬下去。
狂吃海塞中,牙大將還不忘狠狠的拍幾下盧的肩膀,扯著嗓子“嗷嗷”嚎叫:“小錢掌柜,好兄弟,自家兄弟以后他家的買賣,兄弟們多多關照關照”
就有什么將軍,什么元帥,什么先鋒之類的,大抵就是虎豹豺狼一類的兇禽猛獸,拎著各色海碗、酒壇子湊了上來,和牙大將開懷痛飲。
也有妖魔鬼怪找上了盧企,斜著眼看著他,挑釁的說什么“是兄弟的,就往死里喝”之類的風騷話。
盧企也不怯場,舉起酒壇子就和這些妖魔拼在了一起。
體內竅穴鼓動,血氣翻滾如烘爐,一壇壇美酒倒進去,渾然連一點兒水花都濺不起來。一群群小妖往來奔走,各色美酒流水一樣送了上來。盧企和一群妖魔酣暢淋漓的拼在了一起,短短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大家就開始以兄弟稱呼,有人直接扒光了衣衫,開始劃拳、鼓噪,更有人直接甩開了拳頭,在大殿內開始毆斗助興。
真個是群魔亂舞,真的是烏煙瘴氣。
但是雄性生物嘛,無論是人族,還是什么妖魔鬼怪,越是在這種氛圍下,越是容易處出交情來。
這等酒肉上的朋友,雖然往往不怎么可靠。但是很多時候,雄性生物之間的交情,就是從酒肉朋友開始處起的。
已經有好幾個將軍、元帥、先鋒,拍打著胸膛,朝著盧企滿口許諾――只要盧將自家的商鋪開到他們的地盤上去,就是真正的自家人,真正的自家買賣,無論想要做什么買賣,都保證是獨一份兒,其他人別想和錢葫蘆號競爭!
一通糊糟鬧騰后,滿面紅光的黑風大王已經搖搖擺擺的走了進來,很是歡快的抓起了一個酒壇子:“今天能坐在這里的,都是老子的真正的好兄弟哈,諸位兄弟送來的寶貝,老子很滿意黑云君,也肯定會很滿意!”
“來,都是自家兄弟,來了,就要吃好,喝好先干三壇子!”黑風大王笑聲如雷,震得大殿都在“嗡嗡”作響。
盧企從善如流,也舉起了酒壇子。
滿大殿內,一群妖魔鬼怪,還有跟著他們來此的,各家商號、店鋪的“金主”,或者說冤大頭們,一個個也都喜笑顏開,舉起了各色酒器,紛紛高呼“飲勝”,一個個開懷痛飲。
盧大口大口的吞咽著美酒,就看到,大殿中,那些妖魔鬼怪如牙大將者,一個個是真心實意的放開肚量暢飲,一個個恣意放肆、無拘無束。
而跟著諸位妖魔鬼怪來此的,和盧企相同身份的諸多“金主”,“冤大頭”們,有小半人一臉無所謂,他們是真正的,純粹懷著“破財免災”的心思,跑來掰扯交情的“正經生意人'。
而剩下的一大半人么,一個個目光閃爍,喝酒的時候,十分勁最多用了三四分而已。
這些人,怕是就和盧企一樣,身后杵著某位大佬,帶著某種特殊的任務,來這里,都是別有用心,別有目的的吧?
唉喲,這可就是風波詭譎,刀光劍影了嘿!
盧企正饒有興致的欣賞著大殿中諸多人的細微表情,大殿中,那一方高有十幾丈,寬達近百丈的黑石屏風后面,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安了,安了,放一百個心,一千個心,這里是云槎嶺,這里是咱們兄弟自家的地盤兄弟你就在這里放心的吃,放心的喝,放心的找樂子誰還敢,誰還能,跑到這里來和兄弟你為難么?”
“說句難聽的,就算天庭的狗腿子們吃了狗膽,敢來黑風嶺捅兄弟你一刀,做哥哥的,保證他們一個個都會被剁成肉醬,沒一個能囫圇著離開這里!”
“這里,是咱們自家的地盤,肆意吃,肆意喝,肆意的作樂就是了!“唔,兄弟啊,你喜歡什么樣的小娘兒?”
“我給你弄幾頭白熊家的姑娘如何?膀大腰圓的,那一個屁股蹲能有幾萬斤重,嚯呀呀,那一下子坐下來,爽得你能飛起來!”
“我給你說啊,找小娘兒,就要找那種膀大十圍,有勁的那些妖妖嬈嬈的小娘兒,腰一挺,一不小心,“咔嚓”,腰斷了這還玩個什么?”
隨著大聲的嚷嚷聲,已經喝得面皮發紅的黑云君,和元靠拉拉扯扯的,帶著一大群頂盔束甲的妖魔鬼怪行了出來。
黑風大王“咣”的一聲,將手中的酒壇子往地上一砸,大聲的,扯著嗓子的吼了起來:“兄弟們,恭迎黑云君哈哈哈哈,黑云君這一仗,打出了我們云槎嶺的威風,打出了咱們云槎嶺的氣派兄弟們,為黑云君賀啊!”
“賀,賀,賀!”
你甭指望一群一根筋的妖魔鬼怪,能說出多好的慶賀詞兒來。這些已經喝得面皮發紅的妖魔們,一個個舉起酒壇子,扯著嗓子朝著黑云君噴著口水,聲嘶力竭的干嚎著!
黑云君,還有他身邊的一大群心腹的妖魔將領們,一個個紅光滿面,躊躇滿志,手里也拎著各色酒壇子、大海碗,“哈哈哈”的,迅速和大殿中的妖魔鬼怪們打成了一團。
酒壇子互相碰撞,大海碗相互撞擊。
酒水四濺,各種粗魯的問候聲如雷鳴響起。一碗碗,一壇壇的美酒倒進嘴里,咕咚咕咚'的,酒勁兒就上來了,一個個就開始興奮了。
不需要前奏,不需要醞釀。
總之,大家開始盡情的喝,盡情的吃,盡情的往死里折騰就是了。
規矩禮儀云槎嶺的酒宴,從來就沒有什么規矩,沒什么禮儀――主人到了,客人到了,酒水管飽,好肉管飽一場完美的酒宴所有的元素就齊全了。剩下的,就是往死里喝,往死里灌,能站在最后的,是好漢,誰半路醉倒的,自然就是混蛋!
黑云君和一群大王、元帥“嘻嘻哈哈”的撕扯成了一團。元驀然就變得一個人孤零零的。
他一裘華服,站在燈火輝煌、人頭攢動的大殿內,身邊卻好似鬼蜮一樣空虛冷寂。
他冷著一張臉,擺出了生人不近的嘴臉,這些一條筋的妖魔們,源自本能的,懶得湊上去和他套近乎;而那些追隨著各處山城、山寨的妖魔頭目,跑來這里參加酒宴的“金主”們,有些人是怕事,不愿意摻合是非,有意的遠離了元嘉。
而有更多的人,則是猶如獵手一樣,藏在人群中,謹慎的觀察著元露,警惕的觀察著大殿內的所有人,觀察著元靠的一舉一動,觀察著所有人的一舉一動,耐心的等待著可能的機會。
盧企也藏在人群中,他緊跟在身高體胖,足以充當完美屏障的牙大將身邊,笑呵呵的和身邊認識不認識的妖魔鬼怪們碰著杯。
他也很耐心的,觀察著元露的一舉一動。
他不知道,黑云君將元露帶來這里,卻讓元露一個人孤零零的杵在大殿中,這是在釣魚么?
黑云君,還有他身邊的那些妖魔鬼怪,沒有這么聰明吧?不過,誰知道呢?
盧企很耐心的觀察著他可不愿意做出頭椽子。若是在云槎嶺,被一群看上去沒什么心眼的妖魔鬼怪給坑了,這傳出去,以后還有臉見人么?
元靠在人群中無所事事的發了一陣呆,然后他干脆的走到了正中的主位旁,四平八穩的坐了下去。他弄了一個小酒壇子,弄了一個小酒杯子,自斟自飲,面帶微笑的看著大殿中的群魔亂舞。
很快,元露就從人群中,分辨出了不同的人群。
他舉起酒杯,隔空朝著一個個目光閃爍的“金主”微笑遙敬,而這些“金主”見到元露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們也紛紛舉起酒杯,旁若無事的向元嘉頷首致意。
大殿中的氣氛,逐漸變得有點古怪了。
等到元露自斟自飲,喝掉了二十幾盞美酒后,亂糟糟的人群中,一名身高丈外的豹子頭大漢搖晃著身板,雙眼猩紅的走出了人群,搖搖擺擺的走到了元露的面前,咚”的一聲,將酒壇子杵在了元的身前。
“元小子?聽說,那個什么天庭的大帝,是你爹?”豹子頭大漢吐著大舌頭,渾身酒氣撲鼻,顯然醉得狠了。
但是盧企就覺得詫異,這豹子頭大漢的修為,怎么也是開辟了十萬處竅穴以上的星君級高手,而且身為妖魔,肉身強橫非常,酒量那都是一等一的強悍。
這才喝了多久?就能醉成這樣?
這豹子頭大漢,要么是故意裝樣,要么,是著了人的手腳了。盧企目光朝著人群一掃。
大殿中人群亂糟糟的,妖魔和人混在一起,觥籌交錯中,有無數種手段可以做手
“太初大帝,是我伯父。”元很矜持的看著豹子頭大漢:“這位道友”
“聽說你偷了你家親爹壓箱底的寶貝出來?”豹子頭大漢打斷了元露的話,他眸子里閃爍著極度貪婪的兇光,碩大的腦袋直接湊到了元嘉的胸口前,兩顆充血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對方的眼珠子:“聽說,你家那個爹,就是靠著那件寶貝,才坐穩了天庭大帝的寶座?”
“聽說,誰能得了那件寶貝,誰就能是,下一個天庭大帝?”豹子頭大漢的聲音,極其洪亮。
大殿內驟然鴉雀無聲。
包括剛剛一息之前還在開懷暢飲的黑云君在內,一眾妖魔鬼怪,一眾人族掌柜的,全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身體不動,扭動腦袋,目光全都落在了元露的身上!
盧差點沒爆笑出聲!
哈,還以為黑云君多有兄弟義氣――為了接應元露,他可以帶著云槎嶺的妖魔大軍和天庭大軍正面抗衡呢想不到,他也惦記著元露身上的這點爛事!
看看黑云君那兩顆急速閃爍的小眼珠子,嘖嘖,那透著一股子迫不及待啊!
要不是面子上過不去,盧企甚至懷疑,黑云君都會親自將元露拿下,關押到小黑牢中嚴刑拷打了。
無數道目光落在了元嘉身上。貪婪。
兇殘。狠戾。冷漠。
諸般不善的目光如小刀,恣意而肆意的在元露的身上胡亂劃拉著。其中好些巨妖大怪的目光儼然凝成了實質,目光落在元露身上,盧企都注意到,元露的皮肉,都因為這些巨妖大怪的目光微微凹陷了下去!
“沒有的事。”元露微笑看著豹子頭大漢:“天下,怎可能有這樣的東西?”
豹子頭大漢眼眸中的血色越發濃郁,他身上一股子濃厚的野性擴散開來,渾身金錢斑紋的長毛無風自動,一根根凌厲的長毛相互摩擦,不斷發出“鏘鏘”聲響。
“你說沒有?老子不信!”
“自己脫,把衣衫脫光了,讓老子看看,你身上是否真的沒有那件寶貝!”豹子頭大漢咧嘴笑著,笑得極其燦爛。
黑云君輕咳了一聲,開口了:“死豹子,你這是做什么?元,可是我的客人,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是咱們,自家人啊!”
黑云君的聲音,頗有點有氣無力的。
而人群中,一個生得頗為俊俏,很有幾分風流倜儻之意,皮膚下隱隱有白金色的光焰流淌,給人感覺就和太晶大帝麾下的圣靈一族很有幾分相似的青年男子,直接接上了黑云君的話。
“黑云君的義氣,我們是知道的。”
“黑云君此番,為了兄弟義氣,帶著云槎嶺的好漢們,硬扛天庭大軍,一戰而破敵艦百萬這等義氣,端的是義薄云天,誰也說不出半個不是來。”
“但是,黑云君固然是夠了義氣,可是某些人,他卻對不起黑云君的這份義氣啊
“某些人,拿了不該拿的東西,帶著東西跑到自家兄弟的地盤上避難說得難聽些,這就是禍水東引,這就是拿自家兄弟擋刀!”
俊俏青年長嘆了一聲:“這等下作的手段,我是見不得的。”人群中,好些人紛紛頷首,“嗡嗡”鼓噪。
“是啊,這等手段,我們是見不得的。”
盧企暗自點頭,他看著一言不發的黑云君,在心里瘋狂恥笑一一得了,這黑熊精,也是要臉的嗯,既想要做婊子,又想要立牌坊這手法粗糙了一些,但是對于一窩熊精來說,也算是有點章法,有點到位了。
就看,元如何接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