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福生忽然過來了。
自從認親以后,福生雖然還是住在國公府,可是休沐的時候,他就會回柿子胡同,陪著葉老夫人下棋,有時還陪葉老夫人出去逛街吃點心,葉老夫人高興得合不攏嘴。
加之五軍都督府離柿子胡同又不遠,有時候福生出門辦差,回來的時候也會繞路去葉老夫人的茶攤,就為了陪葉老夫人說上幾句話。
顏雪懷肉眼可見,葉老夫人那張千年不變的嚴建臉,已經漸漸有了笑容,有一天,居然親自下廚,給她那寶貝孫子烙餡餅。
看到福生,顏雪懷好奇地問道:“你怎么這會來了?國公爺要吃下午茶?”
“什么下午茶?哦,國公爺每天下午都喝茶。”福生老老實實地說道。
顏雪懷:好吧,她又說順嘴了。
“那你過來干啥?”顏雪懷問道。
福生說道:“國公爺讓我過來告訴你們,衛葆已經動身去了前線,至少幾年之內,是不能來新京了。”
還有后半句話,福生沒有說,衛葆能不能活著回來,那還不一定。
顏雪懷吃了一驚,她能讓珍珠幫忙打聽顏家的事,可卻打聽不到衛葆的情況。
在此之前,她也只是知道衛葆在五城司里待了一天一夜,就被人接走了,想來是衛明派去的人,再之后的消息,就打聽不出來了。
畢竟,到了衛明那個層面,是很難再從中打聽到什么了。
顏雪懷萬萬沒有想到,衛葆竟然會去前線。
這時,李綺娘聽說福生來了,也從后廚走了過來,福生看到李綺娘,便把國公爺讓他帶來的消息又說了一遍。
李綺娘同樣吃驚,她問道:“像衛葆這樣的身份,怎么會去前線呢?”
如果是勛貴子弟,或者武將家的孩子,送去前線都有可能,可衛葆,據說前陣子連軍職也給擼下來了。
福生解釋道:“衛葆之前犯過錯,還是由國公爺親自處置的,按理過上一陣子,再尋一個差事也是可以的。可是這次又出事了,而且還是在京城重地惹事生非,衛公公痛定思痛,親自向太皇太后請罪,并且主動請纓,讓衛葆去前線戴罪立功,太皇太后便問國公爺的意思,國公爺原是不想答應的,可是見衛公公誠意滿滿,但免為其難應允下來,今天上午,衛葆已經隨著押糧車一起出京,我把他送到城外。”
這番話說得通俗易懂,可是顏雪懷卻從中聽出很多信息。
衛葆這事雖然鬧得挺大,但是有顏家奸細的事蓋著,想要蒙混過去也不難。
可卻還是讓衛明不得不向太皇太后請罪,想來就是鬧到明面上了,所以衛明想要保住侄兒的前程,就只能這樣做,讓衛葆上前線戴罪立功。
福生說他送衛葆出京,其實就是擔心那小子不肯去,所以押到京外,路上肯定還有其他人看管,衛葆不想去,也只能去。
至于到了前線之后,想來又是另一番博弈。
衛明肯定也會安排人照看,過個一年半載,給衛葆弄個軍功,便另做安排,前線是不會留的,去像像呂河營那樣既安全又舒服的地方,還是可以的。
但,正如福生所說,至少幾年之內,衛葆是不會再來新京了。
只要他不在新京出現,他的那些惡心事,就不會有人提起,漸漸的,也會被人遺忘,若是衛葆爭口氣,多立幾個軍功,那他的前程便是一片大好。
李綺娘沒有細口這當中的彎彎繞,她只知道一件事,定國公齊慰肯定從中幫忙了,否則衛明怎么能舍得讓侄子去前線呢。
無論如何,衛葆那個登徒子不會回新京了,也不能再來招惹她那寶貝閨女了,至于幾年以后,衛葆會不會回來,李綺娘看得很開,幾年之后,她閨女已經出嫁了。
顏雪懷看著福生,笑容可掬:“國公爺特意讓你跑這一趟,還是你自己找個差事,想要順路去看你祖母的?”
彼此已經很熟了,開開玩笑也是正常。
福生卻很認真:“真是國公爺讓我過來的,我昨天才回去看過祖母。”
看福生的神情,不像是說謊,顏雪懷反倒看不明白了,那位國公爺,還真是個面面俱到的人啊。
在顏雪懷看來,大人物是不會留意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的,即使表面上留意了,那也是身邊人的功勞,有人替他們去做,然后再立個平易近人的人設。
可是聽福生這樣說,這還真是國公爺自己吩咐下來的。
顏雪懷嘆了口氣,看來這位國公爺,還真是大人物中的另類。
比起顏雪懷來,李綺娘就簡單多了。
她對福生說道:“你等會兒再走。”
說完,便進了后廚。
片刻之后,李綺娘拿出一個白底藍花的包袱,包袱打開,里面是兩只壇子,同樣的白底藍花,卻是青花瓷,一看就不便宜。
“這是帶給國公爺的,福生啊,你替我們謝謝他。”
李綺娘又遞給福生一只油紙包:“這是你愛吃的蠶豆,用的是渾源的蓮花豆,你拿回去吃,記得多喝水。”
福生一提著藍花包袱,一揣著蓮花豆,高高興興地走了。
說起來,他很喜歡來李食記,唉,他恨不能天天都來李食記,可惜他太忙了。
齊慰是從福王府回來的。
太皇太后竟然要派太監出任御史,到前線監軍,甚至未與群臣商議,便自行擬定了人選。
前朝出過一件事,宦官出任監軍,不但苛扣軍餉,還設下奸計,引了主將進入敵軍包圍圈中,卻反污主將叛逃,以致于五千將士蒙冤慘死,一位副將拼死送出血書,歷盡千難萬險,那封血書才送到京城,此案才大白于天下。
從此之后,無論是前朝還是本朝,再無宦官監軍之事。
沒想到,現在這個緊要關頭,太皇太后卻想出了這么一個夭蛾子,放著滿朝文武和皇親國戚不用,卻又效仿前朝的昏招,讓太監去做監軍。
想到凌駕于飛魚衛指揮使之上的撫監官,齊慰嘆了口氣。
飛魚衛猶如皇帝里的刀,可是太皇太后卻連這把刀也不信任,還要設撫監一職,監管飛魚衛。
飛魚衛的事,齊慰管不了,但是如今牽扯軍務,他就必須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