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早已聽得傾國殿附近動靜的陳木涼雖不能確定發生了什么事,但大致也猜到了一些。
她本想不管這閑事,只要箭不射到她便好。
可是當她看到橫空掉落下來一個人后,她還是猶豫了。
那人的身影像極了那個賠了一只雞的溫北寒。
只見那白衣少年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急速而落,陳木涼則來不及細想,一腳踏過了窗戶,使出了并不算出眾的輕功。
半空之中,只見那白衣少年的背后一片血紅之色,而粉衣少女毫不猶豫的縱身一躍,成了少年眼中永恒的一道光。
星光比不上的那樣的燦爛。
她的眼眸明亮,倒影著他墜落的身影,折射著星辰和她的焦急,混合著漫天射來的烏箭,撞擊出無數的激烈火光。
似剎那間的永恒,猛然觸動了少年的心魄。
他看到那道粉色奮力朝他奔來,以笨拙的姿態牢牢接住了他的身體,吃力地落地后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
她懷抱著他,很快他的血便順著她的指縫間滴落在地,將她的裙袂染成了大朵妖冶的血花。
一股濃厚的血腥之味在空氣之中蔓延而開。
溫北寒臉色蒼白,強撐著身體的不適,努力道出了一句:“別管我……會連累你。”
“少廢話,跟我走。”
陳木涼一手架過了溫北寒的肩膀,一手托著他的腰際,帶著他快速朝著小河邊奔去。
——那里相對而言樹木多一些,可以遮掩身形,也相當對而言偏僻些,說不定能救他一命。
溫北寒的腰際被她緊緊托著,很快因為奔跑的緣故她手心的細汗便滲透進了他的衣物內里,貼在他的肌膚之上,是少女肌膚獨有的柔軟。
混合著她發絲間陣陣的柔香之意,一時間倒是令他的疼痛減少了不少。
那一刻,他心猿意馬,她卻只顧著救人。
星辰漫天,照在她的側顏之上,將她滴落的汗珠照得顆顆晶瑩透亮。
有幾顆汗珠順滑而下落進了她的鎖骨,又急速滑落深處,令本就心亂的少年臉一紅迅速低頭。
可漸漸的,由于他一路失血的緣故,他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甚至到最后需要將整個人的重量壓在她瘦弱的肩膀之上才能往前挪動著步子。
“溫北寒?”
很快意識到他不行了的陳木涼看了一眼身后越來越近的追兵,又看了看快要撐不住的溫北寒,猶豫了片刻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精致的小瓷瓶,迅速倒出了一粒小藥丸不由分說地塞進了溫北寒的口中。
藥入喉,溫北寒便感覺到了周身的血液開始轉暖,繼而傷口流出的速度竟也開始在變慢,甚至趨近于凝固。
不僅如此,他本疼痛不已的傷口亦在此刻開始漸漸被麻痹一般,他的意識亦開始慢慢恢復清醒。
“你,給我吃的是什么藥?”
溫北寒心中驚詫不已,捂著傷口問道。
“別那么多廢話,有力氣便跟著我快點跑,否則他們追上來就免不了個死字了。”
陳木涼顧不得回答溫北寒的話,一咬牙架著溫北寒便一路狂奔到了小河邊的樹林里。
“那里!”
陳木涼一眼便看見了一處草垛,拖著溫北寒便往草垛后藏身,連大氣都不敢出。
李傾帶著手下很快便一路順著血跡找到了小河邊,可是奇怪的是,血跡到了小河邊的時候便消失不見了。
“國公,那小子受了這么重的傷,怎么會沒有血漬了?何況這里還是一片空地,不存在這么短的時間被掩蓋了的事情啊……”
李傾的手下北劍是個粗中有細的彪壯大漢,以他多年征戰的經驗判斷斷然是沒有這樣的道理的。
——除非,這人受了這么重的傷會飛。
李傾沒有回答,只是將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草垛的一片粉色裙袂之上,緩緩鎖了鎖眉。
他的眼中有一抹不爽之意很快掠過。
但是,很快他便沉下了語氣說道:“也許是被他的同伙救走了。你們先回去看好假山囚籠里那人,這兒交給我來搜。”
北劍遲疑了片刻應了一聲“諾!”后便帶著眾人離開了。
李傾隔著數丈的距離盯著那片熟悉的粉色看了好久,臉色愈加陰沉。
他低聲自言自語道了一句:“你就這么喜歡救人嗎?明知道是我想殺的人,你也要拼命救?”
說罷,他拂袖轉身離去,沒有再看那片裙色一眼。
躲在草垛后面的陳木涼看到李傾遠去的身影,不知為何覺得莫名有點難受。
但是,她身旁溫北寒的一聲低哼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清如鏡面的水面上漾著幾朵飄零的花瓣,或有幾只夜鶯清啼一聲掠過微波的水面,撩撥起了一陣陣水光,將溫北寒頎長的身影攪得與月色一處去了,明亮而皓潔。
一抹令陳木涼熟悉的淡淡藥味從他身體內散發而出,混合著他身上的血腥之味,一直撞擊著她的嗅覺,不經意間便鉆進了她的心臟,莫名令她一怔。
溫北寒沒有注意到她的出神,只是艱難地強撐著坐起背靠再草垛之上,抬手緩緩指了指中箭的傷口處,喘息著說道:“幫我拔了它。”
“可能會疼。”
陳木涼點點頭,輕聲道到。
“嗯。無礙。”
溫北寒無力地應道。
月色下,她的指尖輕觸在了他的傷口處,一抹血液的滾燙劃過了她敏感的指尖,一抹令她窒息的感覺襲身而來。
這么深的傷口,他是如何堅持到現在的?
她不敢多想,也不敢多看,只是將手控在了箭羽的部位,另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傷口處,蓄力,用力向后,陡然抽出!
“噗——”
鮮血如注而出,濺在了她的衣襟之處,帶著他身上的淡淡藥味,抹過了她的唇旁,令她心驚的一抹味道。
她聽到了自己的心微微顫了一下的聲響。
“上藥吧。”
溫北寒臉色蒼白渾身是汗虛弱地說道。
“可是,可是,上藥得脫了你的衣服……”
陳木涼慌亂地將自己的裙袂撕扯下一塊布,按壓在了他的傷口處,眼神不定地說道。
“沒事,我不怕被你看光了……”
溫北寒朝她無力地笑了笑,半開玩笑地說道。
陳木涼一抬頭,恰好撞見了那樣毫不設防的笑容,似一道光直擊了她的心房,令她的手沒有來的一顫。
“好。”
她迅速低頭,臉一紅輕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