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之時,秋風掃了一遍又一遍的落葉,催促著離別的人回頭看了一次又一次。
“別再看了,她被李傾拎到皇宮里去陪小皇帝讀書了。今日,來送你的,也只有我了。怎么,是不是很失望?”
贏雪臨一身白衣勝雪,笑盈盈地站在城門口看向了溫北寒說道。
“嗯……是有點失望。”
溫北寒絲毫沒有給贏雪臨面子,低頭以腳尖在地上劃了一個“木”字。
地上的塵土不深不淺,恰好是他思念的深度,亦正好是可以風掩蓋的程度。
贏雪臨知他在半開玩笑,也就沒有記在心上,反倒是說道:“你這一去江南,應該還會再見到她,只不過……”
贏雪臨欲言又止,眼里掠過了一絲猶豫。
“只不過什么?”
溫北寒的目光里燃起了一絲希望。
“北寒,你知道的,我之前跟你說過。她是你的劫,你最好離她遠一點。否則……”
贏雪臨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溫北寒亦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假裝沒有聽見她的話,只是道了一句:“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啟程了。日后若你到江南,莫要再像上次一般孤身一人,大可通報溫家,我定命人去接你。”
贏雪臨的目光中隱隱有感動之意,她笑嫣如花,點點頭道了一聲:“好。”
溫北寒轉身走向了馬車,再也沒有回頭。
一片金色的朝陽之中,馬車緩緩駛出了皇城,朝著南方緩緩行去。
他沒有等到那個令他朝思暮想的人,亦沒有后悔這樣的決定。
只是,心有不甘,心有所愿,期待著來日方長。
大概,所有的愛而不得,都是滿懷著期望,卻再一次又一次的絕望中越挫越勇,直到,連自己都不明白,這樣到底有什么意義。
贏雪臨一直等到馬車化作了一個點才轉過了身。
她朝著太極殿的方向深嘆一氣,輕輕撫過了手腕上的那串五色珠,緩道了一句:“陳木涼,若你知道了他的命運和結局,你會不會有所動容,從此對他多看一眼?”
一切沒有回應,唯有秋風一次次拂過了她的鬢發,將她眼眸旁的一縷擔憂吹散再吹散。
往后的日子,希你安好,希你再也不來盛京,希你,再也不見她。
高高的太極殿內,小八正在一如既往全神貫注地看著厚厚的書籍,就連他的手邊都是堆滿了高高如山的書。
恰好,將昏昏倒下趴在桌子上的陳木涼遮去了半個腦袋。
李傾則在偏殿和各位部下商議著什么重要的事情,到了中午這個點了也沒來看他們一下。
似乎并沒有了要放她去見溫北寒最后一面的意思。
陳木涼也嘗試了好幾次偷偷溜出去,卻沒想到這皇宮的守衛鐵面無私的很,根本不是她幾兩碎銀子或者幾塊甜點能糊弄的。
硬闖肯定是不行的,說不定還會驚動了李傾,徹底不讓她出去了。
抱著這般心如死灰的念頭,她陪在小八旁邊看書看得睡著了。
并且,很歡脫地流了一大灘的口水。
惹得小八看得一陣嫌棄的搖頭。
她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夢的那一端,她夢見了自己的師父陳天河渾身是血地倒在她的面前,又夢見一把劍狠狠地插入了師父的心臟,血濺四方。
然而當她抬頭看去之時,卻看到了持劍之人竟是溫北寒。
他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木頭人一般看向了她,是她從來都沒有過的陌生。
她難以置信地拼命哭喊著質問他為何要這樣,可是溫北寒卻什么也沒有說。
等她再一恍惚之時,她發覺溫北寒已經抬起劍再次痛苦地朝著他自己的心口插去!
“不要——”
陳木涼一下子從夢中驚醒了過來。
再一摸額頭,已全是滲出的大顆汗珠。
她渾身冰冷地喘著粗氣,努力使自己從夢境中掙脫了出來。
“木涼,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青鳥正好端著一盆櫻桃進來,那血紅的顏色像極了血,引得陳木涼一陣皺眉頭。
她努力平復了一下心情,勉強笑了笑道了一句:“沒事。興許是最近壞事做多了。”
陳木涼抬眼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這才發現竟已經接近了傍晚,這才一跳而起,滿臉懊惱地說道:“糟了,我答應好溫北寒要去送他的……”
“看這天色啊,溫公子怕是早就出了城了。不過木涼你也不用擔心,若是日后有緣,自然還會相見的。”
青鳥輕輕將果盤放了下來,寬慰著她說道。
“嗯……也只能這么想了。”
陳木涼緩緩點頭,想到了什么的問道:“皇上呢?不是在這兒看書的嗎?”
“皇上看書看了一半的時候被國公差人喊道偏殿去了。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軍事決定要和皇上商量來著。具體的,青鳥也就不懂了。”
青鳥搖了搖頭托腮說道:“不過最近聽李管家說過,說吞天洲邊疆不安分的很,屢屢挑釁盛秦邊疆住民,擾得民不聊生,有的人都連夜搬走了……”
“嗯?那個小太子那么大膽?這不是擺明了想挑起戰事嗎?”
陳木涼鎖眉下意識地問道。
“可不是嘛……聽說國公近幾日已經往邊境增兵三萬人了。不過吞天洲素來好戰,平日里也練兵練得很勤。加上這幾年來四處拉攏其他洲,無論是在經濟還是在軍事上都是能夠和盛秦一拼高下的……”
青鳥將櫻桃上的水漬一一擦去,隨口說著。
“所以,若是真的打起來,盛秦的勝算并不算大?”
陳木涼搖頭拒絕了青鳥遞過來的一枚櫻桃,鎖眉問道。
“可不是嘛……否則,依照國公那暴脾氣,怎么可能讓他在邊境耀武揚威那么久?”
青鳥擦完了櫻桃緩緩站起,將目光望向了遠處輕嘆一句:“木涼,若是這次一戰難免,你會怎么辦?”
“能怎么辦?打戰這么血腥的事情,我可不喜歡。能和平解決最好。若是實在不能,那便打到他求饒為止。”
陳木涼一攤手,無奈地聳肩說道。
“木涼,也許,事情沒有你想得那么簡單。”
青鳥轉過身深深看了一眼陳木涼,目光里皆是擔憂之意。
“怎么,打個戰,他還能玩出個其他花樣來不成?”
陳木涼一聳肩,絲毫不在意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