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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流g550收起了起落架。
陸離扭頭向窗外看去,現在正值傍晚,飄來的一朵堡狀的層級云正好遮住了落日的方向,在廣袤的海域上遺留了巨大的陰影。而在視野的最遙遠處,落日的光輝呈帶狀分布,金色的海面上隱約能看到帆船的輪廓。不過那是千里之外的景色了,南太平洋被光與暗的陰影劃成兩個地域。
舷窗上忽然多了一個亂蓬蓬的腦袋。
路明非蘇醒之后立刻把腦袋湊了過來,與陸離靠得很近,彼此能聞到對方洗發水的香味。他是第一次來復活節島,發現和他想象當中的一點也不一樣。
在李嘉圖同學的心里,復活節島應該是個荒涼的孤島,千里之內除了海沒有任何人煙,和他去過的祁連山差不多。但想象與現實總是有很大的出入,他們降落的地方遠說不上荒涼,還有一種特殊的熱鬧。
那種熱帶雨林似的房子建在碼頭邊上,前方種植著脆嫩的棕櫚樹,葉子厚到兩個人也抬不動。那些樹的底部都涂了防止蟲害的波爾多液,相關工具都擺放在靠近港口的快艇上。
“lorana!”下面忽然有人對著他們揮手吶喊。
聲音的來源是距離港口宅邸不遠處的一對情侶,他們并肩蹲在岸邊的礁石堆上,男孩穿著淡藍色針織衫,亞麻色的長褲下墊著一張a4紙。而他旁邊的女孩是淡金色的頭發,裹在米色的格子衫內,五官上是歐洲人獨特的棱角分明。
他們的胸口都別著半朽的世界樹徽章,腳下是起伏的海水,浪花并不高。一瞬間幽靜寧遠的祥和隨著海潮撲了過來,讓所有人心里緊繃著的那根弦全松了。
“執行部的人?”路明非問,“他們說什么呢?”
“應該是當地的特色語言,正在對我們打招呼?類似于你好或者hello?”陸離的語氣也有些遲疑。
“是拉帕努伊語。”楚子航也從窗外收回目光,“波利尼西亞群島的半官方語言,另一種官方語言是西班牙語,當然近些年隨著旅游業的發展,島上的人幾乎都會說一兩句英語。”
“那這個單詞的意思呢?”
“正如陸老師所說,是你好的意思,也有早上好、再見的意思。”獅心會會長不愧是學霸,他不知道從哪淘換了一個小冊子,標題寫著《復活節島旅游注意事項與常見問題解答》。
“師兄你懂得真多。”路明非由衷地感嘆。
“懂得多有什么用?還不是跟一塊木頭似的。”夏彌不知為何借著這個話題嗆了自己的上司一句,斜著眼,“木頭師兄,讓一讓,我要出去了。”
楚子航一頭霧水,他不知道夏彌為什么生氣,只能默默地起身,目睹這個嬌小的女孩從身前經過,栗色的發梢不經意間落在鼻梁上,讓他有些癢癢的,很想打噴嚏。
他忽然想起了愷撒對于女孩是一本書的那個理論,諾諾是愷撒一輩子都讀不懂的那本書,他估計這輩子也很難讀懂夏彌這本書,尤其是第一頁寫滿了白爛的笑話,第二頁寫滿了特有的晦澀。
“走吧,我們今天休整一晚,明天一早還要進入龍族遺跡。”陸離的掌心忽然出現了一個青銅齒輪,他抓住空心的內部,慢悠悠地晃蕩著。
三人陸續提著行李離開機艙,這次的任務可謂是輕裝從簡,除了楚子航攜帶著沉重的青銅匣子外,大多只帶了一個小包,里面裝著換洗的衣物與一些應急的藥品。
剛下飛機,位于當地的執行部成員立刻熱情地迎接了他們,在那兩輛悍馬的后座里還準備著三個花環,說什么要給他們套上,這種熱情給人的錯覺好像站在面前的是收了大量小費的當地土著導游,而不是畢業于卡塞爾學院的屠龍精英。
“我叫保加利亞,卡塞爾學院2002級。”男孩伸出手,“歡迎本部的四位專員蒞臨考察。”
“我是塔娜,卡塞爾學院2002級。”女孩則給他們一個熱情的擁抱,“是天命屠龍者、神眷之櫻花、永恒的瞳術師和天空之蒼翼嗎?我早在論壇上看過你們的名字!”
路明非表面上乖乖地叫著師姐好,內心卻著實對這幾個名詞羞恥得不行,師姐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還讀芬格爾的?
“師兄……天空之蒼翼是誰的名號?”路明非趁著陸老師與兩位專員討論島上的情況,偷偷問。
“是夏彌的花名,出自《東瀛斬龍傳3》的連載版。”楚子航小聲說。
“喂喂喂,師兄你職業病犯了是不是?”路明非用眼白瞪他,“花名神馬的……是我們需要死守一輩子的秘密!”
“抱歉。”楚子航一時口誤,“下次我會注意的。”
“等等……”路明非用狐疑的目光看著他,“師兄我都沒看過《東瀛斬龍傳3》的連載版,你竟然還有閑心看這個?”
“因為《東瀛斬龍傳》是改編自真實事件,有些是校方允許芬格爾經過美化后說出去的,但是有些不可以。這個審核工作是獅心會負責的,所以我能提前看到書稿,這些內容大概會在周一發布。”楚子航解釋著。
“你們兩個鬼鬼祟祟說什么呢?”夏彌忽然湊了過來,“我好像聽到什么名字之類的。”
“啊,師妹是你的錯覺。”路明非連忙掩飾。
“沒錯,是你的錯覺。”楚子航一本正經地說,他那張臉看上去就和老實敦厚一點都不挨著,但偏偏這句話說出來特別具有信服力,因為平靜到就像是在臉上刻了‘你不信就殺掉你’這幾個字。
“切,本姑娘才不感興趣呢。”夏彌嘟囔著嘴,顯然還在生氣。
般悅耳的kleegu聲響徹天空,楚子航、夏彌、路明非紛紛抬頭,就連前方與兩位本地專員交談的陸離也好奇地向天空看了一眼。按照他對于鳥類的理解,這應該是啄木鳥的聲音?這個荒涼偏遠的地方也有啄木鳥嗎?
黑尾白腹的啄木鳥驟然下降,背部黑色的羽翼上是雪花的白點,冠部有一點獨特的紅,它毛茸茸的就像一個線團,或者是雪中傲然綻放的一枝寒梅。
所有人都對這只罕見的絨啄木鳥心生喜愛,夏彌更是高興得一蹦三尺高,眼睛里隱約能看到一個粉紅色的愛心,不斷地向它招手。
只不過這個可愛的小家伙忽視了獅心會小美女,輕盈地落在陸離的頭頂,纖細的小爪子在整齊的頭發上踩來踩去,一點也不怕人。
“下來,別胡鬧。”陸離伸出手,對它說。
這種可愛的小家伙是碳基生物都會喜歡,但陸離故意板著一張臉是它降落的地方不對。萬一這個小家伙鬧肚子,他可就出了丑了。要是落在手里可就沒有顧忌,隨時都能把它攆走。
啄木鳥似乎聽懂了陸離的訓斥,它張開羽翼,慢慢地落在平攤的手掌上。小家伙一點也不怕人,歪著頭用黑寶石般的眼睛與陸離對視,還小心翼翼地用喙啄他的指腹,癢癢的,像小雞啄米一樣。
“好可愛……”路明非這個大小伙子也一臉羨慕地說。
至于那兩位本地專員則用見鬼一樣的目光看著他。
“怎么了,這只鳥有什么名堂嗎?”陸離問,他用另一只手的指腹輕輕掠過啄木鳥的背羽,無法形容的柔順與舒適。
“鳥是這座小島的圖騰,島民與印加人一樣,認為鳥是距離太陽最近的生物,也是太陽的侍者。而這只鳥我沒記錯的話,是今年二月份選出來的‘國王’,平常在島上根本見不到,它生活在那里。”
保加利亞向西北方向指去,距離海岸線兩公里隱約能看到一個小島,與幾百平方公里的復活節島相比,那里不過一粒塵埃。上面是真真正正的人跡罕至,只有動物,而這只罕見的絨啄木鳥就是上面的國王。
“這算什么?國王都過來朝拜陸老師?”路明非羨慕得緊,“我只聽說百鳥朝鳳,莫非陸老師你是一只鳳凰?”
“呔,妖孽,還不快快現出原形!”后一句是他在心里說的,畢竟嘴上過著孫行者斬妖除魔的癮就夠了,真說出來恐怕金箍棒就要落在自己的頭上了。
“你給我對著教科書道歉!哪怕是《物種起源》(混血種版),也沒說明世界上存在鳳凰這種生物。”陸離瞪了他一眼,“這只鳥親近我,是因為龍族血統吧?”
當然也不排除啄木鳥是真的來捉蟲子的,顧名思義,世界上哪有一只啄木鳥會放棄對世界樹的治療呢?在鳥類的歷史中,這個紀念意義不亞于阿姆斯特朗在月球上走了一小步。
“沒錯,我們曾私下研究過,附近遷徙的鳥類都具有龍族血統,占比甚至能達到a級混血種的層次。”保加利亞苦笑著說,“最好趕緊讓‘國王陛下’離開,不然我怕被當地的島民看見,陸專員你就無法離開復活節島了。”
“為什么?”不只是陸離好奇,路明非也非常好奇。
“每年春天,島內所有的部落都會在最高點舉行比賽,選舉首領‘鳥人’。他們要不借助任何設備爬下三百米陡峭的懸崖,然后游過近兩公里鯊魚出沒的海域,登上‘鳥之國’,拿到‘國王’的第一顆鳥蛋,最后返回交給部落的首領,到那時他將會成為‘神的選民’、‘鳥人’、在部落里和首領平起平坐。”保加利亞聳聳肩,“這是‘國王’賜給當地部落的權利,倘若被這些土著看到‘國王’如此青睞陸專員,必然會讓他舉辦登基儀式,開啟盛大的慶典。”
“這太扯淡了吧?”路明非說,“君權神授我就覺得那一套賊能忽悠人,怎么還有‘君權鳥授’?這是萬惡的封建主義思想啊!”
“聽起來是個宗教習俗,但實際上是因為鳥蛋的特殊。你聽說過龍血結晶的故事吧?”陸離輕輕抬起手臂,用指腹戳了戳小家伙的頭,示意它趕緊飛走。
他的目光隨著黑尾的啄木鳥消失在落日的余暉里,“我要是沒猜錯,鳥蛋最后都會給部落的首領或者勇士吃了,用來強化他們的血統。這是純天然的龍血誘導劑,能讓島上混血種體內的龍血比例增加。”
保加利亞與塔娜瞠目結舌地看著陸離,這位教授果然名不虛傳,一眼就能看出事情的本質。
“所以說,這不是君權神授或者更加離奇的君權鳥授,而是力量,力量決定一切,才是最終的主宰。”
他拉開悍馬的車門,“走吧,上車。”
保加利亞充當司機,路明非也跟著上了同一輛。而楚子航和夏彌則是塔娜駕駛的悍馬乘客,一左一右,引擎發動,轟鳴聲響徹在崎嶇的小路上,偶爾有耕作的島民笑瞇瞇地向他們打招呼。
風在呼嘯,饒是路明非抹了發蠟的頭發也漸漸變形,他用余光看向陸老師,對方則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不是另一輛悍馬,而是更遠方。
“怎么了?”他問。
“我總感覺有人正在看我們。”陸離扭過頭,“估計這次不會一帆風順。”
“哼哼,有我們在,什么宵小都得滾一邊去,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他撥開風衣的內襯,露出沙漠之鷹猙獰的槍身來,明亮,反光中能看到那張蠻不在乎的臉。新生聯誼會訂制的武器,彈匣里除了弗麗嘉子彈,還有黃銅彈頭,足以一槍掀倒河馬。
“也是。”陸離言簡意賅。
路明非默默地看著在夕陽中,側臉冷峻如巖石的導師,心念一動,忽然很想跟他說昨晚的那個夢境。但是他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格陵蘭冰海一行是非去不可的,陸老師心意已決,正如小魔鬼所說,那是既定的命運。
“怎么了?”陸離敏銳地察覺到學生的臉色不太好。
“啊……沒什么。”路明非決定先揭過這個話題,勉強一笑,“我在想,當地部落用龍血制品提升血統的濃度,這不是違反《亞伯拉罕血統契約》嗎?校規也是禁止的,為什么放任不管,甚至還默許了這件事。”
“很簡單的一件事,《亞伯拉罕血統契約》是約束秘黨的準則,并不是全世界范圍內通用。何況復活節島千里茫茫無人煙,當地部落血統提升也在安全的范圍內,絕對不會流傳到現代社會。”
陸離用嘴努了努前方的座椅,保加利亞正在悠閑地哼著歌,單手握著方向盤。
“要不然卡塞爾學院開設那么多分部干什么?就是為了監視和維持這些原始部落的穩定。這個村子只有幾千人,秘黨總不能把他們殺滅種了吧?”
“原來如此。”路明非恍然大悟。
“要到了。”就在師生間的問答結束沒多久,正在開車的保加利亞忽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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