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隆島之外,青色的極光更加盛大,神之裙擺仿佛舞曲到高潮,被撐開最大的弧度。電離風暴正在擴散,轉瞬間逼近yamal號。
yamal號上。
時間是晚上18:49分,已經是作息表的晚飯時間。
雖然在北極圈內沒有絕對的晝夜之分,更何況是在執行任務的破冰船,不過沒有特殊情況,還是會按照作息表來規劃。眼下廚師們推著餐車從廚房離開,帶著美味的佳肴向各個艙室發放食物。
“李嘉圖專員……”穿著工作服的廚師瞇起眼睛對著路明非打招呼。
“晚上好。”路明非笑著回應。
晚飯時間是輪班制,他現在恰好把工作交給副手,準備上個廁所之后在甲板上透口氣——雖然外面冰天雪地,但總比在船艙里待著要好,尤其是在壓抑的心情下。
他聽說長時間在海上航行的水手會患上某種疾病,他估計現在自己就快要得了。尤其是利維坦遲遲沒有蹤跡,yamal號停泊在原地,無聊簡直能讓人發瘋。
“你這是……”廚師推著餐車,停下了。
這里的走廊稍稍狹窄,不知道是從什么通道更改的,尤其是餐車巨大裝著一個艙室的晚餐,讓路明非不得不側著身子。
可今天路明非不僅側著身子,左手竟然還戴上了一副手銬!不過這雙銀手鐲的另一頭沒有束縛右手,而是綁在一個與他肩膀齊平的箱子上,不知道里面裝了什么玩意,不過根據空間來推測,就是一個人都能裝進去。
“秘密啦!”路明非用輕快的語氣說出三個字。
廚師立刻諱莫如深,以這位s級專員的能力,守護什么機密不是什么難事。以他的血統還是不知為妙,畢竟來到這艘船上的人都熟知《卡塞爾學院行為規范》。
“那您先忙,我先去送飯了。”矮胖的廚師用了敬語,以s級的水準還要用這種方式來守護秘密,絕對是驚天動地的。
何況在午餐時他沒有看到,那說明是陸離教授走后留給他的學生的。出自這位教授之手,說里面藏著毀滅世界的武器都相信,面對那位教授不用敬語就是對他煉金術水平的侮辱。
“再見。”路明非道別,目送他離開,嘴上卻嘆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廚師心里的念頭,否則絕對會表示贊同。不過準確的來說,這箱子不是陸老師讓他代為保管的,而是夏彌。
在臨出發前夏彌把這個箱子交給了路明非,并讓他代為保存。沒有選擇攜帶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因為拎著它會分心,又不能吞噬。萬一落在奧丁的手里,豈不是白白資助敵人?所以只能擱在船上,讓信得過的人來保管。
“師妹你真是給我送了一個大麻煩啊……”s級搖頭苦笑著。
他已經知道箱子里面鎖著的是何等寶貝了——青銅與火之王的龍骨十字,足以引發一場戰爭的珍貴物品。
人與箱在長長的走廊中并駕齊驅,此刻路明非的腳步聲完全被滾輪與軸承替代——當年他還嘲笑過施耐德教授,結果風水輪流轉,他也變成這樣了,不僅讓人感嘆一聲天道好輪回。
吸引人的眼球是一方面,不過僅限于此。
大多數人都不會問箱子的來歷,極少數人聽到這是重要物品也放下了興趣,船上只有一個不是自己人。不過在路明非看來,雪的那個小身板他一個能打十個,不足為患。
此時路明非正好經過醫療艙,正好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兼室友芬格爾帶上門,他也沒有用餐,手里還拿著一張海報。
“廢柴師兄,你拿著那個玩意干什么?”
聽說被救回來的幾位專員里有一位是這廝的女朋友,反正在船上芬格爾的任務已經完成,一直在里面泡著也沒人說什么,畢竟探病詢問親屬是人之常情。
可路明非想要吐槽的點就在這里,人家去探病拿著的不是鮮花就是果籃,你拿著一張電影海報干什么?而且這海報他還有點眼熟,好像是雪茄室墻上掛著的那一張,怎么被你偷偷摸摸撕下來了?
“哦,這是eva最喜歡的電影,我尋思帶著這東西能讓她睹物思人從而快速恢復記憶,結果失敗了。”芬格爾把那張泛黃的海報捏在手里,一臉無奈地說。
“師兄師姐們的狀態怎么樣了?”路明非顯得無聊,兩人在走廊上并肩,隨意地聊著。
芬格爾長嘆一口氣,目光在路明非的那對手銬上停留了一瞬,慢悠悠地說:
“經過陸老師的治療后,只能說不太糟糕。現在還處于精神迷茫的狀態,估計還得十天八天才能恢復意識。”
“植物人么?”路明非脫口而出。
芬格爾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雖然是這個狀態沒猜錯,但從你的嘴里說出來為什么這樣奇怪呢?”
路明非傻傻一笑,也覺得那個比喻不太恰當。他為了轉移話題,眼睛賊溜溜地轉,最后落在芬格爾的掌心。
“師兄,你把海報疊起來放在兜里不就得了?干嘛這樣拿著,不累嗎?”
“我倒是想,不過這張海報是1942年的原版,現在都算是一件收藏品了。這是學院的財產,我只是借出來用用,要是折損了施耐德教授不得殺了我?”
路明非尤為不解:“和施耐德教授有什么關系?”
路明非倒是不覺得執行部的負責人能干出這么沒品味的事情,不過這樣被芬格爾一提,他更加好奇了。
“什么影片?你和師姐還有施耐德教授都喜歡看?”
“《北非諜影》。”芬格爾準確的說出影片的名字,“在你們國家的翻譯是《卡薩布蘭卡》。”
“什么劇情?”路明非聽著前一個翻譯像是諜戰片,后面的翻譯完全就不明所以了。
“主人公叫里克,是個考驗人性的片子……”芬格爾將這個故事娓娓道來。
故事的內容很簡單,甚至有點狗血——故事的背景是二戰期間,地點是卡薩布蘭卡這個歐洲逃亡美國的必經之地,人物是商人里克、反斗士維克多和他的妻子伊爾莎。
維克多和伊爾莎正在躲避黨衛軍的追捕,他們躲藏到商人里克開設的夜總會,準備尋找通行證前往美國避難。商人里克恰好擁有兩張通行證,而且伊爾莎還是當年他的女朋友,因為一場誤會而分開。
后來誤會消除,兩人仍舊深深相愛,里克手里兩張關鍵的通行證究竟如何使用就成了關鍵……
“我靠,這么狗血的故事?”路明非嘟囔著,“這種套路我見多了,是不是伊爾莎和維克多雙雙奔赴美國,最后里克死了?”
“差不多,里克最終在機場擊斃了追逐他們的德軍上校,目送他的愛人與情敵離開。”芬格爾一股腦說完了結局,然后才后知后覺地‘呀’了一聲,“師弟你看過這部老電影?”
“沒吃過豬肉我還沒見過豬跑么?近些年的言情劇一直都這么拍。”路明非沒了興致。
“可這部電影的上映時間是1942年,和言情劇根本不是一回事,這部影片還獲得過奧斯卡呢!”芬格爾振振有詞,“主要講述的是人性的抉擇與掙扎,以及信任與背叛的沖突,可比那些電視劇好看多了,我建議你看一看。”
路明非擺擺手,他不喜歡這類的影片。
人性經不住考驗,假如他是艾爾莎,會選擇和維克多去美國,還是和里克留在卡薩布蘭卡?
他也不知道。
換句話說,他的身邊出現了‘艾爾莎’呢?那個人究竟是選擇背叛‘維克多’,還是忠于‘維克多’?
兩人肩并著肩走著,各懷心事,全部沉默著,直至走廊的盡頭。
走廊的盡頭是一個雙向出口,向左是甲板,向右則是通往重要的艙室,屬于機密艙區域。那里幾乎沒有什么人,需要擁有非常高的權限才能進入。
“那是……阿巴斯?”路明非忽然抬起頭,用肩膀撞了撞芬格爾。
沉思的芬格爾驚醒,一眼就看清了被譽為‘薔薇中的猛虎’的阿巴斯,他板著一張臉快速疾馳,身上帶著甲板上的寒氣,是生人勿進的面孔。雪也不在他的身邊,他獨自一人走向通道的右側。
“我記得這不是前往輪機艙的路?”
這艘破冰船上總共有大大小小幾百個艙室,錯綜復雜簡直如同迷宮。唯一一幅地圖就掛在船長施耐德的房間,不過這些王牌專員們也將大致的路線記下了七七八八。
“這個時間點不吃飯……也不在輪機艙待著,他跑到那里去干什么?”路明非喃喃自語。
不妙的念頭涌上廢柴兄弟的心頭,他們的目光都充滿了懷疑,在這個風聲鶴唳的時刻他們都有些敏感。
“要不要問問施耐德教授,看看是不是他下達了什么指示?”芬格爾點開通訊頻道,可里面只有電流聲,這讓兩人更加面面相覷。
“通訊……中斷了!”兩人在對方的瞳孔里面都看到了震驚。
幾乎是同時,廣播里傳來諾瑪的聲音:“各位專員,由于阿瓦隆島的電離領域擴大,目前干擾到部分通訊功能,目前正在全力搶修。請所有人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如無允許不能隨意走動。”
“該死!”芬格爾猛拍大腿。
路明非同樣心情沉重,yamal號的停泊范圍正好位于電離領域外。可現在這個領域卻莫名擴大了,那座島嶼上發生了什么?
“我去跟著阿巴斯,你去詢問施耐德教授。要是出了什么問題,你立馬通過定位裝置去找我!”
不僅是這一層,整艘yamal號都處于一種焦躁狀態,四下都是腳步聲,專員們正在迅速的集結。但在路明非的耳朵里,只有阿巴斯的腳步聲是不緊不慢的,似乎帶著某種目的性。
“不行!”芬格爾一把拉住了奔跑的路明非,“你沒有攻擊性的言靈,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無法抵抗!”
這是個危險的決定,阿卡杜拉·阿巴斯最好是沒有什么問題的,否則單獨去底艙附近的那個人會陷入危險之中。
“別婆婆媽媽的!”路明非抻著嗓子大吼,“我有‘不要死’,你的‘青銅御座’被擊穿后還能活下來嗎?師姐還在等你,沒有人比我更適合這項工作了!”
阿卡杜拉·阿巴斯的言靈是高危的‘因陀羅’,他全力催動時猶如雷神降世。青銅御座隸屬于‘青銅系’,本質是金屬元素,同時也是非常好的導體。在言靈學上,因陀羅正好克制青銅御座。
“而且,說不定只是烏龍呢。”到最后路明非放緩了聲音,輕輕一笑。
“我會盡快去找你的!廢柴師弟,要小心,千萬別死了!”芬格爾緊咬牙關,下唇都快出血了。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分析,路明非的選擇都是正確的。他也不猶豫,腳下生風,轉眼就跑向相反的方向。
“希望這只是一個誤會……”他在心里呢喃。
全速前進的芬格爾甚至撞飛了好幾個人,那些緊急集合的專員們躺在地上揉著胸口,痛苦不亞于被炮彈擊中了。可是他們的埋怨甚至沒有說出口,那個青色的身影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咚咚咚——
船長室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芬格爾的拳頭猶如鐵錘,如果不收力毫無疑問會被鑿出一個大坑。
“請進。”
敲了三下門之后,芬格爾終于聽到了沙啞的聲音,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撞開門,闖入船長室。
施耐德此時正在桌前整理文件,他皺著眉,背后的投影上顯示著諾瑪修復通訊系統的進度條。旁邊就是乖巧的雪,她正在享用晚餐,還不忘把雞骨頭丟給那群圍著自己轉來轉去的雪橇犬。
芬格爾愣了一下,這見鬼的cp感是怎么回事?
“芬格爾?你有什么事?”施耐德冷冷地皺著眉頭。
“阿巴斯!你命令阿巴斯去底艙附近執行任務了嗎?”他氣也喘不勻,火急火燎地說。
“沒有,他剛才還在這里,吃完晚餐后說要去甲板吹口氣……”施耐德猛然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中蕩開一抹光,“他有什么異常的舉動?”
“他去機密艙附近了,路明非正在跟蹤他,需要支援!”芬格爾頭也不回地跑了,肌肉如流水般滾動,轉眼間魁梧的身軀陡然高大三分,在言靈·青銅御座的加持下,他能獲得更加強大的爆發力。
“廢柴師弟,一定要等我!”與此同時,全船也響起了諾瑪的語音播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