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到莫斯科之后，是要去找亞歷山大·布寧嗎？”楚子航問。
此時距離那場早餐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胃中還殘留著羅宋湯的暖意，伏爾加河上黑天鵝起落，已經能看到莫斯科的輪廓。
勞斯萊斯轎車內共計五人，已經滿員。
“找他干什么？”路明非攤開手中的紙條，輕輕點了點上面的坐標，“有了坐標，我們直接飛過去就可以，干嘛還要再搭一個人情？”
“哪有這么容易？黑天鵝港又不是可以隨意進出的旅游景點。”陸離點開手機里面的衛星地圖，輸入坐標，不出意料的查無此果。
“我的意思是……您一路開著言靈·催眠，讓我們大搖大擺地飛進去不就得了？”
路明非連忙回復，有人形的外掛在身邊，再去找那個叫什么亞歷山大的人不是多此一舉嗎？
“是個可行的辦法，不過我需要一些確切的情報，比如沿途的布防……”陸離繼續查閱周圍的路線。
位于副駕駛上面的蘇恩曦也把平板電腦支在膝蓋上，她的動作尤為干練，看著她的背影難免會想到一個人，那種既視感對路明非來說越來越重……他是不是在哪見過這位羅曼諾夫家族的首席秘書兼任司機？
“恐怕不行。”蘇恩曦立刻抬起頭，否決了這個答案。
“從我剛剛查閱到的情報來看，那個坐標是軍事禁區，任何沒有經過特殊許可的飛機進入附近的領空，都會被導彈摧毀。”
“軍事禁區，這倒是一個麻煩事……”陸離摩挲著下巴。
雖說被煉金加持的飛機可以抵御炮火的轟炸，但頂著重重的炮火飛到黑天鵝港無疑會引起軍方的高度重視，很容易造成全球性的危害，要是被國防部誤認為是美國新研制的最新戰斗機就麻煩了，說不定還會引起戰爭。
“而且……”蘇恩曦又說，“我從國防部近期的行動計劃來看，有往西伯利亞試射rs28洲際導彈的計劃，它們要摧毀西伯利亞老舊軍事設施，黑天鵝港就是其中一個。”
“rs28洲際導彈？”路明非驚呼，“我記得那是核彈頭！教授您能頂得住核爆炸嗎？”
“沒試過，但問題不大。”陸離聳聳肩，“可我們不能頂著核爆炸飛到黑天鵝港去，那樣全世界都會認為我們是外星人。”
路明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雖然金剛狼能扛住核爆炸，但當年的原子彈當量和現在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何況黑天鵝港可沒有堅不可摧如陸離教授或者金剛狼。
“時間呢？”陸離問。
“時間倒是來得及，行動書標明28天之后才會執行清除計劃。”蘇恩曦熄滅平板電腦，倚在舒適的座椅上扣指甲。
“等等，你為什么知道國防部的機密計劃？”路明非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羅曼諾夫家族的能量有這么大嗎？何況說出這個消息的不是‘皇女’零，只是一個司機。
這個家伙就差把‘我不對勁’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現在不是追究情報來源的時間，那我們就找這個亞歷山大·布寧的人談談吧，既然瓦圖京大將把這個名字告訴了我們，說明他一定帶我們去。”
陸離將手機遞給前排的零，上面標注好了能找到亞歷山大·布寧的路線。
五個小時以后。
火車站高大的穹頂下緩步走來一群西裝革履的人，他們各自拖著自己的行李箱，進入月臺檢票。
檢票員就跟沒吃飯一樣，或者說他根本就是個擺設，可有可無。畢竟這個車站建于莫斯科邊緣是個隱秘的設施，除了新來的幾位乘客，空蕩蕩的大廳幾乎看不到任何人。
“去把我的車廂拉出來。”戴著一頂黑貂毛的帽子看起來像個皮貨商的中年人說。
隨著這聲命令的還有一把厚厚的鈔票，看到鈔票的檢票員眼睛立刻都亮了，態度也不像是釋放了言靈·冬（減慢自身的新陳代謝速度進入類似冬眠的狀態），對著這群乘客，尤其是掏出一大把鈔票的乘客點頭哈腰。
撒錢的人就是亞歷山大·布寧，莫斯科有名的軍火販之一，據說有錢他在這里什么都能買到，包括被各國嚴令禁止的核原料。雖然這件事只是傳聞，但不可否認亞歷山大·布寧在黑白兩道通吃的能力。
可今天這個混得不錯的軍火商罕見的吃癟了——在一個小時之前，他本來在家里吃著火鍋唱著歌，忽然被一群悍匪劫持了，家里雇傭的特戰隊、重火器甚至連那輛坦克都出動了，無法傷到這群人分毫。
亞歷山大·布寧以為自己遭到了報應，經由他手里賣出去的軍火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這種人注定是要下地獄的，不是上帝派來的天使降下神罰，那就是撒旦在地獄里缺軍火了，讓他下去與惡魔們繼續做交易。
不過天使也好魔鬼也罷，這群人并沒有要亞歷山大·布寧的小命，只是讓他帶著前往去某個軍事禁區，那里即將遭遇一場核爆，只有這趟列車才能抵達終點。
“有錢真的能使鬼推磨啊……”路明非在等待的間隙，目睹這一幕忍不住喃喃自語。
隨著亞歷山大·布寧的命令，竟然真的有一節黑色的古樸車廂被拉到鐵軌的支線上，被掛靠在最后，汽笛轟鳴中等待旅客的進入。
“這邊請。”亞歷山大·布寧邀請幾人上車。
上了車之后哪怕是陸離也微微吃了一驚，內飾的裝修極盡奢華，簡直就是國家元首出行才有的派頭，布寧顯然是個張狂且肆無忌憚的人。
“陸先生，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們。”布寧拘謹不安地搓動被凍紅了的雙手，于一張蓋著白色桌布的胡桃木長桌前發問。
“那種能讓眼睛變成金色的武器，是從哪里購買的？我想成為俄羅斯地區的經銷商！”
“武器？”陸離一怔，下一瞬反應過來，“這是非賣品。”
在入侵亞歷山大·布寧的行宮，他們全部點亮了黃金瞳，那些被龍血威懾的普通人連開槍的勇氣都沒有，他們長驅直入。
“我是認真的。”布寧說，“世界上沒有用金錢買不到的東西，如果有那就是價碼不夠。那種看不見的力場護盾一定是美軍最新研發的武器吧？我在美國也有人脈，你們不用擔心被問責……”
路明非差點笑出聲，抱歉，這是天賦，用多少錢也買不到。
但是繼續聽下去他由衷地亞歷山大·布寧厭煩，這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奉行的世界觀雖然直白，但是令人不齒。哪有這么簡單的事情？錢買不到的東西多了，比如感情。
他路明非雖然身經百戰歷盡滄桑，但內心還是一個少年，至死不變。
“那布寧先生，生命可以用錢賣到嗎？”陸離的神色也不悅了，“你出多少價碼，能讓死人復活？”
亞歷山大·布寧訕訕地一撓頭，“雖然不能讓死人復活，但能讓活人去死。真的不考慮售賣這種武器嗎？”
“這種無聊的試探到此為止吧，亞歷山大·布寧先生。”陸離稱呼了他的全名，“你只需要帶我們去那個港口，別的不需要操勞。必要的時候我們會幫你一把，作為車票的報酬，僅此為止。”
“好。”亞歷山大·布寧是個識相的人，他隱隱注意到陸離要發怒，立刻結束了這個話題，回到了自己的車廂。
車廂開始震動，這是啟動的前兆，忽然窗外的風景開始倒流，在刺耳的汽笛中，專列緩緩離開莫斯科。
等到布寧走后，這節看起來是會議室的車廂只有陸離幾個人眺望窗外的風景。路明非就在年輕教授的對面，忍不住問：
“教授，你剛才說布寧在試探我們，是什么意思？莫非他是個混血種？故意裝糊涂？”
“是不是混血種我不知道，但顯然他知道關于黑天鵝港的部分內情。”陸離給自己倒了一杯開水，“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他不怕我們。”
“軍火商的城府比較深？”路明非試探性地問。
他也覺得亞歷山大·布寧有些奇怪，面對他們展現出的‘神跡’，他似乎有恃無恐。邵一峰那種才是正常的應對措施，當然紈绔子弟和軍火商的心理素質也不能相提并論，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他們這伙‘劫匪’完成目的后撕票。
“擁有這種城府，或者說擁有這種氣質，需要一定的底牌。軍火商的底牌是什么？政要？火力？金錢？”陸離緩緩說，“亞歷山大·布寧都看到了，這些他信賴的東西對我們都是無用的，但他還是有與虎謀皮的底氣，這說明什么？”
路明非迅速進入了在卡塞爾學院上《戰略分析課》的精神狀態，當然不是他一年級、二年級的敗狗狀態，而是三年級的學生會主席狀態。
“這說明……他有底牌可以抗衡我們！”這是最合適的分析，但路明非又皺著眉頭，“不對啊，是不是亞歷山大·布寧坐井觀天，這世界上有什么能抵抗得了教授您？”
這是由衷的稱贊，倒也算不上拍馬屁，只不過陸離沒什么欣喜，他早就被稱贊得麻木了。
“灰之王洛基還在這個世界上好好的活著呢。”陸離說，“他算得上一個難纏的對手，也是一切的幕后黑手。”
“您的意思是……亞歷山大·布寧……”路明非忽然把聲音壓得極低，“他是‘太子’的人？這推測也太草率了吧？”
都說小心求證，大膽假設。但陸離教授的假設貌似也太大膽了一點。
“一點也不草率，你知道我為什么沒有讀取亞歷山大·布寧的記憶嗎？”
“是怕他干的那些骯臟事污染了您的眼睛？”
陸離搖搖頭，揭曉了謎題：“他的腦海里存在一個精神術式，被銘刻的時間不久，差不多二十天左右。強行破除會讓他的大腦變成一坨漿糊，我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構思破除的辦法。”
“二十天左右……”路明非沉吟片刻，猛然抬頭，“這不正是您來到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嗎？太巧了吧！”
“不是巧合，而是某種必然。”陸離說，“據我所知，在龍類中擁有這么高精神煉金術造詣的，除了白王，只有灰之王洛基。幾乎可以斷定他就是那些所謂的‘世界的暗面’一份子，看樣子還是掌握了一部分的核心機密，否則絕對不至于他們動用如此的精力。說不定，這場旅行的終點就是他們給我們準備的死亡之地。”
路明非咧咧嘴……世界的暗面，聽起來好威風啊，多半是龍類搞鬼，他和陸離教授加起來，什么牛鬼蛇神都要退散，這幫家伙吹牛皮也不怕閃了舌頭？
“像亞歷山大·布寧這種軍火商，都是龍類埋藏在人類世界的奸細嗎？”一直默默關注窗外莫斯科景色的楚子航，忽然用軟萌的聲音問。
“也不能這么絕對。”路明非覺得有必要給師兄上一課了，“這種軍火商都是為了錢與權，當然也不排除有人勾結龍類。等等……”
他忽然大吃一驚，驚恐地瞪大眼睛。
“看來你也想到了。”陸離似乎與他心有靈犀，“事實上有一部分這種掌握了大量權利與財富的軍火商，暗中都有龍類的支持。在如今這個世界，龍類大多以人類的面貌活動，他們在上流社會活動，甚至建立了商業帝國，掌握著數不清的金錢，他們可以引發金融危機，可以用這筆錢購買基地從事科學研究，說不定還用了屬于龍類的核武器……”
這些內容越聽越心驚，但卻是真實存在的，亞歷山大·布寧就是最好的例子。
仔細想想，龍族的長老會稱為世界的暗面也沒有錯。
“所以我們現在需要對亞歷山大·布寧懷柔，起碼等到我破譯了他腦海中那座煉金矩陣才能發難。就算他是個小人物，跟著他也能見到大人物。”陸離向遠處的車廂門看了一眼，“不過也是蠻期待的一件事，世界的暗面即將要對我們揭曉了。”
“這種排查工作應該很困難吧？”路明非苦笑一聲。
“難是難了一點，但報酬也是豐厚的，我回去之后就能把那群藏在暗中的家伙一網打盡了，你們這個世界也能與龍族的戰斗畫上休止符。”陸離忽然大力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再說，不是有你幫我進行篩查和整理工作嗎？”
“啊？好吧……拯救全人類，這種工作我還是愿意奉獻綿薄之力的。”路明非只好點頭應允。
整理文件什么最枯燥無味了，讓他忍不住懷念剛當上學生會主席的那段日子，什么裝備部、執行部……學院的各種部門幾乎都是圍著他轉，整理這些情報就是一句話的事。
“我們要是現在還能得到學院的幫助就好了。”千言萬語，最后化作一句嘆息。
“學院應該正在操心北冰洋上面的利維坦吧？”陸離頭也不抬。
“那您那條時間線的學院這會干什么呢？”漫長的等待總是無聊的，路明非隨意地問。
“如果時間流速一致的話，學院應該放假了。更具體一點，恐怕就要問老天了。”陸離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