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將軍,那得勝堡的慕容沖,不知將軍有沒有見到?”
慕容沖這廝,誰看了都要頭疼,但毫無疑問的是,目前來看,他還算是個人物,足以左右襄陽城的戰局。
謝玄頷首:“當然見到了。”
老謝這是什么眼神?
王謐抬眸,忽然發覺,謝玄正在用那種一言難盡的眼神在看著他。
“王秘書不費吹灰之力便把那慕容沖整治的服服帖帖,果然是好手段。”
這話說的,好像王謐是什么反派人物似的。
還是見不得人家好啊!
“這里面還是有個誤會的,不知慕容沖有沒有和將軍講明,當時我們預備刀斧手也是因為一開始準備去得勝堡的是大將軍符睿。”
“那符睿與堡主劉方,原本交情不錯,時常到得勝堡拜訪,只因的符睿現在是得勝堡的第一號大將,我就想著若是能手刃了符睿,再下襄陽城,或許是出其不意的一招,誰知,萬事俱備,來的卻不是符睿,而是慕容沖,這計劃也就亂了套。”
“好在,慕容沖也不算是一點用處都沒有,他帶來了慕容垂想要合作的心意,而且,這件事我已經向慕容垂驗證過了,確實是慕容垂的真實意思。”
“中間竟還有這樣的曲折。”
謝玄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在得勝堡,他與慕容沖也不過是匆匆一見,并沒有深入的交談,當時也沒有那個時間。
那慕容沖只知道一味的訴苦套近乎,卻根本就沒有把事情的原委都講明。
若是為了對付符睿,王謐的那些果決的手段,倒也還算合理。這幾日謝玄一直沒有和王謐細談,大致也是受了慕容沖的部分影響。
那慕容沖雖然在得勝堡的控制之下,身邊也有堡主劉方看守,可是,眾人的看守,卻并沒有能阻礙慕容沖發揮演技。
居然還把王謐給算計了一通,在他的嘴里,王謐儼然成了一個不講情面,殺人不眨眼的狂魔,端的是不擇手段。
雖然慕容沖是異族首領,可是他生的面如冠玉,儀表堂堂,可以說,誰見了這副皮囊,第一印象都不會差。
謝玄本就對王謐有些看法,又擔心他年少輕縱不知深淺,于是慕容沖的三言兩語便迅速被他接收良好。
聽了王謐的話,那許多根本圓不上的細節,終于可以對上了。
“謝將軍,慕容垂表示,等到兩軍相持,機會合適的時候,鮮卑軍團會打開城門響應。”
鬼知道慕容沖那小子和謝玄究竟講了多少,為表真心,王謐還是將慕容垂的計劃原原本本的復述了一遍。
謝玄頷首:“這件事,那小子倒是說了。”
“慕容垂的計策,你怎么看?”
此問一出,便表明謝玄是想認真談話了,王謐亦傾身,擺出了端正的模樣。
“屬下認為有七八成的可信性。”
“這么有把握?”謝玄有些驚訝。
謝玄也沒有見識到那襄陽城外慕容垂和劉裕的表演性單挑,自然不能體會到那種微妙的配合感。
“確實如此,城中的鮮卑軍團也是苦氐秦久矣,這一次,他們與我軍合作,與其說是幫襯我們,實際上更是為了他們自己。”
“據我推斷,作為鮮卑部族里面碩果僅存的一員猛將,當家人,慕容垂應該想帶著這一伙鮮卑士兵脫離氐秦,返回祖地。”
不得了!
慕容垂都還沒有說出口的秘密,他王謐這邊就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慕容垂若是聽了,必定會以為又是慕容沖那個大嘴巴給胡亂說出去的。
“這些都是慕容沖告訴你的?你怎能猜的這樣準確?”
由不得謝玄懷疑,王謐的推測實在是太過大膽,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慕容一族與氐秦有冤仇,這一點老夫倒是了解,但是要說慕容垂現在就想帶著族人出奔,還是從襄陽這樣的地方,老夫實在是不能相信。”
“這里的鮮卑軍團總共不過是五千人,而在長安,至少還有幾萬的鮮卑人等著慕容垂去解救。”
“如果他從襄陽出奔,過不了多久就會被苻堅發現,到時候,長安城的鮮卑人可怎么辦?”
“老夫絕不認為慕容垂是這等輕縱妄為之人,會置眾多的同族不顧,這實在不合情理。”
應該說,謝玄所說不無道理,但是,他忽略了最大的一個因素。
“可是,謝將軍,慕容垂的顧慮確實多,但是他的機會更少啊!”
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這個擅長紙上談兵的小子,居然真的有些干貨?
“仔細說來聽聽。”
嘖嘖……
老頭子,有興趣了吧。
“將軍有所不知,自從慕容垂他們來到長安之后,就被苻堅看管的很嚴。這一晃,就過了十幾年。”
“對于慕容垂來說,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已經年近半百,早些年,他還年輕的時候,燕國破滅,整個部族都淪為俘虜根本就沒有重新振作的可能。于是他便一直蟄伏,等待時機。”
“誰知,這一等,就等了十幾年,苻堅雖然號稱仰慕慕容垂,十分看重,但實際上,慕容垂能夠走出長安的機會并不多。”
“既然沒有機會逃出長安,又談何復國大業?”
“長安淪為氐秦的都城已經有幾十年,防守嚴密實力強大,眼線廣布,對于慕容垂來說,從長安城內部來搞事的可能性并不大,或者說,在沒有大的變動之前,這種可能性簡直是微乎其微。”
“所以,慕容垂便把視線放到了長安城外。而這一次,因為苻堅大軍壓境,傾巢出動,意欲侵占晉土。”
“所以在氐秦大軍幾乎全都出動的這種情況下,苻堅才想到,一定要把慕容垂這個隱患支出長安。”
“你是說,苻堅是故意把慕容垂放出長安城的,就因為想要大舉進攻大晉?”謝玄撫須沉思,他一開始還真的沒有想到這種可能性。
“正是如此。”
“將軍想想看,氐秦大舉入侵,精兵強將都派到了南方,那長安城里不就空虛了嗎?”
“到時候,鮮卑士兵若是聯合其他異族在長安城里鬧事,不是很容易的事嗎?”
“可任何事端要想鬧起來,還要鬧大,那就必須要有一個精明的統領,很顯然,鮮卑軍團之中,慕容垂就是這樣的人。”
“以他的能力,足以號令整個鮮卑軍團,所以苻堅絕對不會把這個禍根留在長安城,不會有機會讓他攪動風云。”
王謐說的頭頭是道,謝玄也覺得有道理,可還是覺得,王謐的說法有幾分懸浮。
這件事的背后,真的有這么復雜嗎?
“可是,長安城不是還有苻堅鎮守嗎?”
“苻堅此人雖生性殘暴,但是帶兵能力絕對是上乘,有他壓陣,慕容垂絕對翻不起大浪來。”
王謐眼前一亮,十分欣喜。
老謝你可以啊!
居然想到這一層了,看來可以稍加引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