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斯思來想去,反正都已經投降了,是體面的投降還是狼狽的投降,其實有很大的差別嗎?
沒有啊!
只要不能在戰場上獲勝,對于戰士來講,再做任何補救都是沒有作用的。
“罷了!”
“晉軍的要求,我們都同意!”
“就子時開城吧!”斛斯咬了咬牙,終于下定了決心。
王謐欣然點點頭,這就對了嘛,早這樣不是更好,白白耽誤這么多時間。
“太好了!”
“我們干了這一杯!”
王謐舉起了酒碗,終于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
劉裕他們有樣學樣,也跟著把酒碗舉起來,斛斯早就被晉軍的各種招數逼迫的頭腦一片混亂。
看到兄弟們端起酒盞,好半天都沒明白是什么意思。
慌慌張張的端了起來,手也哆嗦,那碗里的酒液,這邊灑一點,那邊又落一點。
怯懦的樣子,真是讓人看不下去。
“干……干杯。”
好不容易,斛斯才擠出了這句話,卻在眾人正要把酒言歡,確定合作關系的時候,某人卻坐不住了。
“就這樣算了?”
“不知,晉軍打算如何處置我們鮮卑人?”打破這種美好情致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肩負重要使命的鮮卑小將楊修。
一直以來,楊修都保持著沉默,不是他不想說話,也不是他對這次荒謬的談判沒有意見。
只是因為剛才的那些你來我往,完全和鮮卑人沒有一點關系,他也就懶得插手。
可是,楊修越聽越不對勁,氐秦和晉人雖然時有爭吵,但看進程已經越來越靠近妥協了。
而他們爭論的話題,居然和鮮卑人沒有一點關系!
看來,慕容將軍說的果然沒錯,這次談判,鮮卑人確實不能缺席!
舉杯各位還沒來得及碰一個杯,就愣在當場。
這是什么聲音?
好像很不和諧啊!
王謐把余光一掃,終于發現了一個人。
一個一直被冷落的人。
原來這里還有個鮮卑人吶,失敬失敬,剛才竟然忘記給他們安排了。
實際上,王謐并不是無意中忽略了楊修,他完全是故意的。
他就想好好的憋一憋這位慕容垂的大弟子,鮮卑代表的性子。
慕容垂這個老狐貍到底是個什么想法,還是要讓他們自己說出來才是。
你看,終于憋不住了吧。
場面一度陷入尷尬,王謐卻一點也不覺得尷尬,還笑嘻嘻的看向楊修:“楊兄弟,不著急。”
“先把酒盞舉起來,我們喝一杯。”
楊修莫名其妙的端起了酒盞,心里疑惑不堪。
有些人的心真是大啊,都什么時候了,他喝得下去嗎?
咚咚咚……
男人和酒搭配在一起,不管過去,也不管未來,只管把眼前的酒吞進肚子里就是了。
一碗酒下肚,楊修抹了抹嘴巴。
直接問道:“說吧!”
“打算怎么安排鮮卑人?”
楊修的視線,牢牢鎖定在王謐的臉上。
他很清楚,這個時候能決定鮮卑人命運的,只有晉人。
城內城外兩重天,城外是晉人的天下,可是城里,照樣還是氐人的天下。
從酉時到子時,也還有好幾個時辰呢。
沒有晉人的干預,在關閉城門的襄陽城里,鮮卑人是要吃虧的!
王謐面露疑色,冥冥中有一種感覺,好像鮮卑人特別希望晉人出來主持公道似的。
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他們已經有計劃了?
“我大晉以禮相待,鮮卑人與氐人不同,你們想怎么辦,不妨說說看。”
輕輕一推,皮球就被扔了回來。
楊修卻眼前一亮,十分高興。
晉人很上道嘛,居然很尊重我們的立場。
“我們想請晉人入城,監督氐人投降。”
他聽到了啥?
楊修話音一落,連一向厚臉皮穩如泰山的王謐也愣了。
“這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實在是不明白。
“你們想讓晉軍什么時候入城?”
襄陽城現在已經是屬于晉人的了,晉軍當然會入城,但是按照剛才的約定,為了讓氐人不要荼毒城內的百姓,晉軍決定給他們一點體面。
讓他們在城里收拾妥當,堂堂正正的走出襄陽城。
原本,王謐確實是想讓氐人哪里來的就回到哪里去的,氐人野蠻不受訓,王謐考慮,將他們編入晉軍的序列,雖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戰斗力,可是,也會給北府兵中增添很多的不穩定因素。
若是來了又叛,幾萬氐人可不是容易對付的。
可是,劉裕的主張,他后來也想明白了。
氐人危險,在襄陽城的氐人危險,可回到長安的氐人就更危險了!
這不是放虎歸山嗎?
可是,把幾萬氐人招進北府兵,劉裕究竟想怎么做?
不會真的要殺要剮吧!
這些原本都是小事,如果現在大晉的版圖有唐時那樣廣大,區區幾萬氐人,完全可以消化的了。
把他們打散,分配到全國就是了,多么容易。
可惜啊!
如今的大晉也只有半壁河山,全國境內的各種正規局,雜牌軍都算起來,估計也不過百萬人吧。
區區百萬人如何能把幾萬氐人都給消化了?
這完全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以,王謐雖然沒有明說,但氐秦軍隊來到晉軍中的處理,就全都交給劉裕了。
“當然是現在就入城!”
“你說什么?”
“你瘋了!”
王謐還沒說話,斛斯就先跳了起來!
一把抓住楊修的衣領,就是一通吼。
“怎么可以讓他們現在就進城!”
“城里的士兵能答應嗎!”
當然不會答應,城里的士兵們現在還眼巴巴的等著他們談判的結果,或許還在奢求不必投降,或者說是可以堂堂正正的回到長安呢!
連投降他們都沒有準備,現在就告訴他們讓他們立刻打開城門,迎接敵軍進城。
還要監督著大家投降,不只是兄弟們無法接受,就是斛斯也不能接受。
“說說你的理由。”王謐發了話。
雖然斛斯很激動,但楊修卻依然故我,還把他扯著衣領的手一把拿開。
只見他端正坐好,王謐等人也提高了警惕。
他會說什么?
總覺得,晉軍幾人今天的戰術或許有些失敗,今日的這一場談判,最能作妖的,根本就不是斛斯。
而是眼前的鮮卑人楊修!
“城里的情況想必晉軍也清楚的很,氐秦士兵好幾萬,然而我鮮卑軍團只有五千余人,如何能抵擋得過。”
“你們要抵擋什么?”
“我們氐人都投降了!”
“還會把你們怎么樣?”
斛斯發出了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