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時刻,王謐一個跳起,就抓住了桓沖的手腕,誰能想到,桓老將軍這次竟是動了真格的,大拳頭力大無窮,手腕上的青筋都繃的緊緊的,王謐一個沒站穩,差點被甩出去。m.sanguwu
“稚遠,你來干什么?”
“讓老夫自己解決這件事!”
解決個鬼啊!
雖然王謐沒有看到前因后果,但是,大致的情況他也了解了,這次原本就是桓老爺子不講道理。
“桓將軍,這位是木將作坊的顏師傅,所有手槍的木托,都是他帶著學徒們制作的。”
“包括你腰上帶著的這把,也是一樣。”
桓沖愣住了,總算是停下了動作。
“我這支,也是他做的?”
“當然,全都是老夫做的,說了你還不相信,這次有王侍郎證明,你總該相信了吧!”
顏師傅的語氣有些緩和,聽到王謐叫老漢是將軍,他也不敢再造次了,當然了,打到這種地步,架子還是不能倒的。
“王侍郎,老朽這里有一個請求,不知能不能答應?”
“想要一支槍,對不對?”
顏師傅登時就樂了。
“對!”
“王侍郎說的一點沒錯!”
“雖說老朽也不是當兵的,可是看到那么多年輕人手里都有槍,老朽也是眼饞的很吶!”
“這么多的槍都是老朽做的,可是老朽卻不能擁有一支,老朽實在是太遺憾了!”
“所以就雕了一支帶花紋的,想要等到王侍郎來將作坊查看的時候,求個恩典。”
看來,老顏早就已經有這個念頭了,基本的準備已經就緒,就等著王謐開口,那還用說,當然是答應了。
不過,桓老爺子這邊的情緒也需要安撫。
他拉住桓沖的肩膀,笑道:“桓老將軍,我帶你到將作坊來,是為了見識新鮮兵器的,手槍你已經有了,就還給顏師傅吧。”
“新鮮兵器?”
“你怎么不早說?”
有了新的,誰還要舊的,桓沖抬手就把纏枝荔枝的木托扔給了老顏,跟著王謐到另一邊的作坊去了。
所謂新鮮的兵器,其實,放在現代也一點不新鮮。
任何發明創造,都要以時代為背景,過于超越時代背景的東西,就算是用上吃奶的力氣,也絕對搞不出來。
比如,你在東晉末年,弄得出來火箭,導彈嗎?
還是航天器?
這些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即便是王謐有超越時代的知識,當他考慮可以制作的兵器的時候,就要立足于現實。
于是,在諸多可以嘗試制作的兵器之中,王謐還是選擇了技術最簡單的,最容易達成的。
“桓老將軍,手槍呢,你已經有了,今天我要做的這個兵器,你就沒見過了,好好看著吧!”
聽說王侍郎又要制作新兵器,將作坊里的師傅們,不管是老人,還是新人,紛紛放下了手里的差事,開始往火藥作坊這邊靠攏。
一時之間,人群越聚越多,里三層外三層的,好像形成了一堵一堵的人墻。
這個火藥作坊就是王謐走后,普超主持下專門建造的,手槍的部件很多,尚需幾個部門分工合作。
經過王謐親自傳授,火藥作坊里的學徒們已經可以熟練的制作火藥了,從配料到制作,一點不差。
王謐看著他們熟練的將火藥制作完畢,滿意的點點頭。
“要是有晉州來的硫磺,就更好了。”
按照歷史記載,今天的山西臨汾附近,古時候稱之為晉州,此地出產的硫磺色澤純凈,爆炸力更強,實屬硫磺中的上品。
可惜了!
他們才剛剛取下了南陽,也就是河南一帶的南邊,連洛陽的門檻還沒有摸到,至于山西地界的晉州,當真是做夢才能到達的地方。
罷了!
“晉州產的硫磺,效果更好?”
王謐把大約兩斤重的火藥盛放在一個圓形的笸籮里,輕輕點了點頭:“說的沒錯。”
“等我們打敗氐秦,就什么都有了!”
“李寬,把鐵蒺藜拿來!”
到底是將作坊,雖說現在的重點都放在了制作火器之上,但是,普通的兵器也還是有很多存貨的。
李寬很快就在庫房里找到了一把鐵蒺藜,送到了王謐的眼前。
“放進去。”王謐指了指那笸籮,李寬便依言照做。
鐵蒺藜,火藥,這個東西,看起來很熟悉啊。
桓沖有所頓悟:“稚遠,你難道要做火箭?”
還記得在襄陽戰場上,王謐就曾經感嘆,若是有火藥,火箭就可以做的更好,威力更強。
看來,現在他就是在這樣做了。
桓老將軍說的,也對,也不對。”
“我接下來要做的,確實是一種火器,但并不是火箭,也不需要弓箭來發射,而是一種火炮。”
“火炮?”
“那是什么?”
眾人陷入疑惑,一些上過戰場,有些經驗的人,大約可以揣摩到一點,既然是叫做炮,那應該也是用投擲的方法來使用的。
“拿一沓草紙過來,再撕一些破布。”王謐頭都沒有時間抬,就招呼李寬做事。
為了節省鋼材、鐵料,火炮這種兵器,就不需要用這種名貴的原料了。他現在制作的這種火炮,正是宋朝的主流火器。
那個時候的技術就是用紙和碎布糊成比較堅硬的外殼,內里填充火藥等物。
王謐按照古書上的記載,依樣照做,把火藥和鐵蒺藜混在一起,當然不難。
難的是,如何讓幾層薄紙糊成的殼子和火藥能結合到一起,形成一個比較規范的球形。
“不行不行!”
“太歪了!”
“李寬,你那邊再來兩層紙!”
王謐這邊根據他的手感,大約紙殼的厚度是正正好好的,可是,李寬那邊卻并不理想。
按照他的指揮,李寬也依樣畫瓢,把紙殼子一層一層的糊好,奈何同樣的工序,到了他手里,就好像是變成了折磨人的玩意。
不論李寬如何努力,由他掌控的這一邊的紙殼總是兜不住火藥。王謐看著歪歪斜斜的紙殼子,想了一陣。
“你讓開,讓我自己來。”
他又拿了幾張草紙,將紙張撕成一片一片的,和那些柔軟的碎布揉在一起,一層又一層的糊紙,終于有點樣子了!
現在看來,根據具體實踐,還是一個人操作比較利落,分工合作,人多了反而礙事。
在進行這一步之前,王謐就已經做好了很多準備,現在終于到他們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李寬!”
“快!”
“麻繩!”
火球的外表已經糊的差不多了,依著球形的弧度,王謐將紙殼子一層一層,一寸一寸的收緊。
眼看就要封口了,他卻停住了。
還差最關鍵的一步!
他看向李寬,而這個一向很穩健的屬下現在卻是一臉懵。
“麻繩?”
“剛才讓我準備這樣東西了嗎?”
這個李寬,關鍵時刻他怎么能掉鏈子呢!
“當然!”
“快去找!”
王謐一聲令下,李寬頓時慌了。
麻繩這東西當然不難找,奈何王謐這邊要的急,李寬辦錯了事,又是內疚又是著急,就更找不到了。
慌慌張張居然還在原地打轉,王謐急的,怒火蹭蹭的往上頂,嘖嘖,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要是不能及時把麻繩找到,這個紙殼子就算是白做了!
“稚遠,用這個!”
“快點!”
一只大手,攥著一截麻繩,赫然出現在王謐的眼前,雪中送炭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桓沖!
老爺子雖然自從進入將作坊就幾乎沒有辦一件正經事,但是,人家關鍵時刻就是能挺身而出。
時刻證明,姜還是老的辣!
雖然并不知道桓沖為何要隨身帶著麻繩,但是,王謐已經沒有心情去管這些了。
在他的指揮下,桓沖把麻繩截到合適的長短,放到了紙殼子的中間。按照宋朝流行的火炮制法,還可以在火藥中間放置一截竹竿,作為簡單支撐。
這樣,火藥就可以更容易團聚在竹竿的周圍,形成一個球心,這之后,再用紙殼包裹就是相對容易的了。
但是,那種火炮無法裝填鐵蒺藜,既然今天已經這樣選了,就只能先把這個做好。
一陣手忙腳亂之后,紙殼子終于做好,正當眾位學徒都松了一口氣的時候,王謐卻又提出了新要求。
“桐油和松脂,都拿來。”
雖說現在火炮已經具備了基本的球形,但是,距離能被稱之為是火炮還差最后一道工序。
便是防水防潮的處理,這種防潮材料的選擇也需要動一番腦筋,火炮是要用到戰場上的,不只要防潮,還要易燃。
比如火浣布那種東西倒是防潮防水效果極好,可是絕對不能用在火炮的制作上。
火浣布除了防潮,它還防火,點不著的火炮,拿來做什么?
于是,既能易燃,又能防潮的一系列材料就成為了首選。雖然學徒們還并不知曉王謐索要這些東西究竟是想干什么,但是,只要是王侍郎要的,那一定就是要搞到手的!
王侍郎說的準沒錯!
現在的將作坊里,王謐已經是無人不服,都等著小王放一個大招呢!
桐油和松脂都是極好的選擇,王謐尋了
一把刷子,在紙殼的外層細致的涂抹。
一層,又一層……
一直涂到他心滿意足了,這才停了下來。
“好了!”
“拿去晾干!”
桓老爺子的雙手都已經伸出來了,卻眼見著寶貝一樣的火炮被遞到了李寬的手里,立刻瞪起了眼睛。
“這不是給我嗎?”
滿手沾滿了桐油,王謐還沒來得及擦,就聽到了桓老爺子的抱怨,這個老爺子,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當然是給老將軍的,不過,現在這火炮的成效我們還看不到,我怎么能把半成品交給你呢?”
“半成品?”
“就是還沒做完?”
忙活了這么長時間,竟然還沒有做完,桓沖頓時垮了臉,一股上當受騙的感覺油然而生。
“稚遠,你行不行啊!”
“你不是為了給那個什么顏老頭打圓場,故意蒙騙老夫吧!”
“當然不是!”
“新型火炮需要晾干了才能用,也不需要太長的時間,有一天也就足夠了。”
“老將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居然還需要一天!
桓老爺子打仗的時候從來都不著急,對輸贏也看得輕,可是,現在卻化身為最急性子的人!
王謐在這邊指導學徒們制作火炮的要領,相比分工合作的手槍,火炮就完全是可以單人操作的了。
於是,它對工匠們的個人素質就要求的更高。
火炮制作的工序是比較多的,這還只是宋朝時候流行的諸多火器之中比較簡單的一種,晉末的人在王謐到來之前,根本就沒有接觸過火器,對火器完全沒有一個概念。
故而,每一步操作都需要王謐一點一點的指導,小王的精力都用在了這里,而桓老爺子就成為將作坊里的一個大閑人。
他真的很閑,李寬包括將作大匠普超,現在都圍攏到了王謐的身邊,打算學一招。
只有桓老爺子沒有湊這個熱鬧,這個時候就不得不佩服桓老爺子了,你看人家老爺子就特別的有自知之明,不必別人給他提醒,他就看出,以他的歲數,想要學會制作火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既然不容易,那就不要為難自己,等到他們做成了,他會用就成。
無所事事最容易生事,桓老爺子的心態就充分的反映了這一點。
真的不行嗎?
還不行嗎?
不能夠吧!
桓沖站在窗前,深情款款的看著放在窗臺上晾曬的火炮,看著它長長的引線,他就按奈不住胸中的沖動。
這個東西的用法,他大約也知道,只需要一個火種,他就可以得償所愿了!
如此簡單!
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老爺子在腰間摸了一把,當他摸到那個圓柱形的物體的時候,登時笑了。
這不就全齊了!
桓沖取出了火引子,趁著人群都聚集在王謐身邊的時候,將火炮搬到了一邊。
其實,那火炮還不能使用,桐油也還沒有全都干透,可是桓老爺子等不得,他必須嘗一嘗鮮!
別人不敢干的事情,桓老爺子敢干!
別人要動腦的事情,桓老爺子堅決不肯!
他抱著火炮,一溜小跑就奔向了將作坊的東南角落,那邊距離王謐他們聚集的作坊最為遙遠,不一會功夫桓沖就從大家的視野中消失了。
不是沒有人看到他的身影,只是,人們的注意力早就已經被王謐吸引了過去。
對于桓沖,人們往往是匆匆一瞥就過去了,沒有人細想他究竟要做什么。